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 29 章
司機還沒到,黎淺淺慢悠悠的跟在霍疏身邊……三米遠的地方,月光將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安靜的投在水泥地面上。</br> 黎淺淺的手機一直響,舅舅一家三口輪番上陣給她打電話,她嫌太煩,拉黑后直接把手機關(guān)機了。</br> “他們欺負你了?”霍疏突然問。</br> 黎淺淺眨了眨眼睛:“沒有。”</br> 霍疏得到了答案,就沒有再問了,黎淺淺凍得鼻尖通紅,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看向跟自己隔了一整條路的霍疏:“我覺得就算你不傳染給我,我也是要感冒的,要不還是一起走吧。”</br> “不行。”霍疏果斷拒絕。</br> 黎淺淺有點泄氣:“可我想跟你一起。”</br> 霍疏:“……”</br> 黎淺淺撇了撇嘴:“我今天跟舅舅他們吃飯的時候一直在想,如果我哥或者霍疏在的話,他們肯定會知道我愛吃什么菜,愛聽什么話,而不是一直做我不喜歡的事,如果他們在的話,肯定不會逼我原諒誰,更不會在我背后說壞話……”</br> “你怎么這么會裝可憐。”霍疏的聲音悶悶的。</br> 黎淺淺忍住笑,一臉哀切的看向他:“我現(xiàn)在就想離你近點,安慰一下我受傷的心靈。”</br> “……”</br> “你不想的話就算了,”黎淺淺嘆了聲氣,低著頭往前走,還不忘自言自語,“看來我今天注定要不高興了。”</br> 說完,她就支棱起耳朵,專心聽著路那邊的聲音,不一會兒果然聽到了他深淺不一的腳步聲。她努力克制上揚的唇角,卻在他靠近后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br> “麻煩。”他淡淡開口。</br> 黎淺淺嘿嘿一笑,殷勤的去接他手里的禮品,卻被他給躲開了。</br> “走。”他開口催促。</br> 黎淺淺乖乖的應(yīng)了一聲,兩手空空的跟在他身側(cè),嘰嘰喳喳的說著今晚在舅舅家發(fā)生的事,霍疏安靜的聽著,并沒有打擾她發(fā)泄自己的郁悶。</br> 黎淺淺說著說著有些累了,注意力突然被他著力不同的腿吸引,好半天小聲開口:“霍疏。”</br> “嗯。”</br> “我問你個問題,你可不可以不生氣?”她小心翼翼的試探。</br> 霍疏靜了片刻,才緩緩應(yīng)了一聲。</br> 得了他的保證,黎淺淺這才斟酌開口:“你的腳……去醫(yī)院看過嗎?”她記得前世重逢時,他走路已經(jīng)和正常人無異了,應(yīng)該是回到霍家以后治療的。</br> ……既然回霍家以后能治好,那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能治好吧,黎家雖然沒有霍家厲害,但就現(xiàn)在而言,錢還是非常夠用的,相信讓渣爹拿出一筆給未來的霍家繼承人治病,渣爹也不會拒絕。</br> 前提是霍疏不排斥的話。</br> 而事實上是霍疏經(jīng)歷了漫長的沉默,再開口時聲音已經(jīng)趨近于冷清:“你什么意思?”</br> “我就是覺得,說不定能治好呢?”霍疏的臉上戴著口罩,黎淺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還是鼓起勇氣開口,“要不我們過幾天去一趟醫(yī)院,讓醫(yī)院出個方案……”</br> “你嫌棄了?”他突然打斷。</br> 黎淺淺忙擺手:“沒有沒有,我怎么會嫌棄你呢,我就是關(guān)心你……”</br> “不需要。”霍疏再一次打斷,這次話里的冷意連口罩都擋不住了。</br> 黎淺淺頓時噤聲,不敢再胡亂說話。</br> 兩個人接下來一路沉默到家里,等從車上下來后,黎淺淺想跟他解釋一下,但他徑直朝著閣樓走去,沉默的背影嗖嗖的冒著寒氣。</br> 黎淺淺暗罵自己一句,剛才好不容易出現(xiàn)的好心情瞬間消失了。她垂頭喪氣的回到別墅,卻迎來了更大的打擊——</br> “……這是怎么回事?”