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黎淺淺茫然的看著屋里的人,好半天才問一句:“你還沒睡啊?”</br> “睡了。”霍疏冷淡回答。</br> 黎淺淺眨了一下眼睛:“那怎么又醒了?”</br> “樓梯太響。”</br> “……”</br> 空氣陷入詭異的安靜,不知過了多久,黎淺淺一臉歉意:“那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來看看你……”</br> 她話沒說完,霍疏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她看著空了的門口猶豫一瞬,有些沒趣的撓撓頭,嘆了聲氣往樓下走。</br> 然而樓梯剛響一聲,屋里就傳來霍疏清冷的聲音:“不是來看我?”</br> 黎淺淺精神一震,立刻嘿嘿地往他房間去:“來了來了!”</br> 她閃身進了房間,順手把門關(guān)上,這才跑到他跟前嘿嘿笑著賣好。</br> “為什么不睡覺?”霍疏淡漠的問。</br> 黎淺淺的笑僵了僵,半晌撓撓頭道:“本來我都不怕了,但是剛才做了夢……我現(xiàn)在也不怕,就是不想再睡著了,幸虧明天周末,還能補覺。”</br> 夢里那種求助無門的絕望太真實,她不太想再體驗一次。</br> 她說得含糊,霍疏卻聽懂了,但他什么都沒說,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br> 黎淺淺收斂心思,咳了一聲問:“你涂藥了嗎?”</br> “沒有。”霍疏看著她的臉回答。</br> 她果然皺起了眉頭,不認同的把桌子上的藥拿過來,一邊拆盒一邊教育他:“三歲小孩都知道受了傷要涂藥,你一個高中生竟然不遵醫(yī)囑,是不是有點太不聽話了?要是傷口沒養(yǎng)好,以后有你受的。”</br> 她一邊說,一邊把要用的藥都拿出來,看一眼醫(yī)生給的用藥指南,先是扣了兩顆消炎藥給霍疏:“吃了。”</br> 霍疏安靜的接過去,黎淺淺正要給他倒水,他就直接把藥吞了。</br> “……你也是夠厲害的,”黎淺淺嘴角抽了抽,在藥物上掃了一圈,先是拿出了抗生素,“把衣服脫了。”</br> 霍疏無言的看向她。</br> “你看我干嘛?脫呀,我給你上藥。”黎淺淺見他遲遲不動,只好無奈的催促。</br> 霍疏和她對視片刻,眉頭漸漸蹙了起來,用他特有的沙啞嗓音問她:“你家里沒教過你男女有別?”</br> “你現(xiàn)在是病人,病人本來就是需要照顧的。”黎淺淺有些好笑。她當(dāng)然知道男女有別,但原先怕霍疏時,他在她眼里是超越性別的魔鬼,現(xiàn)在不怎么怕了,他就成了和自己相差7歲的難搞深沉問題少年。</br> 再怎么說,她重生之前也25了。</br> 見他還坐著不動,黎淺淺只好繼續(xù)哄:“這樣吧,你只脫上衣,我把你后背給涂了,剩下的地方你自己弄。”</br> 霍疏還是不動。</br> 黎淺淺瞇了瞇眼睛,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竟然直接上手了。霍疏沒想到她會這么大膽,第一反應(yīng)竟是往后退。</br> 黎淺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在霍疏臉上看到類似‘驚慌’的表情,一時間玩心大起,伸著兩只爪子猥瑣笑著接近他。</br> “別鬧!”霍疏冷下臉。</br> 大概是睡眠不足造成的腦子短路,黎淺淺竟然一點都不怕他,甚至還對著他嘿嘿一笑,伸手就要解他的扣子,霍疏繃著臉抓住她的手:“松開!”</br> “我不!除非你自己脫。”黎淺淺輕哼一聲,被抓住了還不老實,依然在解他的扣子。</br> 眼看著要解開了,霍疏忍無可忍:“我自己脫!”</br> 黎淺淺立刻松手。</br> 霍疏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嘴唇抿起了一個嚴厲的弧度,然而表情是挺嚇人,手上卻老老實實的解扣子了。</br> 黎淺淺好整以暇的等著,看著他將上衣脫下來,露出一身青紫的傷口。經(jīng)過一晚上的發(fā)酵,這些傷看起來比在醫(yī)院時還要嚴重,原本只是發(fā)紅的地方也成了紫色,還比先前腫脹了許多。</br> 少年過于消瘦的身體上竟然沒一個好地方。</br> 黎淺淺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半晌磨牙說了一句:“狗雜碎。”</br> 霍疏眼眸深沉的看向她。</br> “……我不是在說你。”黎淺淺立刻解釋。</br> 霍疏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將視線轉(zhuǎn)移到那些藥物上。</br> 黎淺淺輕嘆一聲,找出一管抗生素擠在手指上,抬頭提醒霍疏:“轉(zhuǎn)過去。”</br> 霍疏大約也是知道,如果不順她的意,恐怕今晚上都別想清靜,于是順從的背過身,將整個后背都留給她。</br> 黎淺淺將涂滿了藥膏的手指點了在他的后背上,或許是因為疼了,她剛碰觸到他,就感覺到他的肌肉一緊,猶豫一下后小聲提醒:“要是疼的話,記得要告訴我。”</br> “……嗯。”