第 44 章 第 44 章
周禮的臉還真的被燙了一下,但他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抱著胳膊,退后一步,靠著衛(wèi)生間門笑起來。</br> 林溫吹頭發(fā)得照鏡子,視線根本避不開鏡子里的人,她總覺得周禮的笑好像帶著幾分志得意滿。</br> 她被他笑得不太自在,瞪了鏡中人一眼,她低下頭,索性將頭發(fā)全捋到前面吹,不讓這人看。</br> 長頭發(fā)干得慢,林溫吹了十分鐘才吹完,周禮也就干看了十分鐘的頭發(fā)。</br> 吹風機的聲音一停,周禮開口:“我在你這兒睡兩個小時。”</br> 林溫一愣:“你不回去了?”</br> “趕來趕去浪費時間。”</br> “那你衣服怎么辦?”</br> “我讓阿姨待會兒把衣服送來,嗯?”</br> 周禮這是征詢,林溫抿了抿唇,沒有反對。</br> 她也知道周禮一直沒睡,九點就要工作,周禮需要睡眠。</br> 林溫提議:“那你去閣樓睡吧。”</br> 林溫帶他上去,周禮在閣樓站了兩秒后就轉身下樓了。</br> 林溫撓撓臉,也跟了下去。</br> 雨已經停了,但悶熱程度比平時要翻倍,整個閣樓像烤爐,連她都受不了,別說周禮。</br> 次臥門關著,周禮沒提次臥。這房間林溫寧可把自己熱死都沒征用過,想來他也不用奢望。</br> 周禮不挑地方,回到客廳,他把陽臺窗簾拉上,坐回沙發(fā)。</br> 林溫去廚房倒了杯水,喝一口水,她瞄一眼沙發(fā),再喝一口水,她再瞄一眼沙發(fā),最后狠狠心,她回自己臥室,眼不見為凈。</br> 可是明明之前還困得撐不開眼皮,躺到柔軟的床上,林溫卻又睡不著了。</br> 她翻來覆去了一會兒,還是從床上起來,腳步輕輕地走到客廳。</br> 沙發(fā)太小,周禮躺不了,他一開始是坐著睡,后來是斜倒了下來,雙腿勉強蜷縮。</br> 這姿勢看著太委屈。</br> 空調出風口對著沙發(fā),林溫按了一下遙控,“滴”一聲響,她一頓,看向周禮。</br> 沒把人吵醒,她卻不敢再按。回到臥室,林溫捧出一條毛毯,輕手輕腳給周禮蓋上。</br> 剛蓋好,她就被人抱住了。</br> 林溫一驚,倒在周禮身上,她撐著周禮胸口,小聲問:“我吵醒你了?”</br> “沒有,我還沒完全睡著。”周禮眼睛沒完全睜開,他聲音帶著困倦,說道,“你怎么沒睡?”</br> “……就睡了。”林溫道。</br> 周禮用力抱了抱她,沒再說話,也沒要放開。</br> 兩人離得近,陽臺窗簾又沒拉嚴,半明半暗的光線下,林溫看到了周禮下巴上的小胡渣。</br> 她高中以后就和異性保持了十足十的距離,鮮少注意到男人的胡子,她記憶中唯一的胡子,也就是初三開學前幾天,來自眼前這人。</br> 林溫看著看著,心軟下來,她輕輕道:“你去我房間睡吧。”</br> 周禮慢吞吞地睜開眼睛,一言不發(fā)地看了她片刻,他才笑了笑說:“不用了,睡你的去。”</br> 拍拍她后背,周禮將人放開。</br> 林溫解釋:“我睡沙發(fā)。”</br> “嗯,我知道。”周禮捉著她的手,閉眼親了親,然后道,“所以我讓你睡你的去。”</br> “……”</br> 林溫沒再出聲,她嘴角微微上揚,又蹲了一會兒,她才離開沙發(fā),回到臥室睡自己的。</br> 這回她很快睡著,等再次睜眼,是被電話吵醒的。</br> 林溫接起來,聽見袁雪的聲音。</br> “你沒看到我剛發(fā)你的微信嗎?”