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 演習之鞭
均摘星從高速管道跨越了八十公里后，從車站中走下來，拿出自己天體塔學院的卡片，在車站內的公交系統(tǒng)上認證后，地下車場中抬出了一輛燃油摩托車。這種機動車輛一般是警察執(zhí)勤時可以申請，而均摘星作為至高職業(yè)的種子學生，自然也可以因為急事申請。</br> 均摘星沿著高速公路通道一路疾行，在六架高空無人機的護送下，來到了塔視天文大廈。</br> 六百米高的大廈門口，由七個高一點五米的四足機器人站崗守衛(wèi)。它們手持巨大的陶瓷復合盾牌、激光武器，猶如雕塑。若是人接近時未亮出身份牌，它們會立刻發(fā)出警報。</br> 大廈門口的懸浮機器通過人臉識別確定均摘星身份后，通行道路打開了，負責接待的仿生女性機器人，則是長腿模特步，旗袍輕擺，導引均摘星進入大廈內部。</br> 隨著身后大廈閘門關閉，女性機器人溫和地敘述道：“均摘星先生，白久漾上者正在984號區(qū)域等著你。”</br> 均摘星聽到這詫異地點了點頭。</br> 對于白久漾，均摘星是很禮敬的——不輕易拜訪，真的要拜訪，是不能兩手空空的。作為學生呢，最好的禮物就是成績，也就是現(xiàn)在比測勝利后，才以請教的名義腆著臉上門。</br> 電梯緩緩下降，深入大廈底部核心區(qū)中。</br> 當均摘星穿過一道道監(jiān)測大門，抵達最終目標房間時，所看到的是——</br> 這位英雄位指揮官正蹲在一個宛若透明平臺，面積八平方米、厚度三十厘米的玻璃倉上。</br> 這個玻璃倉被分為一百個六邊形的格子（就是文明x那種分法法），在這眾多六邊形格子中，有干燥的沙粒區(qū)域，有多泥濘潮濕區(qū)。六種不同的螞蟻占據(jù)不同的區(qū)域。</br> 白久漾拿著一個激光指示器，指示依附在玻璃上隔層中的厘米級別機器人，或是灑下面包屑，或是噴灑信息素；或一時興起，稍微調節(jié)一下溫度和濕度；亦或是，在玻璃倉底部進行隆起、凹陷調節(jié)地形。</br> 是的，這位大人正在沒事玩螞蟻呢。在均摘星進來后很顯然正在興致上，他揮了揮手，讓均摘星隨意，先等他幾分鐘。</br> 均摘星看到這一幕呢，眼中閃爍著光，傻等？那可忍不住啊。</br> 也脫了鞋，輕腳走上了這個玻璃倉，看到白久漾沒有說什么后，蹲下來準備仔細看一看，當然余光瞄著白久漾的反應。白久漾依舊在專注調節(jié)某個六邊形格子。</br> 然后呢，嗯，小手縮到袖子中，指尖悄悄地放射光束，將下面螞蟻信息素留下的軌跡線直接灼燒斷了。三只螞蟻一下子塞車了。</br> 然而，沒等均摘星做更多的事情，小腿肚直接被白久漾抓住了。</br> 這位英雄位指揮官如同拽小貓后腿一樣，把均摘星拖了過來，原本蹲在地上的均摘星，如同弓腰的毛毛蟲被一下子拉直，一下子趴在了玻璃板上，胸口，小腹一下子貼地，空心玻璃倉如鼓般發(fā)出一聲悶響，震動使得六邊形格內的小螞蟻在土面上亂竄。</br> 在拖拽中，均摘星雙掌不由前趴，卻阻不住小腿被拿捏的力道，在玻璃板上擦出了——洗盤子的聲音。</br> 白久漾把直挺挺的均摘星拖到自己身旁，握起拳頭，朝著后腚上捶下去。原本只準備象征性懲戒，但是第一下過后，愣了愣，似乎陷入了幾十年前的回憶——白久漾：“我多長時間，沒打兒子來著了。”</br> 于是乎，手掌攤開，縱情揮拍，并且“嚴厲”訓斥道：“叫你亂碰！”