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二天,櫻桃依然不肯回去,抱著盛裴軒的大腿眼淚汪汪。
十八歲的男孩子怎么抵擋得了這樣的可愛攻勢?
小盛少年不得不舉手投降,去打工的時候也帶著她。好在小丫頭長得漂亮,餐廳老板娘一見她就喜歡,也沒計較盛裴軒帶妹妹來上工的事兒,反倒熱情地掏出些糖果來給她。
餐廳生意挺好,盛裴軒剛來,老板娘只是叮囑了他幾句就直接讓他開始工作了。櫻桃本來是被安排在后頭一間給服務(wù)員休息的小屋子里待著,里頭有電視,只是她不愛看電視,就自己出了餐廳,在這條街上溜達。
從餐廳出來走幾步有棵大樹,樹下石凳都坐滿了人,兩個老頭兒對著石桌下象棋,還有不少老人圍在邊上湊熱鬧,氣氛倒是熱烈。
正廝殺到難舍難分的境地,輪到執(zhí)黑棋的老頭兒,他眉頭緊蹙,好幾回伸手想捻棋子,卻又在半空中停住,顯然是為難的很了。旁邊觀戰(zhàn)的都是老熟人,不像普通看棋的那樣愛起哄,瞧這一步也確實是難走,紛紛皺眉苦思。
唯有對面執(zhí)紅棋的老人得意洋洋,催道:“老趙,你倒是快點兒??!趕緊的,這盤下完我還得去幼兒園接我孫子呢!”
被叫做“老趙”的老人家這下不僅是眉頭皺著了,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咬咬牙就要伸手,卻突然被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攔下,只見那只小手捏住黑馬,“啪”的一聲脆響——
“馬八進七!”小丫頭的甜嫩嗓子。
這一聲,不說老趙嚇了一大跳,旁邊下棋的看棋的都嚇了一大跳。
“媽呀嚇死我了!這小丫頭哪兒來的呀?”
“這誰家孩子?怎么亂動棋子呢!快把棋放回去!”
老趙也莫名其妙得很,抬頭一瞧,發(fā)現(xiàn)是個漂亮丫頭,比他孫子還小些呢,便呼出口氣,垂下眼不想跟她計較,邊伸手要拿回那匹黑馬,邊說:“誰家的小丫頭呀,別人下棋可不能亂……”
櫻桃卻伸手護住那匹馬不叫他動,不太高興:“老爺爺,你怎么不瞧瞧我下得對不對呢?”
“嘿!”老趙樂了,他還真掃了一眼棋局,正要嘀咕“小丫頭懂個什么象棋”,一時生生住了嘴,呆愣地瞧棋盤上的局勢。幸好旁邊有人替他說出了心中所想:“艾瑪,還真盤活了!”
到了這會兒大家才正視起這小姑娘來,老趙驚愕地要張嘴,卻見她小手一揮,極有氣勢地沖對面執(zhí)紅棋的老頭兒說:“輪到你下了。”這就是不樂意多說話的意思。
大家伙兒都好奇起來了,雖說也有人心想剛剛那步別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可仔細一想?yún)s不靠譜,不說小姑娘那底氣十足的模樣,就這棋,哪來那么多碰巧呀?這又不是什么千古殘局,同樣,也不是人人都是虛竹小和尚。
對面的老頭兒先還急著去接孫子呢,這會兒也不急了,神色鄭重起來,盯著棋盤好半響,才緩緩動了一個車,接著抬起頭來瞧櫻桃,似乎想看她接下來打算如何應(yīng)對。
可這回櫻桃卻沒動手了,抱著胳膊歪歪頭,笑了笑,沖老趙道:“老爺爺,輪到你了?!?br/>
老趙這才算是看出來,小丫頭就是湊熱鬧來了!剛才估計是瞧局勢實在兇險,怕這盤棋就要完蛋,才出手相助??伤讲拍菚壕鸵呀?jīng)兵敗如山倒了,接著又被打亂了思路,哪里還接得上招呢?
老人擺擺手,好笑地站起來,把石凳子騰出來,客氣道:“小姑娘既然有興趣,那就把這局下完吧。我這兒坐了半天,實在是撐不下去了?!?br/>
櫻桃本來沒想自己下的,她年少性急,站在旁邊看人下棋看了好久,結(jié)果見這盤棋即將定勝負,手癢就替老趙下了?,F(xiàn)在老人家把座兒都騰給她,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微微紅了臉,也沒坐下,就站在那兒,白白嫩嫩的小手捏起棋來干脆果斷,啪啪啪啪啪……
一場棋局,上半局由老趙來,下了一個多小時;下半局由穿著格子裙的小姑娘來,十分鐘結(jié)束。
旁邊圍觀的人都驚呆了,等櫻桃把對面紅棋殺得落花流水、自己拍拍手要回餐廳去,他們才反應(yīng)過來。有個在這附近算是高手的連忙叫住她,厚著臉皮想跟她重下一局。
櫻桃原地想想,反正現(xiàn)在天還早,那就下唄。于是又一局開始了,眾人紛紛圍上繼續(xù)看熱鬧。
剛才執(zhí)紅棋的老頭兒也站在邊上伸著脖子瞧,老趙嘲笑他:“你不是要去幼兒園接孫子嗎?怎么還有工夫瞧人家下棋?快去吧,接晚了,小心家里婆娘的搟面杖!”