</br> 睡前林溫把手機調成了震動,她啞聲道:“沒有,怎么了?”</br> “……你還在睡覺?”袁雪似乎遲疑了一下。</br> “嗯。”林溫睡眼惺忪。</br> “咳,你上班要遲到了吧。”袁雪聲音恢復正常,“我昨天搬家,有東西落下了,現在過來拿,你起不起的來?還是我自己開門進來?”</br> 林溫反應慢半拍,過了幾秒她才徹底睜開眼睛:“你已經到了?”</br> “昂,已經爬上五樓了。”袁雪抱怨,“以后減肥不用去健身房了,我干脆一天三趟來你家。”</br> 林溫從床上彈起,快速跑到客廳,將沙發(fā)上的男人拽起來。</br> 沒拽動人,倒是把人鬧醒了。</br> 周禮皺眉,聲音沙啞:“怎么了?”</br> “袁雪過來了,你去衛(wèi)生間躲一下!”</br> “……”</br> 周禮閉了閉眼,冷靜了幾秒,他面無表情地揉了把林溫的腦袋,順從地“躲”進了洗手間。</br> 林溫打開大門,袁雪把鑰匙放玄關上還給她,邊換鞋邊問:“你怎么還沒上班啊?”</br> 林溫心跳還沒恢復,她神色如常道:“我請了半天假,下午再去公司。”</br> “怎么請假了?”袁雪打量她,“身體不舒服?”</br> 林溫順著她的話點頭。</br> “要去醫(yī)院嗎?我陪你?”袁雪問。</br> “不用,睡一覺就好了。”林溫說。</br> 袁雪去臥室拿完東西,本來想再提一下任再斌的事,話到嘴邊,她又忽然不想說了。</br> 走前袁雪再次提醒:“你要是不舒服就別勉強,干脆請一天假。”</br> “嗯嗯。”林溫點頭。</br> 大門重新關上,林溫舒口氣。</br> 她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想叫人,下一秒就聽見了花灑水聲。</br> “有沒有浴巾?”里面的男人問。</br> “……有。”</br> 樓上沖著澡,樓下,袁雪剛出單元門。</br> 她拎著東西,望向停在單元樓前面的那輛黑色奔馳,又仰頭看了看六樓,她嘆口氣,憂心忡忡,自言自語:“作孽啊……”</br> 周禮沖完澡,換上阿姨送來的襯衫西裝,沒帶走臟衣服。</br> 他今天行程安排緊密,做完兩場訪談后,又出了一趟短途差,去了隔壁市。</br> 一直忙到將近凌晨三點,他才回到酒店,睡了兩個小時,天微亮又要起床,繼續(xù)忙碌一整天,等他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工作還沒結束。</br> 他坐進車里休息,才有空翻看汪臣瀟早前發(fā)給他的微信。</br> 汪臣瀟問他:“你晚上過不過來?老任說他請吃飯。”</br> 今天任再斌回來了。</br> 周禮手指輕敲兩下手機屏,先給林溫撥了通電話。</br> 電話很快接通。</br> “在公司?”周禮問。</br> “在會展中心,今天可能要加班。”林溫問他,“你回來了嗎?”</br> “還沒,事情還沒做完,今天不一定趕得回。”周禮說。</br> 這兩天他們都忙,根本沒時間說話,周禮只報備了一下自己的行程,林溫也在爭分奪秒地忙著農產品展會的項目。</br> 結束通話,周禮給汪臣瀟回復:“我在出差,今天不一定能回。”</br> 但后半段工作格外順利,沒有耽擱時間,周禮在天黑后還是趕到了。</br> 他兩天才睡了不到五個小時,又困又累頭還疼,回程的車子上他睡了一路,醒來的時候看到汪臣瀟給他發(fā)了好幾條信息,都是問他回沒回來。