</br> 八分鐘后。</br> 白久漾坐在椅子上喝著茶，均摘星則是老實地站在桌子旁，而那個玻璃倉已經(jīng)整體回縮在了地板下。金屬的蓋板將地板覆蓋好。</br> “咳咳，”白久漾示意均摘星抬頭。</br> 此時大屏幕中正播放著，均摘星在剛剛考核中的幾十個片段。很顯然，均摘星在天體塔內的種種，這位英雄位指揮官一直都保持關注。</br> 白久漾語調輕揚：“又覺得自己有實力了嗎？”</br> 均摘星搖了搖頭，左手握著右手的食指。</br> 白久漾嗤笑點了點頭：“還算是明白啊。”</br> 他將均摘星先前那場測驗中，信息情報收集的操作，在界面上分類，隨后指點道：“上次教訓你，不料讓你小子偷學了？哼呵。”他瞟了均摘星一眼，均摘星眼睛四十五度角“專注”地看著界面。</br> 看到均摘星又在裝呆，白久漾鼻孔輕出了一縷氣，語氣轉折，點評道：“悟性還算尚可！”</br> 他對均摘星的靈性相當滿意！他兒子被猛打了幾次，然后才察覺到差距，認真翻找自己放在桌面上的資料，均摘星只經(jīng)過了一場，就完全領會了方向，在和別人的對戰(zhàn)中直接試手了。</br> 白久漾看著眼前這個俊秀的男孩，心中贊道：“這是只有我才能教的學生！”</br> 白久漾伸出手，拍在了均摘星的肩膀上，一邊捏著了肩骨，一邊緩緩道：“你打贏那小姑涼后，怎么沒去安慰一下人，你這樣很驕傲嘛！”</br> 均摘星強忍著被捏的不爽感，努力站直腰板道：“圣索克芬娜沒有全部發(fā)揮出她流派的實力，我還有很多不解。所以我想——”</br> 均摘星心里吐槽：“忙著求教你，哪有時間管她的心理問題，她敗了，需要調節(jié)是她自己的事情，我為啥要管她。”</br> 白久漾半開玩笑堵住均摘星的話頭：“哦，覺得對手水平低了，那么，讓你和他的師父朝明驚宵做過一場，如何？”</br> 白久漾本是想用這個夸張的話題，嚇嚇均摘星。</br> 然而均摘星瞳孔動了動，打蛇隨棍上，隨即變更了此來的目的。</br> 均摘星連忙點了點頭說道：“是的，請問您能否為我安排一場。很多不解的方面，我想當面請教朝明驚宵導師。”</br> 白久漾一口氣塞在喉嚨中頓住，嘴角抽了抽，譏問：“你知道你們之間的實力差距嗎？”</br> 均摘星：“知道，所以我是想請教。”</br> 白久漾心中吐槽：“你剛揍了人家徒弟，你現(xiàn)在準備湊過去找揍？”</br> 白久漾盯著均摘星：“這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聯(lián)邦法律，每一場考核戰(zhàn)斗都是要直播的。”</br> 指揮官測比是很耗費資源的，而每一次考核測比都會作為信息公開讓大家觀看，不存在私比。</br> 均摘星問道：“如果輸了，是否會去失去挑戰(zhàn)次數(shù)？”</br> 白久漾見狀笑了笑：“不會，只是……”</br> 均摘星看著白久漾：“要錢嗎？”</br> 白久漾搖了搖頭。</br> 均摘星松了一口氣。</br> 白久漾樂了，他忍不住提示道：“你會丟面子啊。這位導師用她最凌厲的戰(zhàn)法擊敗你，必然會以你作為教材來教育他的學生。”</br> 均摘星眼睛閃爍著光，追問道：“那么，這種測比也是這位導師所希望的，對吧？”</br> 白久漾盯著均摘星的眼睛：“你真的不害怕在眾人面前戰(zhàn)敗？”