那老人被提醒了一下,這才不情不愿地挪步走了。
臨近六月,白天越來越長了。
等盛裴軒抽了空出來找櫻桃時,天還沒黑,他左右張望了半天找不見櫻桃,心里慌得很,經(jīng)過大樹那一圈人的時候壓根就沒看。萬幸他耳朵靈,聽見里頭有個熟悉的脆嫩嗓子說了一聲“將軍”!趕緊擠進去喊:“櫻桃!櫻桃?”
“哎!我在這兒~”櫻桃快活地回他,從石凳上跳下來,人群給她分開路,三兩步就叫她蹦進了盛裴軒懷中,笑嘻嘻地仰頭問他:“哥哥來叫我吃飯嗎?”
盛裴軒點頭,帶她回餐廳去,臨走前還有老人家大聲問:“小姑娘!明天還來下棋嗎?”
櫻桃邊被哥哥牽著手往前走,邊轉(zhuǎn)回頭去笑了一聲:“不一定呢?!?br/>
“原來你還會下象棋?!?br/>
“我會的東西可多啦,以后你就知道了……”
盛裴軒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心里頭想:哪里還有以后呢?
餐廳包兩餐,晚上吃完飯回去的時候,恰好經(jīng)過一個街道派出所,盛裴軒腳步微滯,卻也只是那么一兩秒。他轉(zhuǎn)頭看手上牽著的櫻桃小姑娘,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左看右看,天真好奇,還是個孩子。
清俊的少年抿嘴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明明最好的辦法就是送她去派出所,由警察送回她爸爸身邊,可只要一看到小姑娘含淚的大眼睛,他就不忍心了。
就讓她玩兒兩天吧,小孩子都沒長性,過兩天她想家了,他再送她回去——盛裴軒這樣想。
第二天就是《星光之路》的海選了,盛裴軒上午還在餐廳里上了半天班,下午才帶櫻桃去海選賽場。海選現(xiàn)場已經(jīng)非常熱鬧了,外頭擠擠挨挨的都是選手和陪同的親人朋友,烏泱泱的一片。
輪到盛裴軒時,他有些緊張,走進那扇門之前,櫻桃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比他這個要去比賽的人還要激動:“加油加油!”
他原本都快跳出喉嚨的心突然就平靜下來了,低笑兩聲,揉揉她的小腦袋,大踏步走進去。櫻桃再看不見他,只是隔著一道門,隱約聽到他的聲音:“各位老師好,我是……”
其實每個選手輪到的時間不過幾分鐘,表現(xiàn)好的五六分鐘,表現(xiàn)不好的三分鐘就出來了。櫻桃站在家屬等候區(qū)發(fā)呆,正巧,省臺派過來的記者和攝像師經(jīng)過,家屬區(qū)里好幾個人,記者卻一眼就瞥見了她,立刻招呼攝像師跟過來,笑瞇瞇地彎腰把話筒遞到櫻桃面前:“小妹妹,你是陪誰來的呀?”
櫻桃下意識捂住臉,背過身去,怒斥:“別拍我!轉(zhuǎn)過去!不許拍我!”
年輕女記者呆了呆,她還沒遇見過這種情況,以為是小姑娘怕生,趕緊收了話筒,笑道:“小妹妹別怕哈,我們是電視臺來采訪的,不是壞人。攝像機還沒開呢,別怕別怕……”
櫻桃朝后瞥了一眼,確定攝像機沒沖著自己了,這才放心轉(zhuǎn)過來,冷冷地掃了記者和攝像師一眼,“哼”了一聲:“敢拍我?你們知道我爸爸是誰嗎!”表情相當不可一世。
“……不知道?!迸浾邔擂尾灰?,剛才這小姑娘冷著臉就叫她有些慌了,仔細打量之下心里更是沒底——小姑娘的穿著和模樣顯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在省臺工作也兩年了,對那些高官家庭多少了解一些。和愛出風(fēng)頭愛出名的商賈家庭比起來,那些官家子弟簡直是低調(diào)到不行,而大領(lǐng)導(dǎo)們?yōu)榱吮Wo自己的孩子,也幾乎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
眼前這個小姑娘的表現(xiàn)就很明顯,女記者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tài)度,尷尬地沖櫻桃笑了笑,轉(zhuǎn)頭采訪下一位選手的父母去了。
等盛裴軒出來,女記者眼睛一亮,本想舉著話筒上前,卻在邁步之前瞧見他奔著那個小姑娘去了,倆人笑著說了幾句話,就手拉手走了……
回到臺里,女記者正巧碰上一個熟悉的朋友,兩人在走廊里聊了起來,她就把今天這事兒一說,說完還好笑:“我就奇怪了,那小丫頭估計就十來歲吧,我還被她給嚇住了,當時都沒反應(yīng)過來……”
“你在哪里碰到那個小姑娘的?!”一道嚴厲的男聲突然打斷她,女記者嚇了一跳,轉(zhuǎn)過頭去,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出聲的是曾經(jīng)只在年會上見過面的副臺長?!拔医裉烊ゲ稍L《星光之路》,在他們海選現(xiàn)場碰到的……”
副臺長的神色更是嚴肅,命令她:“你形容下那個小姑娘!”
“呃……就是十一二歲吧,很漂亮,白白凈凈的,眼睛很大,穿了一件白色衣服和格子裙……”
副臺長深吸一口氣,眼底是掩不住的喜悅:“快!快去備車,我們過去一趟!”要是能找到,別說省臺臺長了,他覺得自己調(diào)進央視都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