她看著亂糟糟的客廳,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br> 已經(jīng)半年多沒見的大伯和大伯母都坐在沙發(fā)上,看到她回來后不咸不淡的招呼一聲,接著繼續(xù)哄自己都快七歲的小孫子玩。</br> 黎深干笑一聲把她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我給你打電話了,但你關(guān)機了,給霍疏打他也沒接。”</br> “所以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黎淺淺的眉頭半點都沒有松開。</br> 黎深有點心虛:“囝囝吵著要來家里,大伯他們也說好久沒來了,我沒辦法推脫,就只好讓他們過來了。”</br> 其實答應(yīng)讓他們來的時候,他就有點后悔了,他知道黎淺淺一直不喜歡大伯家小孫子,有點怕他們兄妹倆好不容易緩和的關(guān)系又裂開……但那時候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大伯和大伯母平時對他挺好,他也說不出拒絕的話。</br> 黎淺淺今天一整天都有氣無力的,聞言掃了黎深一眼,嘆了聲氣道:“那你讓他們小聲點,我先上樓了。”</br> “好。”黎深一聽就知道她這是不打算跟自己計較了,頓時感激的點了點頭。</br> 目送黎淺淺上樓后,他回到沙發(fā)上重新坐下,大伯立刻問一句:“她是不是跟你吵呢?”</br> “肯定啊,她最看不上咱們,現(xiàn)在咱們跑她家里來了,她心氣肯定不順,”大伯母冷哼一聲,“要我說,她這丫頭就是擺不清自己的位置,她將來是要嫁人的,咱們跟深深才是一家人,她搞得自己好像這家里的女主人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br> “她什么也沒說,就是讓我們小聲點,大伯你們誤會了。”黎深不舒服的打斷他們,心想就他們這種先入為主的脾氣,難怪淺淺每次看到他們就不舒服。</br> 大伯母被打斷也不怎么在意,看了小孫子一眼后笑:“深深啊,你等大年初一,就要過十九歲生日了,算起來也不小了,是時候跟你爸說說,沒事去公司練練了。”</br> “我還小,不著急這些。”黎深隨口道。</br> 大伯母皺了皺眉,立刻看向大伯。大伯咳了一聲道:“你是不急,可你別忘了,你下面還有黎淺淺呢,你們倆一個年頭出生,一個年尾出生,只差了一歲整,那丫頭又是個有心眼的,你要是不早做打算,以后萬一吃虧……”</br> “那就吃虧好了,我就她一個妹妹,肥水橫豎沒流外人田。”黎深已經(jīng)不耐煩了。</br> 大伯噎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倒是大伯母咋呼起來:“那可不能這么說,你跟她在一塊的時間,還沒跟囝囝他爸在一塊的時間久呢,要說起來你們才是親兄弟,囝囝可是拿你當爸爸看的。”</br> 黎深聞言竟然笑了出來:“我又不是你們生的,跟我哥怎么會是親兄弟,伯母你說笑了。”</br> 大伯母顯然沒想到他會這么說,一時間也有些無措,還沒來得及跟大伯交換眼神,黎深就先一步開口了:“時候不早了,你們也該休息了,都早點睡吧。”</br> 說完,他就扭頭上樓了。</br> 等他走了后,大伯母低聲問:“他這是什么意思啊?”</br> “還能什么意思,人家親兄妹砸斷骨頭連著筋,現(xiàn)在關(guān)系越來越好了唄。”大伯不在意的說。</br> 大伯母皺眉:“那怎么能行!”</br> “怎么不能行,人家是親兄妹。”</br> “親兄妹怎么了?深深可是在咱家長大的,我對他比他親爹親娘對他還好,怎么能讓他大了大了跟咱離心?”大伯母不滿,“他要是真那么白眼狼,那我不就白養(yǎng)他了?”</br> “行了,想那么多干嘛,先歇著吧。”大伯嘆了聲氣,抱起趴在地上玩積木的小孫子往客房去了,大伯母表情不太好,但還是跟了過去。</br> 二樓臥室。</br> 黎淺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后在聊天框里打下長長的一段文字,詳細解釋了自己今晚那么問的原因,以及再三強調(diào)她沒有嫌棄他的意思,然而打完之后,她遲疑許久,還是全都刪了,只發(fā)了三個字:睡了嗎?