</br> 均摘星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同時豎起手指解釋道：“戰(zhàn)前多流汗，戰(zhàn)時少流血。既然對我有意義，對對手也有意義。如此共贏，何樂而不為呢？”</br> 白久漾無奈地搖了搖頭，似乎很不理解均摘星，但事實上，對均摘星更加看重了。</br> 他面前很快就出現(xiàn)了與朝明驚宵通訊的界面投影。</br> 白久漾將情況對朝明驚宵說了一下，這位上位指揮官愣了愣，然后笑了，諷刺地說道：“我要用全力嗎？”</br> 白久漾：“隨便你，你是想給自己弟子出氣，還是想教育弟子一些實際的解決方法。這一切都看你了，不過呢——”</br> 說到這，白久漾瞥了均摘星一眼，說道：“那個小朋友，臉皮厚得很，你想打哭他，必須要抽得狠一點。”</br> 8月2號，天體塔學院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br> 朝明驚宵要作為導師，對幾天前的學生比測進行演習。而均摘星要作為教材模式的對手和朝明驚宵進行一次學生和導師之間的比斗。</br> 天體塔學院所有的導師都看得出來，這是朝明驚宵要教導自己失敗了的學生該如何應對均摘星這種邪門對手。只是這些導師非常好奇，朝明驚宵到底做了啥，能讓均摘星跑過來，做“教具”！</br> 學生群體的輿論，還是有些不禁帶上主觀情緒來看待這場比賽。年輕人們認為均摘星實在是太跳了，實在是影響學院中正統(tǒng)指揮官傳承理念。導師們要出出手，‘撥亂反正’。</br> 在虛擬網(wǎng)絡的公共論壇中。</br> （學生會主席）浮冰思北看著虛擬大廳里的諸多學生，興奮地討論均摘星會在多少個小時時被上位職業(yè)者的導師擊敗。</br> 這些討論風向中，不小心參與其中的學生會漸漸忽略了這場考核中雙方戰(zhàn)術實質性研究。</br> 浮冰思北再一次查詢了一下論壇的話題，不禁心里暗罵：“都事不關己？”</br> 當一群人熱烈地討論某個人的努力會被絕強的存在擊敗時，那么隱隱就是把自己置之于強者之外。</br> 虛擬會場上的這種順著情緒化看熱鬧的氣氛，并不是哪一個人營造的。而是一群人的弱者心態(tài)戚戚共鳴。</br> 天體塔前五十名，以及極少數(shù)學生，雖然對均摘星也有異類的心態(tài)。但是感覺到了這個氣氛，不愿意被這股氣氛影響，所以均保持沉默。只是默默地觀察。</br> 這場演測，足足持續(xù)了一個月。</br> 其實朝明驚宵在第七天就奠定出一次勝利局面了，在平原河谷上擊敗了均摘星。</br> 但是在第八天均摘星的軍事基地轉至三線，地形崎嶇的地區(qū)，然后主力部隊進行了漫長的萬里長征，并且演化出了不發(fā)達地區(qū)維持運動戰(zhàn)包圍發(fā)達地區(qū)的局面。</br> 以至于朝明驚宵不得不把戰(zhàn)事拖到了第二階段。第二階段用了一百四十枚核彈，初步清洗掉了均摘星的工業(yè)區(qū)。</br> 但是均摘星的抵抗力量則是混入了朝明驚宵的軍隊中，依靠數(shù)字代碼黑入系統(tǒng)，搞出了涂裝編號都和朝明驚宵一模一樣的機械化步兵。對抗，不僅僅只在前線戰(zhàn)場上，也不僅僅是開火打擊，而是出現(xiàn)在了后方，以及包括破襲電網(wǎng)、交通線控制設備上注入電腦病毒在內的各種對抗形式。</br> 均摘星也竭盡全力，用出了所有的手段。——將戰(zhàn)爭無界限地衍生到一切可能發(fā)生的領域。