</br> 黎淺淺本來就是順嘴提一句,沒想到霍疏會回應(yīng)她,頓時揚起了唇角,小心翼翼的幫他涂藥膏,感覺到他又一次繃緊后,便伸著腦袋湊了過去,對著涂過的地方輕輕吹一下。</br> “……別亂動。”霍疏的聲音又開始嚴厲了。</br> 黎淺淺吸了一下鼻子:“這樣比較不痛,你再忍忍。”說罷,她又吹了一下,但感覺霍疏好像繃得更緊了,“……很疼?”</br> “不疼,趕緊涂。”霍疏滿是不耐煩。</br> 黎淺淺撇了撇嘴,只好加快了速度。藥膏不斷從她的指腹過渡到霍疏身上,而霍疏的體溫也透過他的皮膚傳遞給她,當(dāng)藥涂到脊椎的時候,她甚至能感覺到他骨頭之間的縫隙。</br> “你太瘦了,”黎淺淺皺眉,“最近的宵夜不一直都是甜品嗎?為什么還這么瘦?”</br> 霍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br> 黎淺淺斜了他的后腦勺一眼,繼續(xù)涂自己的藥。他整個后背都是傷,等她涂完時,一管藥幾乎沒了,她也累得眼皮都沉了。</br> “回去睡。”霍疏淡淡開口。</br> “不行,”黎淺淺揉了揉眼睛,含糊的說一句,“我走了你肯定不好好涂藥,我得盯著你。”</br> “……”</br> 黎淺淺又打了一個哈欠,轉(zhuǎn)過身背朝他:“你趕緊涂,涂完我就走。”</br> 霍疏沉默片刻,到底還是拿起了藥膏。</br> 房間里再次安靜下來,昏黃的燈光將二人的影子照在墻壁上,黎淺淺瞄了一眼,看到他在認真涂藥后揚起唇角,接著又一次無聲的打了個哈欠,閉著眼睛昏昏欲睡。</br> 霍疏面無表情的涂藥,等全部都涂一遍后才將衣服穿好,一抬頭就看到,那個背對自己的人身體不住輕晃。</br> “回去睡。”霍疏又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話。</br> 黎淺淺卻沒有理他。</br> 霍疏眉頭微皺,伸手戳了她一下,原本坐著的人被戳之后,直接倒在了床上。</br> 霍疏抿了抿唇,冷聲警告她:“我知道你在裝睡。”</br> ‘裝睡’的人吧唧一下嘴,憑借本能翻了個身,原本還在地上的腿瞬間到了床上,腳上的拖鞋也啪地掉在了地上。</br> 霍疏沉默一瞬:“起來。”</br> 黎淺淺沒有反應(yīng)。</br> 霍疏板起臉釋放冷氣,然而對方睡得正熟,根本接收不到。他定定的看著她的臉,視線掃到她眼底的黑青后,面無表情的去關(guān)了燈。</br> 窗外的月亮圓圓的,散著暖黃色的光,月光透過窗子照進屋子,即便關(guān)了燈,也將一切照得一覽無余。</br> 黎淺淺這一覺睡得相當(dāng)踏實,直到月光變成陽光,陽光越來越亮,關(guān)了窗的房間也越來越悶熱,她才皺著眉頭不情愿的醒來。</br> 睜開眼睛后,入眼便是有些陌生的床單,她愣了愣神猛地坐起來,正好看到霍疏從浴室里出來。</br> 她茫然的張了張嘴,半晌憋出一句:“昨天我們一起睡的?”</br> 只在地板上勉強睡了一個小時的霍疏,面無表情的回答:“嗯。”</br> “……睡一張床?”黎淺淺一臉驚恐。</br> 霍疏沉默一瞬,認真的看向她。</br> 黎淺淺心里咯噔一下,剛升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就聽到他一字一句的說:“你想得美。”</br> 黎淺淺:“……”很好,漂亮。</br> 知道沒睡一張床,黎淺淺也就放心了,正要開口說話,門外突然傳來嘎吱嘎吱的響聲,伴隨著樓梯響的還有黎深的聲音:“霍疏!見黎淺淺了嗎?!”</br> 黎淺淺忙站起來,剛要回黎深話,一低頭就看到了自己的睡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還穿著睡衣,黎深腦子再不好,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糊弄過去的!</br> 她心里一激靈,趕緊沖進浴室,進去之后還不忘探出頭警告霍疏:“不想被誤會就別說我在!”說完,她就把門反鎖了。</br> 她關(guān)門的瞬間,房門也打開了,黎深皺著眉頭出現(xiàn)在霍疏房間:“你見她了嗎?”</br> 黎淺淺心臟高高懸起。</br> “沒有。”霍疏聲音沒什么起伏。</br> 黎淺淺松了一口氣。</br> 黎深皺眉:“沒人見她出門,說明還在家里,可我找一圈了都沒見人,她能去哪?”</br> “我不知道。”霍疏別開臉。</br> 黎深是個火爆性子,即便沒有了黃毛那些人,也不怎么看得慣霍疏死水一樣的脾氣,連續(xù)被他回了兩句后就有些不耐煩了:“那我再去別處找找。”</br> 說罷他轉(zhuǎn)身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浴室傳出一聲響動,他瞬間停下了。</br> “……你浴室有什么?”黎深一邊皺眉問,一邊朝浴室走去。</br> 霍疏面無表情:“老鼠。”</br> 黎深僵住。</br> “你如果不怕的話,幫我抓一下。”霍疏又補了一句。</br> “我他媽當(dāng)然不怕,”黎深說著僵硬的調(diào)頭,繼續(xù)往房外走,“但我現(xiàn)在急著找妹妹,哪有時間幫你抓老鼠。”</br> 說完,他就瞬間消失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