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 39 章
林溫拎著小魚到家,進門時沒看見地墊上有男士皮鞋。</br> 汪臣瀟已經(jīng)走了,客廳留著一盞燈,主臥房門關(guān)著。</br> 林溫換好拖鞋,走到主臥門口,沒有聽到什么聲音。她猶豫幾秒,又附耳貼了貼門,里頭靜悄悄,袁雪應(yīng)該沒在哭。</br> 林溫小心翼翼叩了一下門,輕聲喚人:“袁雪?”</br> 袁雪沒有應(yīng),林溫等了一會兒,沒再打擾。</br> 小魚還裝在塑料袋里,巴掌大點也不能煮來吃,林溫家里沒有魚缸,她在廚房找到一只漂亮的玻璃沙拉碗,將小魚倒了進去。小魚尾巴一擺,游得生龍活虎。</br> 沒有氧氣泵,也不知道這條魚能活多久,林溫捧著沙拉碗出神。</br> 這一晚林溫前半夜睡得很香,后半夜睡得并不好,她是被熱的。</br> 六月真正入了夏,氣溫在三十度徘徊,閣樓本身冬冷夏熱,當(dāng)年林父林母沒打算把這用作臥室,只當(dāng)儲藏室和書房用,所以沒有安裝空調(diào),甚至連房門都沒弄。</br> 林溫現(xiàn)在睡的這張小床,是父母在她念大學(xué)前買來的。</br> 她從前不知道她家在宜清市還有房子,考上大學(xué)后父母才告訴她。</br> 大一開學(xué)前母親憂心忡忡,總覺得她離家太遠,萬一有個什么事,他們鞭長莫及。又擔(dān)心她從小身體不好,適應(yīng)不了高強度的軍訓(xùn),琢磨著是不是可以想辦法找醫(yī)生開請假條,讓她逃過“折磨”。</br> 后來還是父親提議,說他們可以先回宜清市住一陣子,等林溫軍訓(xùn)結(jié)束之后再看情況。</br> 于是大一開學(xué)前的八月下旬,林溫跟著父母提早來了宜清市。</br> 房子雖然十九年沒住人,但看起來并不是特別臟,林溫后來才知道父母每年都會過來打掃一番。</br> 八月下旬天氣還是偏熱,林溫幫著大掃除,忙完后身上像剛蒸過桑拿,除了汗流浹背,連臉都燙得像悶熟的蝦。</br> 她把自己的行李拎進次臥,打開衣柜想先看看空間,待會兒洗完澡再整理衣服。誰知柜門一開,樟腦丸的味道撲鼻而來,衣柜里或掛或疊,已經(jīng)有不少衣服。</br> “你干什么?當(dāng)心汗滴進去,要發(fā)霉的!”母親忽然沖進來,一把將她拽離衣柜前。</br> 看見她的行李箱,母親又急道:“這個房間你不能住,出來出來,把行李拿上!”</br> 父親過來一看,也說:“溫溫,今天晚上你睡主臥,我和你媽打個地鋪。”</br> 母親大約太著急,下手忘記輕重,林溫手腕被捏得特別疼,疼得她面紅耳赤,像滾進了熱油鍋。</br> 但幸好她早就出了一身汗,臉也熱成了熟蝦,所以父母沒有看出來。</br> 最后林溫堅持自己睡地鋪,父母又舍不得她,趁天沒黑,父親匆匆忙忙去家具城買回一張小床。</br> 小床就此擺在沒有門的閣樓,林溫大學(xué)四年始終住校,父母偶爾過來看她,她才來這閣樓住一晚。</br> 住的期間都不是寒暑假,天氣不熱也不冷,所以也就一直沒有安裝空調(diào)。</br> 誰知道現(xiàn)在,在這么悶熱的天氣里,她又睡到了閣樓。電扇完全不頂用,林溫翻來覆去,身上熱得發(fā)癢。</br> 半夢半醒間,林溫聽到噔噔噔的腳步聲,袁雪的聲音影影綽綽傳進她夢中。</br> “溫溫,溫溫起床了,別睡了。”</br> 林溫睜開眼,發(fā)現(xiàn)天才蒙蒙亮。身上的毯子早被她踢到了地上,她脖頸和后背一層汗,睡衣摸上去也濕了。</br> 頭發(fā)也濕了幾縷,林溫撇了下頭發(fā),啞聲問:“怎么了?”</br> “你今天休息吧?陪我去看房子。”袁雪說。</br> 林溫沒什么精神的起床,她先把床單扔進洗衣機,再進浴室洗澡。