</br> 測演不得不持續(xù)了一個月，直到朝明驚宵在某山區(qū)尋找到均摘星的基地將其毀滅才結束這場漫無邊際的戰(zhàn)爭。</br> ……</br> 考核結束后，均摘星從活動指揮艙中走出來，老實巴交地在朝明驚宵的基地倉門口站著，而朝明驚宵從全息艙中走出來后，眼睛中露出了一絲疲憊的神色。在沒有侍奉自己的人工智能參戰(zhàn)的前提下，朝明驚宵全要靠著自身的實力進行作戰(zhàn)。</br> 雖然從頭到尾壓制住了均摘星。但是均摘星的垂死掙扎還是讓她非常疲憊。是的，遠比和其他上位指揮官比測時還要疲憊。其他上位指揮官不屑于在這些次要領域搞小動作。</br> 正統(tǒng)指揮官在敗局已定時，會遵循職業(yè)操守在該戰(zhàn)略區(qū)域內做出撤退，絕不會停留在戰(zhàn)區(qū)做這么多激烈的抵抗。</br> 朝明驚宵看到對自己鞠躬的均摘星，點了點頭。然后就走了，而均摘星也隨即離開了。</br> 至于在場外看熱鬧的人，準備對賽后八卦點評的人，見到如此干脆的一幕后，略感無趣，預想的最后一幕沒有發(fā)生，頗有些虎頭蛇尾之感。</br> 然而天體塔學院大部分人并不曉得，這一切都僅僅是一個開始。</br> 圣索克芬娜是徹頭徹尾的半吊子。打贏了圣索克芬娜，只是淺嘗輒止，并不代表贏了她背后的體系。在朝明驚宵這一場雖然輸了，卻是對其鞭辟入里。</br> 在圣索克芬娜得不到滿足，在朝明驚宵這兒索取到了。至于被大家視為“教具”？都第四世了，臉皮要厚！</br> 測驗后半個小時。</br> 踩著平衡車穿過一道道電子門禁，進入了自己的單人住宿房，均摘星卸掉連身式感應服，裹著被子進入了磁懸浮床。閉目了半個小時（課程時間）。剛剛學習到的經(jīng)驗，還能找圣槍學院做進一步驗證。</br> 在醒來后，均摘星則是在機械手的幫助下，匆匆披上了電力機械裝，朝著車站那邊趕過去。在白久漾那邊呢，應該還能收獲一波“嘲諷”。</br> 均摘星：白久漾會在嘲諷中，‘不經(jīng)意’對我應對時的缺點做出極有價值的針砭。他雖然不可能收我為徒予我傳承，但是作為一位和我交情泛泛的前輩，已經(jīng)是比學校里我的老師還要關照我啦！</br> ……</br> 六日后，夏日的朝陽晴空當照，而遠處天邊略有陰云，天空中的飛艇氣象預報提示，三小時后有雷陣雨。</br> 均摘星帶著從容的笑容再次來到了學生會那個雕花大門前。推開大門，依舊是在眾人的注視中。走上了這個階梯教室。</br> 越過了第一個階梯，避開圣索克芬娜那格外戒惕的目光。直接來到了第二個階層，將挑戰(zhàn)——將“交流”信，交給了第45名。因為這家伙也有一個上位指揮官的導師。</br> 心里如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不禁嘴角露出得意。</br> 在學生會大廳中，浮冰思北盯著再一次踢館的均摘星嘴角上浮‘挑釁’之色，心里嘆了一口氣，默念道：“看來無法善了了”。</br> 這位坐在最后一排的穩(wěn)重青年，手指一點，一道信息光粒進入面前智能設備的系統(tǒng)中，將邀請均摘星進入學生會的電子方案勾去后，放到了舊案文件夾中并且上了密碼鎖。然后抬起頭看著均摘星交完“戰(zhàn)書”后的背影在走道上消失。</br> 此時他心中已有預感：均摘星遲早會找上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