</br> 周禮皺眉,揉了揉太陽穴,看車窗外景色,已經到了宜清市區(qū)。</br> 早晚得碰面,他索性回復說:“半小時到。”</br> 不到半個小時,周禮就進了肖邦店里。</br> 脫了西裝,周禮看了一圈人,連袁雪也來了。</br> 袁雪其實是非要來的。最近汪臣瀟為了能每天跟她聯(lián)系,什么話都會跟她說,包括今晚的聚會。袁雪一聽,當然不愿放過機會,她跟著汪臣瀟進門,起初她忍著沒開口,等任再斌問起林溫近況,她才破口大罵:“你賤不賤啊!”</br> 這是發(fā)生在十五分鐘之前的事情,周禮沒見著。</br> 周禮看向今晚的主角。</br> 任再斌個子不到一米八,五官很出色,人也斯文白凈,他不是個外向的性格,相對內向含蓄,但總體也算陽光。</br> 三個月不見,他曬黑了不少,笑起來的模樣好像更開朗了一些。</br> “老周!”任再斌咧著一口白牙道。</br> 周禮看了他一會兒,評價:“牙更白了。”</br> 汪臣瀟聽得哈哈大笑,肖邦站在吧臺里,一邊算賬一邊抽空覷他們。</br> 袁雪十五分鐘前還火冒三丈,等周禮一出現,她的火就縮了回去。</br> 袁雪看看周禮,再看看任再斌,決定今晚還是多觀察,少說話。</br> 幾人先叫外賣,再閑聊幾句,任再斌才將他帶回的禮物拿出來,一人一個袋子。</br> 另外三個男人都收了,袁雪嫌棄,根本不拿。任再斌訕訕,將她的禮物放到地上。</br> “抱歉,我這幾個月都沒跟你們聯(lián)系。”任再斌開口。</br> “你是該好好抱歉。”汪臣瀟說,“整整三個月,你手機要是再不開機,我們就得幫你報警了!”</br> 肖邦問:“你現在回來有什么打算?”</br> 任再斌說:“我想休息幾天再找工作。”</br> 汪臣瀟問:“有沒有想好找什么工作?”</br> “有兩個大概的方向,但是我還沒決定好。”任再斌頓了頓,道,“其實我想先跟林溫談好,問問她的意見,我再決定。”</br> 袁雪打破自己剛才立下的flag,沖他道:“談什么談,跟她談分手嗎?分手了還問她意見?!你要點臉吧!”</br> “雪,雪!”汪臣瀟趕緊安撫她情緒。</br> 任再斌尷尬:“我沒跟她分手。”</br> “那你是跟她玩捉迷藏是吧?可真有童趣啊,你是越活越往胚胎的方向進化了。”袁雪諷刺。</br> 任再斌被她懟得說不出話。</br> 汪臣瀟想打圓場,但他又打不出來,任再斌確實不占理。</br> 任再斌也清楚,他張了張嘴,半晌道:“三個月前我確實很混亂,我沒想好我跟林溫的感情問題,但現在我想清楚了,我會跟她好好道歉,求她原諒。”</br> 袁雪還想再罵,旁邊突然有人出聲,袁雪一個激靈閉上嘴,差點咬到自己舌頭。</br> “三個月的時間,不是三天,這都趕上老汪做一個大項目了。”</br> 周禮除了進門時打了一個招呼,后來一直沒開腔。他靠著沙發(fā),捏著后脖頸休息到現在。</br> 放下手,周禮拿起桌上零食盤里的一顆白巧克力,邊拆邊說:“你要是為她就算了,你這是為自己。為了自己深思熟慮這么久,感情還剩多少真?”</br> 任再斌愣了愣。</br> 袁雪意味深長地看向周禮。</br> 肖邦誰都不看,他在眼鏡底下翻了個白眼。</br> 汪臣瀟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他點點頭,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早前的舉動。