</br> 洗完出來,袁雪已經(jīng)把早飯擺上桌。</br> 袁雪像小學(xué)生一樣端坐桌前,正色道:“溫溫,我打算重新開始。”</br> 林溫剛拿起筷子,聞言驚得她差點撞到粥碗,她不確定地道:“你跟汪臣瀟……”</br> 袁雪擺擺手:“你先聽我說,我昨晚跟老汪聊了很久,后來我也想了一晚上,想這幾年是怎么過來的,又想我要是跟老汪徹底分開了是什么樣,得過且過又會怎么樣。我也反省了很多……不對,不能用反省這個詞,這樣顯得我太卑微了,應(yīng)該說我重新梳理了一下自己。”</br> 袁雪其實很清楚自己的問題,更清楚汪臣瀟父母對她的看法,她也曾試圖妥協(xié),可她脾氣擺在那,要不了多久她又撂下挑子,想著憑什么要她伏低做小,她也是父母從小寵到大的。</br> “昨天晚上我列了一個單子,把我自己身上的優(yōu)缺點都寫了出來,發(fā)現(xiàn)我的優(yōu)點可真是少,從前算得上是心直口快的優(yōu)點現(xiàn)在也成了霸道不講理,但你要我改,我又不樂意,比如你說讓我找工作,我就是不愿意朝九晚五,不愿意每天聽人指揮命令每天看人臉色,所以我當(dāng)初才會辭工當(dāng)起無業(yè)游民。更何況我有店鋪傍身,我自己活得痛快就好了,干嘛要委屈自己,你說是不是?”</br> 林溫緩緩點頭,能讓自己活得痛快的人,這世上已經(jīng)太少。</br> “哎……說到底,其實是我對老汪的愛,抵不過我對自己的愛,我更愛我自己,所以委曲求全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的極限。”袁雪道,“兩個人相愛太容易,我跟他只談愛的時候每天都是開開心心的,可真要走到一起,就真不是這么容易的了。現(xiàn)實太復(fù)雜,有些事情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說解決就能解決,說忽視就能忽視的。”</br> 袁雪最后下結(jié)論:“所以我跟他說好了,下個月的婚期先暫緩,我們先考慮清楚將來。我也趁這段時間重新正視一下我自己的人生。”</br> 林溫看向袁雪的腹部,被桌子擋著,她這角度看不到。</br> 她沒問袁雪孩子該怎么辦,袁雪已經(jīng)考慮的這樣清楚,想必她心里有數(shù)。</br> 飯后兩人去看房,正值畢業(yè)季,租房變得搶手,一時半刻找不到合心意的,連看三天,袁雪還沒定下。</br> 這日周禮收工,正要離開,就被王攝影叫住了。</br> “周大主持,前幾天臺長找你是有什么事兒?”王攝影沖他擠眉弄眼,暗示是其他同事指使他來問。</br> 周禮似笑非笑:“你先滴兩滴眼藥水吧。”</br> “哎哎……”王攝影拉住他,“好吧好吧,我也好奇,你就滿足一下我唄,是不是在開條件留你?”</br> 周禮打算辭職這事不算秘密,隱隱約約有傳出風(fēng)聲。</br> 只是現(xiàn)在沒有可替代他的主持人,上頭也在留他,事情就一直拖著,直到前幾天,聽說臺長也開出了條件挽留他。</br> “你猜有沒有這么好的事?”周禮沒否認也沒承認,正好電話響,他拍拍王攝影的肩膀就走了。</br> “喂?”出了門,周禮接起電話。</br> “周哥,是我!”張力威道。</br> “我知道,有事?”周禮問。</br> “嗐,我是想問你林溫的手機號碼是多少。”張力威說。</br> 周禮按下電梯鍵,沒有回答他:“怎么?”</br> “我發(fā)Q|Q給她她不回啊,她也一直沒給我她號碼,害我現(xiàn)在想找她都不知道上哪找。”</br> “你找她什么事?”</br> “同學(xué)會唄,這個月不是要開同學(xué)會了嘛,把人聯(lián)絡(luò)齊了我們就得定具體時間了,我在群里一說聯(lián)系上了林溫,好家伙,那幫孫子都激動壞了!”