</br> 發(fā)完之后她就耐心等著,但等了一個小時都沒等來回應(yīng),她只好再次打出一段長長的文字,只是當要發(fā)出時,心里又覺得這樣不好,于是刪了重新打。</br> 霍疏安靜的躺在床上,看著聊天頁面上方不斷顯示對方正在輸入,重復(fù)了很多次后,她終于靜了下來。他看著不再有任何動靜的聊天頁面,陷在無盡的自我厭棄中無法自拔。</br> 和她相處得太久,他都忘了自己和正常人的不同,可事實證明即便他忘了,她和她以外的那些人卻還是記得的。</br>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正常人,有什么資格要求別人像對待正常人一樣對待他?</br> 夜越來越深,整個黎家都陷入了安靜,仿佛要在黑夜中永久沉睡,然而當天邊亮起魚肚白,明天照常來臨,那些隱于黑暗的情緒,也都隨之消散。</br> 或者是藏進了更黑暗的地方。</br> 黎淺淺睜開眼睛的瞬間,就知道自己感冒了,她長嘆一聲氣,有氣無力的下樓去了。</br> “淺淺醒了啊,快來吃早飯。”大伯母像招呼客人一樣招呼她。</br> 黎淺淺看了她一眼,安靜的進了廚房,并沒有跟她打招呼。</br> 大伯母當即皺眉看向黎深:“你看看她,什么態(tài)度嘛。”</br> “她剛睡醒,大伯母別跟她一般見識了。”黎深打個哈哈過去。</br> 大伯母撇了撇嘴沒有再說話了,黎淺淺端著盤子過來后,她懷里的小孫子立刻指著黎淺淺盤子里的蛋撻嚷嚷:“我要那個!我要那個!”</br> 管家忙道:“稍等一會兒,我這就讓廚房去烤。”</br> “那得等多久啊,”大伯母不滿的掃了他一眼,“剛才囝囝就說要吃蛋撻,你怎么沒拿出來?”</br> “這、這廚房總共就只烤了兩個,本來是給小姐一個人準備的,剛才看到小少爺來了,我就讓廚房勻了一個出來。”管家有些為難。</br> “淺淺都那么大了,還吃什么甜食啊,你剛才就該都給囝囝,”低頭拍了拍小孫子的胳膊,“去跟姑姑要,姑姑肯定會給你的。”</br> 黎深和管家同時皺眉,還沒來得及勸阻,小孫子就跑到了黎淺淺身邊,抓過面包和果醬的手直接拍了一下黎淺淺:“喂,把蛋撻給我。”</br> “你對姑姑態(tài)度好點。”黎深不悅。</br> “我要蛋撻我要蛋撻……”小孫子見黎深說他,立刻趴在地上撒潑。</br> 大伯立刻看向黎淺淺:“淺淺趕緊給他,你要是想吃的話就讓廚房再給你做點。”</br> “是啊淺淺,你趕緊給他吧,待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大伯母也趕緊說。</br> 黎深表情難看,有種隨時要發(fā)火的沖動。</br> 黎淺淺沉默一瞬,淡定的看向黎深:“哥,我想吃蛋撻。”</br> “吃就吃啊,你盤子里的東西,你想吃還用跟我打報告?”黎深有點不耐煩,“趕緊的,沒聽大伯母說嗎,涼了就不好吃了。”</br> 大伯和大伯母聞言愣了愣,還沒反應(yīng)過來,黎淺淺就淡定的把蛋撻咔嚓咔嚓吃掉了。</br> 小孫子一看徹底瘋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大伯和大伯母兩人連忙去哄,小孫子卻不買賬,哭得臉紅脖子粗的,一抬頭看到黎淺淺淡定的吃飯,當即吼叫著沖過去,直接打翻了她的牛奶。</br> 當熱牛奶濺到她身上,黎深和管家的臉色都變了,管家拿毛巾的功夫,黎深已經(jīng)沖到了黎淺淺面前:“燙傷了沒有?”</br> “沒有,裙子臟了。”黎淺淺皺眉。</br> 黎深不悅:“都什么時候了還管裙子,你……你是不是感冒了?”</br> “有一點,不嚴重。”黎淺淺乖乖回答。</br> 黎深看了她一眼:“待會兒讓醫(yī)生給你拿點藥。”</br> “嗯。”黎淺淺點了點頭。</br> 兄妹倆說話的功夫,大伯已經(jīng)用一塊小蛋糕把孫子哄好了,黎深看向正在吃蛋糕的孫子:“道歉。”</br> “小孩小孩,什么都不懂的,”大伯母忙打圓場,“他就是看見淺淺吃了他的蛋撻,突然就沖動了,你們別放在心上。”</br> “蛋撻是淺淺的,淺淺也是我家的小孩,他做錯了事就該道歉。”黎深面對大伯一家難得強勢。</br> 大伯母沒見過這樣的他,一時間有點不敢說話,只能求助的看向大伯,大伯咳了一聲,低頭對小孫子說,“快點,跟姑姑道歉。”