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8節(jié) 無眉
你見過斷橋嗎?
在現(xiàn)代,斷橋倒不少見,得益于力學(xué)科技的支撐,很多國度甚至能在某些時刻將一座橋硬生生的變成兩半,或者完成重要的隔斷,或者完成泄洪任務(wù)。
但在如今的宋代,這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能的事情就發(fā)生在眾人的面前。
橫跨河水的一座橋,一半入水,一半近乎懸立在河面上。
汴水橋是磚石結(jié)構(gòu)的單孔大橋,橫跨汴水,橋面水影合而為一,遠(yuǎn)觀橋水之形有如圓圓明月,著實是汴京美景。
美景只剩下一半。
本來支撐橋體的圓拱坍塌半數(shù)。
眾人雖然沒有學(xué)過力學(xué)結(jié)構(gòu),可也知道這沒倒的半邊仍處于危險中,時刻都有坍塌的可能,不由向?qū)Π锻巳ァ?br/>
梁紅玉見沈約救下呼延母女,暗松一口氣,可見沈約仍站在斷橋那半的弧頂,如在懸崖邊上,著實危險非常,不由叫道,“沈兄弟,快走,那里危險?!保?XζéwéN.℃ōΜ
呼延夫人抱著女兒也到了梁紅玉身旁,同時招呼,“沈公子,快走?!?br/>
“橋沒有斷?!焙粞用餍耐蝗坏?。
“什么?”
梁紅玉、呼延夫人不由詫異,呼延夫人更是道,“你這孩子,不要亂說?!?br/>
呼延明心略有委屈的模樣。
沈約終從“懸崖”邊離開,梁紅玉放下心來,看邵青云等人直撲宮城的方向,急聲道,“沈兄弟,宮中只怕會有變故,我們需要去支援!”
沈約“嗯”了聲,呼延明心突然道,“沈哥哥,橋還是完好的,是不是?”
呼延夫人又氣又惱,“你這孩子,這般時候說著這些不相關(guān)的事情?!?br/>
沈約略有詫異的看了呼延明心一眼,隨即露出微笑道,“你說的沒錯,你看到的也沒錯。”
他知道人之初生,因為五蘊(yùn)侵襲較少,心性光芒不時閃耀,有的孩童因此著實能看到些不一樣的東西,但隨著年紀(jì)增長,五蘊(yùn)封住心性和身體連接的通道,就讓孩童看到的世界和成人相近了。
成人覺得孩子胡說八道,但很多時候,反倒是成人被迷,只明白世俗規(guī)則,反倒看不到紅塵之外的東西。
可他沈約倒沒想到,呼延明心五六歲的年紀(jì),居然還有這般敏銳的感覺。
呼延明心露出甜甜的笑。
呼延夫人暗想,沈公子是好人,知道孩子不好哄,騙騙她也是無妨。
沈約再望一眼汴水橋。
汴水橋仍舊完好無缺!
方才汴水橋的坍塌,不過是眾人受系統(tǒng)影響產(chǎn)生的錯覺,他帶眾人逃,不是在逃離橋的坍塌,而是帶眾人逃離眼界的癡迷。
這時候,他卻不必解釋,可他隨即想到一點關(guān)鍵的事情——水輕夢和他失去聯(lián)系很是突然的,那是否意味著,水輕夢那面有事情發(fā)生?
水輕夢倏然睜開眼眸,望向門口的方向。
房門被推開,有幾個女子神色肅然的走了進(jìn)來。
水輕夢仍舊端坐房中。
房如玉琢,一塵不染。
等到那幾個女子到了近前,水輕夢才道,“柳師姐,本來不經(jīng)我的準(zhǔn)許,連宗主進(jìn)入這里,都要事先打個招呼,避免打擾我修行的?!?br/>
為首的一個女子杏眼桃腮,可雙眉卻是光禿禿的,看起來很有些古怪,略有所指道,“那是在潛心修行的情況下……”
水輕夢不語,可神色間多了分淡漠。
“水輕夢,宗主當(dāng)初獨將此間賜你修行,只盼你能悟到無極宗祖師傳下的道法神通,將無極宗發(fā)揚(yáng)光大,卻不是讓你在此間幽會情郎,做些齷蹉的事情。”柳師姐大聲道。
她旁邊有個少女輕拉下柳師姐的衣袖,低聲道,“柳師姐,師尊讓我們帶水師姐去見她,你這又是何必?”
柳師姐掙開那少女,冷笑道,“她水輕夢做得,我柳無眉說不得嗎?”
水輕夢笑笑,“你柳無眉當(dāng)然說得?!彪S即若有回憶道,“想當(dāng)年,我入宗時,你柳無眉已是我等的大師姐,那時師尊贊你聰明伶俐,貌美脫俗,若是在紅塵中,端是一等一的女子,不愁嫁個好人家的?!?br/>
柳無眉神色微有異樣,“你說這些無謂的話做什么,難道是在拖延時間嗎?”
水輕夢淡淡道,“我等匆忙一生,總是想著追逐時日、緊迫一些,可最終追逐到什么?是更接近死亡嗎?”
柳無眉幾人都是有些詫異。
她們都算修道之人,聽聞話語難免會去想其中的道理。
水輕夢淡然輕語,可其中蘊(yùn)含的道理卻讓她們難免深思。
水輕夢又道,“旁的女子若是聽到師尊這般夸獎,定當(dāng)欣喜若狂,可柳師姐當(dāng)時卻是立即剔除雙眉,更自取名無眉,以示證道之心?!?br/>
既然要證道,就要脫離世俗美丑的觀念。
柳無眉身旁有的姐妹略有詫異,顯然也是才聽到這些往事。
“我當(dāng)初見到柳師姐這般作為,著實震撼。”
水輕夢無任何諷刺之意,“一直以來,我是很尊敬柳師姐的。人必?zé)o為,方有大為?!?br/>
柳無眉微有意外,神色稍緩,卻強(qiáng)調(diào)道:“我闖入此間,是師尊的用意。”
水輕夢反問道,“師尊有什么用意?”
柳無眉怔了下,“我……怎么知道,你去見師尊不就得了?”
水輕夢輕嘆道,“我以往本來是尊敬柳師姐的。”
柳無眉神色有異,她聽出對方的未盡之意——以往是尊敬的,那是不是意味著眼下不再尊敬了?
“以往柳師姐為求證道,著實以身作則?!?br/>
水輕夢緩聲道,“在我之前,柳師姐也曾入過此間?!?br/>
柳無眉身旁的諸多師妹中,顯然多是沒到此地,一入這里,有的人不由悄然打量四周,或羨慕、或好奇、或不解……
“此間神秘,見此間心生羨慕是因為在你的心中,這是個榮耀?!彼p夢突然道。
那正有羨慕的少女一驚,不想水輕夢看穿了她的心思,忙低下頭來。
“好奇是因為你無知?!彼p夢又道。
有露出好奇之意的少女訝然失色,內(nèi)心對水輕夢有了敬畏之意。
“不解是因為你等的癡迷?!彼p夢再對一些人道。
其中有少女不由回了句,“如果依照水師姐這么說,人誰不癡?”
水輕夢并不惱怒,“你說的很對,若非真正的證道,有誰不癡?你癡、我亦癡?!?br/>
那頂嘴的少女怔住,不想水輕夢這般回答,一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