</br> 周禮進了電梯,信號一般,但也沒斷,他問:“你們同學(xué)都這么要好?”</br> “那是,多少年的交情了。”</br> “關(guān)系這么好,怎么你們沒一個人能聯(lián)系上她?”</br> “呃……”張力威懵了下,“是啊,但我們關(guān)系是挺好啊。”</br> “唔,怎么個好法?”</br> 張力威一五一十舉例:“她是課代表兼文藝委員,我們平常會幫她收作業(yè),元旦文藝匯演,我們幾個男生還幫她出節(jié)目。我們誰過生日都會邀請她,她身體不舒服我們還幫她做值日……”</br> 全是小男生對她大獻殷勤,周禮挑眉聽著,出了電梯,坐上車,電話還沒斷。周禮時不時拋個勾,張力威每次都自動咬上,老老實實把林溫和他們男生間的那檔子交情全盤交代了。</br> 最后周禮道:“行,我?guī)湍戕D(zhuǎn)告林溫。”</br> “哎,謝了周哥,你讓她盡快聯(lián)系我!”</br> 掛斷電話,周禮扯了個笑,翻通話記錄,直接找到這幾天頻繁聯(lián)系的那個姓名。</br>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接通,周禮開著車,手機開擴音,問道:“在哪?”</br> “在陪袁雪看房子。”林溫說。</br> “看好了嗎?”</br> “還沒。”</br> “都三天了還沒找到?”</br> “不好找,合適的房子太貴,便宜的房子甲醛嚴重,她懷著孩子,不能太隨便。”</br> 周禮說:“讓老汪給她找。”</br> 林溫道:“袁雪要自食其力。”</br> “自食其力還拖著你?”</br> “……我只是陪她而已。”</br> 周禮看了眼時間,又問她:“晚飯是不是還沒吃?”</br> “嗯。”</br> “我過來接你?”</br> “老汪又讓你送東西了?”</br> 這幾天老汪不敢再送,上回他們交談后袁雪特意提了。</br> 周禮繞道附近一家超市,說:“之前送的有一樣落下了,我現(xiàn)在給你們送過去。”</br> 林溫這才告訴他地址,因為是在看房途中,地址有變動。</br> 周禮進超市隨便買了兩本孕婦看的書,十五分鐘后跟林溫匯合。</br> 將書甩給袁雪,周禮道:“之前落車上了,現(xiàn)在還你。”</br> 袁雪拿著書吐槽:“老汪是想我眼瞎?他都給了我多少本書了!”</br> 林溫看看書,又看看周禮。</br> 房產(chǎn)中介扯著袁雪去一邊嘀嘀咕咕,周禮問林溫:“怎么了?”</br> 林溫說:“那兩本書,其中一本跟前幾天老汪讓你拿來的重復(fù)了。”</br> 之前汪臣瀟讓周禮送來一沓書,林溫怕照顧不好孕婦,她自己也跟著翻了翻,袁雪要看的東西太多,應(yīng)該還沒看到那本。</br> 周禮聞言,面不改色道:“哦,你要不想穿幫,回去就把那本書偷了。”</br> 林溫:“……”</br> 周禮問:“待會兒想吃什么?”</br> 林溫憋了半天,然后說:“吃全素。”</br> 周禮不算嗜葷,但每頓飯通常都要沾點葷腥,林溫自然已經(jīng)了解他這方面的喜好和習(xí)慣。</br> 周禮聽林溫硬生生憋出“吃全素”三個字,他含笑“唔”了一聲,沒有反對。</br> 看完房子,三人找了一家素食餐廳。食物口味很好,有幾樣素菜能以假亂真,嘗得出肉的味道。</br> 趁袁雪去洗手間,周禮提起張力威:“他電話打到了我這里。”</br> “嗯?”</br> “他說你Q|Q不回。”</br> “……我沒登。”</br> “你們初中同學(xué)聚會就在這個月,不過具體時間還沒定,他讓你聯(lián)系他。”</br> “哦。”林溫吃著菜回應(yīng)。