</br> “我才不道歉,我奶奶說了,她以后就是潑出去的水,這家是我和叔叔的。”小孫子不屑的叉腰,“我現(xiàn)在就要把她趕出去,看她還敢不敢吃我的蛋撻!”</br> 黎淺淺揚了揚眉:“你奶奶還教你這些呢?”</br> “囝囝別胡說!我什么時候教你這些了,你是不是想挨揍了?!”大伯母慌了,趕緊壓低了聲音威脅。</br> “是啊囝囝,你這么說是不對的,這個家永遠都是姑姑的家,”黎深淡淡開口,“就算我跟你姑姑有一天不想住這里了,這里也會屬于我或者你姑姑的孩子,跟你沒有半點關(guān)系。”</br> 大伯聞言頓時臉色訕訕,大伯母也有點下不來臺,半晌嘟囔一句:“小孩的渾話,你怎么跟他解釋起來了……”</br> “必須解釋清楚才行,”黎深在這種情況下竟然笑了一聲,“不然他總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那就不合適了。”</br> 大伯和大伯母的表情一時間精彩至極,客廳里陷入久違的沉默。</br> “道歉。”黎深再開口,還是只有兩個字。</br> 大伯母心氣極為不順,但最后也只是推了小孫子一下,小孫子不情不愿的說了句對不起。黎淺淺看他一眼,也沒心情吃飯了,放下筷子就轉(zhuǎn)身回房間了。</br> 黎深看了管家一眼,管家就去找醫(yī)生了,他本來也想離開,但大伯母拉住了他,又是抹眼淚又是說好話的纏著,他只好耐下心來應(yīng)付。</br> 黎淺淺回屋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大姨媽來了,不由得哀嘆一聲倒在床上,再看一眼安靜無聲的手機,她嘆了聲氣,靜靜等著霍疏給自己發(fā)消息。</br> 這一等就是兩天,等得感冒越來越重、大姨媽越來越?jīng)坝浚瑓s沒等到霍疏的只言片語。</br> 她在床上躺了兩天,躺得整個人都木了,等第三天癥狀輕點以后,腦子又恢復(fù)了轉(zhuǎn)動,突然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是裝可憐最好的時候,如果不利用好,那之后再想跟霍疏和好可就難了。</br> 這么想著,她掙扎著起床,有氣無力的往門外走,剛出了房門,一盆涼水就潑了過來,雖然因為身高優(yōu)勢沒多少潑在臉上,但裙子和羽絨服卻濕了。</br> “讓你吃我蛋撻,活該略略略!”熊孩子說完抱著盆就跑,很快就沒了蹤跡。</br> 黎淺淺直接氣笑了,他能這么準時跑來潑她,肯定是提前等著了,但她都兩天沒出門了。一想到這熊孩子為了報復(fù),竟然在她門口蹲了兩天,她就連火都發(fā)不出來。</br> 雖然是寒冬臘月,但屋里地暖很足,涼水在屋里放久了,也變成了溫溫的水,潑在身上后并沒有多冷。她獨自在門口站了片刻,最后面無表情的轉(zhuǎn)身回屋了,剛把羽絨服脫了,就想起跟霍疏告狀了——</br> “我大伯家那個孫子可討厭了,剛才潑了我一身涼水,我正感冒加大姨媽虛弱著呢。”</br> 她發(fā)的時候還在忐忑,覺得霍疏未必會回她消息,結(jié)果這一次霍疏幾乎秒回:你感冒了?</br> 黎淺淺精神一震:嗯,好幾天了,今天好點了。</br> 霍疏再次陷入了沉默。</br> 黎淺淺抿了抿唇,試探:你還在生我氣?</br> 對方不再回復(fù)了,黎淺淺深深的嘆了聲氣,確定賣慘計劃失敗后,生無可戀的回床上躺著去了。</br> 閣樓上,霍疏靜靜的看著手機,就像之前每一個日夜一樣。</br>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站了起來,神色淡淡的朝外走去,當走到樓下時,看到了兩個中年人帶著一個小孩在院子里玩,他突然就停下了腳步。</br> 不知玩了多久,男人似乎累了,捶著腰往別墅的方向走,女人罵了他兩句,繼續(xù)哄著孩子玩,但到底精力有限,沒多久就跟孩子商量回別墅。</br> 小孩似乎不肯,趴在地上撒潑打滾,女人沒辦法,只好在旁邊陪著。不知過了多久,小孩似乎餓了,吵著要吃零食,女人只能回去拿,留小孩一人在院子里瘋跑。</br> 霍疏面色平靜的走了過去,小孩看到他后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瘸子!”</br> 霍疏也不生氣,只是淡定的看著他:“矮子。”