</br> 剛想到這,店門口的迎客風鈴就響了起來,門被推開,林溫背著單肩包走了進來。</br> 汪臣瀟先站起來,林溫是他叫來的。</br> 之前汪臣瀟想過,他要是林溫,絕對不可能原諒任再斌,可他不是林溫,也不知道林溫的真實想法。</br> 任再斌想跟林溫復合,汪臣瀟想,假如這兩個人都對彼此還有感情,就像他跟袁雪一樣,要是連話都沒說清楚就徹底分開了,豈不是要抱憾終生。</br> 不管最后是分是合,總要開誠布公地談一次,這種事要速戰(zhàn)速決才能顯出誠意,于是汪臣瀟照著任再斌給的電話號碼,給林溫打了一通電話。</br> 林溫在電話里說她今天可能要加班不能過來,汪臣瀟原本不抱希望,結果,林溫和周禮一樣,還是來了。</br> 周禮沒從沙發(fā)上起來,他捏著剛拆開的白巧克力,瞇眼看向剛進來的人。</br> 林溫其實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fā)上的男人,他今天又是一身出鏡的打扮,成熟又穩(wěn)重。</br> 但林溫視線沒在他身上多停留,她握緊了包包肩帶,立刻將眼神給了別人。</br> 她跟汪臣瀟和肖邦打招呼,跟袁雪牽了下手,也看向了期待又忐忑的任再斌,卻沒往沙發(fā)的位置偏一下頭,一副刻意撇清關系的樣子。</br> 外賣送到了,汪臣瀟接過一堆袋子說:“來來來,先吃飯!”</br> 肖邦指揮:“去房間里吃。”</br> 幾個人往房間走,林溫跟袁雪說了聲:“我先去下洗手間。”</br> 周禮慢條斯理地將巧克力送進嘴,從沙發(fā)上起來,遠遠跟在林溫身后。</br> 店里衛(wèi)生間不分男女,就只有一個,裝修跟普通住宅里的一樣。</br> 林溫開門進去,剛要反鎖,門把手忽然自己一轉,她往后退了兩步,門被推開了。</br> “不是說加班?”</br> “……提早結束了。”頓了頓,“你不是說今天回不來?”</br> “跟你一樣,提早結束了。”</br> “……哦。”</br> 周禮襯衫袖子卷著,手臂上筋絡線條分明。</br> 他反鎖上衛(wèi)生間的門,摘掉了林溫的包,將人摟過來。</br> 林溫手抵在他胸口,不知道是自己手燙,還是周禮胸口燙。</br> 周禮低頭碰了碰她的額頭,若有似無地親著她,巧克力的甜香彌漫在兩人唇間。</br> “我衣服落你那兒了。”</br> “……我給你洗好了。”</br> “外面一直下雨,晾干了?”</br> “都兩天了,早干了。”</br> “沒到兩天。”</br> “……嗯。”</br> 是三十五個小時。</br> 外面游戲房,任再斌見林溫去了洗手間,放下筷子就想去找她。</br> 袁雪將他拽住,沒讓他走出房間門。</br> 袁雪看了看時間,那兩個人已經同時消失四分鐘了。</br> 她頭痛嘆氣,真是作孽啊……</br> 作者有話要說:作孽啊</br> 感謝地雷:溫如言兮2個;葉昔、32144785、沒有肩膀的楊同學、48172333、46352573、粉餅、沒完沒了、阿忴、安小方、溫水泡皺梨、慢吞吞小姐、天塌下來吶、月半妞xl、江敏啊、蛇六姐、alan、李祎李祎、征魂歸家、依牧、六六是陣風、采薇、何所欲、鹿港小鎮(zhèn)、咕嘰咕嘰仔1個;</br> 感謝非常多的營養(yǎng)液,么么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