</br> 周禮觀察林溫面色,也沒問她是去還是不去,他略過這個話題,跟林溫聊起了其他。</br> 過了幾天,袁雪搬家的事情終于敲定,房子離林溫家不遠,步行不到三十分鐘,一室一廳適合獨居。</br> 合同簽下,押一付三,只等著租客搬走,她就能入住。</br> 汪臣瀟這天晚上才出差回來,聽說這事后就想再次跑去林溫家,人都到樓下了他才意識到時間太晚,踟躕半天,他還是開車走了。</br> 開到中學(xué)門口,他看見對面熱火朝天的宵夜攤。把車停一邊,他過馬路到對面,叫了一桌菜和一打啤酒,又打電話叫周禮出來。</br> 周禮正和人談公事,鄭老先生夫婦臨時回了港城,他代表二老先和對方進行初步溝通。</br> 手機鈴響,他掐斷電話改靜音,等談完,他上車后才給汪臣瀟回電話。</br> 汪臣瀟醉醺醺道:“老周,你沒良心,電話都不接,你還是不是我兄弟……”</br> 周禮脫了西裝,沒耐性聽他醉話,直截了當(dāng)問:“你一個人?沒叫其他朋友?”</br> “當(dāng)然,不然呢?”</br> 周禮捏了捏眉心,忍著疲憊道:“你在哪?”</br> “林……林溫家——”</br> 周禮皺眉。</br> 汪臣瀟繼續(xù):“——家邊上,中學(xué)對面的,老紀(jì)燒烤、燒烤攤。”</br> 周禮放下擰眉的手,說:“我現(xiàn)在過來,你喝醉了別瞎跑。”</br> “我沒醉!”</br> 周禮撂下手機,加快油門。</br> 等到了老紀(jì)燒烤一看,汪臣瀟一個人干完了七瓶啤酒和半瓶白的,菜倒沒動幾口。</br> 汪臣瀟見到周禮出現(xiàn),拿起一瓶啤酒,往他面前用力一磕。</br> “你遲到了,自罰三瓶!”</br> 他永遠這副德行,每次喝醉逮著人就要罰。</br> 周禮想起從前某回,林溫聚會遲到,汪臣瀟在KTV里也是沖她這么嚷。</br> 他當(dāng)時坐在角落,看到林溫穿著厚厚的羽絨衣,背著書包站在門口一臉懵,他沒動作,任再斌也沒反應(yīng),還是袁雪幫林溫解圍。</br> 周禮把啤酒瓶拿開,問醉鬼:“能不能自己走?”</br> 汪臣瀟磕磕巴巴:“走什么走,喝、喝不完不準(zhǔn)走!你不要黃的?那喝白的!”說著,他拿起白酒,要給周禮倒上。</br> 周禮卷起襯衫袖子,慢慢起身,走到對面,拎起汪臣瀟的衣領(lǐng)說:“要么你今晚睡大街,要么就給我老實起來。”</br> 蟬鳴聲聲,熱浪一波波涌進閣樓,林溫再一次被悶醒,她坐起身,抹了一下脖頸上的汗,伸手轉(zhuǎn)了轉(zhuǎn)停擺的電風(fēng)扇。</br> 電風(fēng)扇沒反應(yīng),她又下床試了一下插頭。</br> 插座沒問題,看樣子是電風(fēng)扇罷工了。</br> 林溫有氣無力地下樓,因為被強行熱醒,眼皮還撐不開,大腦運轉(zhuǎn)得也昏昏沉沉。</br> 傻站了一會兒,她才想起來另一臺電風(fēng)扇在主臥,主臥關(guān)著門,袁雪在睡覺。</br> 林溫去浴室沖了把臉,扶著水池緩了一會兒。</br> 她穿的是居家款睡衣,上身白色短袖,下身粉色九分褲,從浴室出來,她穿上內(nèi)衣,拿上鑰匙和手機出了門。</br> 河邊有風(fēng),她沿河慢慢走。</br> 半空中甩著魚漂,一會兒靠左,一會兒靠中,一會兒又靠右,釣魚的大叔探來探去,始終舉棋不定,沒有周禮干脆。</br> 林溫一頓,然后繼續(xù)往前。</br> 走到路口,對面就是夜宵攤,林溫準(zhǔn)備過馬路,忽然聽到一聲嘔。</br> 轉(zhuǎn)頭一看,路邊停著一輛奔馳,汪臣瀟正扒著草叢嘔吐,腳邊滾著一瓶礦泉水。</br> 周禮站在一旁,手上也拿著瓶水,他似有所覺,轉(zhuǎn)頭看向路口。</br> 兩人在路燈下四目相對,飛蛾在昏黃中盤旋亂撞。</br> 頓了頓,周禮走了過去。