</br> “我才不矮!”小孩憤怒的瞪眼,“我有一米二!”</br> “哦,矮子。”</br> “瘸子!”</br> “矮子。”</br> “瘸子!”</br> 小孩氣得要沖過來打他,卻在對上他的視線時顫了一下,再不敢往前走了。</br> 霍疏靜靜的看著他,突然問:“你真的有一米二?”</br> “當然!”</br> “家里的泳池有一米,如果你有一米二,那你站在里面應(yīng)該會把頭露出來。”霍疏不緊不慢的說。</br> 小孩愣了一下,當即囂張的叉腰:“你當我傻啊!那泳池里全是水,大冬天你想凍死我?”</br> “你不敢?”</br> “才不是!”</br> 霍疏唇角浮起一點弧度,半晌淡淡問一句:“是嗎?”</br> 當大伯家孫子落水的消息傳來時,黎淺淺還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后勉強睜開眼睛,卻在看到床邊的人影后嚇了一跳,好半天才一臉驚恐的問:“你什么時候來的?”</br> “剛才。”霍疏回答。</br> 黎淺淺腦子亂轟轟,看了他一眼后又看向門外報信的人:“等一下,你剛才說什么?”</br> “囝囝落水了,幸虧有傭人經(jīng)過把人撈起來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醫(yī)院了。”那人忙道。</br> 黎淺淺無語:“大冷天的怎么突然落水,他是不是去泳池玩了?”</br> “是啊,剛才調(diào)監(jiān)控了,看到他自己往水里跳。”那人回答。</br> 黎淺淺輕哼一聲:“腦子真是不好使,”說完還不忘看向霍疏,“你要是看見他了,記得離他遠點,他特別混賬。”</br> “我剛才遇到他了。”霍疏緩緩開口。</br> 黎淺淺頓了一下:“他沒干什么事吧?”</br> “他叫我瘸子。”霍疏回答。</br> 黎淺淺頓時炸了:“他成天胡說八道什么,腦子有病啊沒有一點教養(yǎng)!”</br> “他說得不對嗎?”霍疏看向她,“你覺得瘸子這個詞是侮辱性的?”</br> 黎淺淺愣住。</br> “可這就是事實,”霍疏的眼眸漆黑,“我就是一個瘸子,不是嗎?”</br> 黎淺淺張了張嘴,一時間無言。</br> 霍疏已經(jīng)好幾天沒睡好了,此刻眼睛里布滿血絲,看起來比平時陰郁許多,他見黎淺淺不肯說話,眼底閃過一絲失望,轉(zhuǎn)身就要離開。</br> 黎淺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他猛地僵住。</br> “你明明知道,真正嫌棄你的人是你自己,而不是我。”黎淺淺低聲道。</br> 霍疏垂下眼眸,沒有反駁她。</br> “……但我也沒想到,你不接受自己,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黎淺淺仰頭看向他的背影,許久之后突然小聲問,“現(xiàn)在想想,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的腿,你可以給我看一下嗎?”</br> 霍疏眼眸微動,許久之后啞聲問:“知道你在說什么嗎?”</br> “你愿意給我看嗎?”傷口如果捂著,只會發(fā)爛潰膿,但如果攤平在陽光下,反而會好得快一些。</br> 霍疏久久不言,黎淺淺耐心的等候,直到他轉(zhuǎn)過身,眼眸黑沉的看著她,用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宣布:“如果看了,哪怕再覺得惡心,也要負責到底。”</br> 黎淺淺愣了愣,隨后朝著他笑了起來:“好,我負責。”you改網(wǎng)址,又又又又又又改網(wǎng)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wǎng)址,新手機版網(wǎng)址m.w.com新電腦版網(wǎng)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網(wǎng)址打開,以后老網(wǎng)址會打不開,請牢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