</br> 林溫眼底泛著點黑,濕漉漉的頭發(fā)貼著臉頰,腳下慣例穿著拖鞋,周禮看了看她粉色的褲子口袋,不像是能裝進江小白的。</br> 周禮開口:“出來吃宵夜?”</br> “……嗯。”</br> “你這是汗還是水?”</br> “……都有,出門的時候洗了臉。”</br> “這么怕熱?”幾步路出了這么多汗。</br> “不是,是我的電扇壞了。”</br> “沒開空調(diào)?”</br> “我睡閣樓,閣樓沒空調(diào)。”林溫垂眸看了眼周禮拿著的水,瓶子上一層水珠,這是冰的。</br> 周禮瞟了一眼,把冰水?dāng)Q開給她,林溫搖搖頭,又看向他拿在另一只手上的蓋子。</br> 周禮默契地把瓶蓋擰回去,林溫接過冰水,捂了捂脖子和臉頰。</br> 周禮一笑,問她:“明天陪你去買空調(diào)?”</br> 林溫搖頭,袁雪馬上就要搬走了,閣樓沒必要裝空調(diào)。</br> 周禮又輕聲問:“那陪你去買電扇?”</br> 林溫看著周禮。</br> 大約因為照顧汪臣瀟,他頭發(fā)有點亂,額前的發(fā)再次搭到了眼角。</br> 襯衫也有點亂,袖子卷得一截長一截短。</br> 林溫看著看著,鬼使神差地緩緩點頭。</br> 路燈下的飛蛾似乎停滯了一瞬。</br> 周禮定定地看著她,他抬手想拂開她頰邊的頭發(fā),但最后停了停,只是握住她手腕,準(zhǔn)備帶她過馬路。</br> “想吃什么?”周禮更輕聲地問。</br> 林溫看向草叢邊的汪臣瀟。周禮松開人,回去把快睡著的汪臣瀟扔進了車里,打開空調(diào),又留了點窗戶縫。</br> 走回林溫身邊,周禮再次反手緊緊握住她。</br> 林溫沒真的坐下吃宵夜,她隨便打包了一點燒烤,又坐著周禮的車回家了。</br> 第二天下班,周禮準(zhǔn)時來接她。</br> 兩人去了最近的一家商場,地下車庫車位已滿,保安指了一個路面停車位,離這里稍遠。</br> 周禮提前將林溫放下:“你去里面呆著,我停好車就過來。”</br> 林溫點頭,一個人走進商場。</br> 入口處有家冰激凌店,林溫買了一支蛋筒。蛋筒剛拿到手,她就聽見有人叫她。</br> “林溫?”</br> 林溫順著聲音轉(zhuǎn)頭。</br> 她記性不錯,相親大會又才過去不久,林溫叫出對方名字:“徐向書?”</br> 徐向書扶了扶眼鏡,笑得斯文靦腆:“你還記得我啊。”</br> 林溫笑笑:“嗯。”</br> 徐向書身邊的女孩催他:“你要什么口味?”</br> “藍莓。”徐向書說了一聲,又轉(zhuǎn)回來,不太好意思地跟林溫介紹,“這是我女朋友。”</br> 徐向書的女友很可愛,邊買冰激凌邊抽空跟林溫打了個招呼。</br> 林溫也回了一聲,又看向他們身邊的大號行李箱。</br> 箱子全新,標(biāo)簽還掛著。</br> 徐向書推了推箱子,說:“這是剛剛跟我女朋友在商場里買的,我下個禮拜有長假,準(zhǔn)備跟我女朋友去旅游。”</br> 林溫還記得徐向書之前說的話,她問:“長途游嗎?”</br> 徐向書點頭:“我們這次去藏區(qū),自駕。”說到這,徐向書不免提到,“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我有兩個舊同事斷舍離去旅游了嗎,前兩天我那個女同事發(fā)朋友圈,說他們馬上就要回來了,我就是問我同事要的攻略。”</br> “……哦,是嗎。”</br> 人過了一批又一批。</br> 商場入口掛著透明的簾子,有人進就熱浪滾滾,沒人進就沁涼舒適。</br> 林溫站在入口,慢慢吃著冰激凌,簾子被掀開,又一陣熱浪涌入。</br> 林溫望過去,周禮正朝她走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