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認定為s級之后,似乎接下來的一生就被定好了，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全部都有規(guī)定，人生按部就班的來，一眼能夠看到結(jié)局,而可悲的是所能預(yù)想到的結(jié)局也不過是那幾個。
    生命里也注定不會擁有驚喜。
    從生到死,一生或長或短，每一個選擇都不在自己手中。
    這樣的命運聽起來未免也過于悲哀。
    顧鈺可以共情這份痛苦。
    他能理解這個群體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但是理解并不意味著能夠扭轉(zhuǎn)對方的意志。
    盡管如此，顧鈺還是對茜茜保證道,“我答應(yīng)你,會盡我的所能來幫助你。”
    “無論是今天還是明天，我都有空，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現(xiàn)在可以嗎？”茜茜充滿期待地看著他，忐忑地提出要求,“我可以現(xiàn)在就把我哥哥叫過來。”
    顧鈺彎了彎唇，“當然可以,公主殿下。”
    茜茜的眼睛亮晶晶的,語氣也雀躍起來,“那我現(xiàn)在就去叫他。”
    一邊說一邊興高采烈地往外跑去了,扎起來的雙馬尾在身后一搖一晃的。
    顧鈺注視著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拐角處之后,才進了醫(yī)療室。
    ……
    會議室里,帝國軍校的指揮官正在進行團體賽出戰(zhàn)的擬定名單。
    雖然之前宋津被罰了關(guān)禁閉,但是作為首席指揮官,他也全程參與會議,會議上還有宋家特意派去的顧問,足可以見對這次聯(lián)賽的重視。
    前面的名單擬定都很順利，帝國軍校出戰(zhàn)的也就那幾個，排列組合而已，當利未安森跟諾蘭都擺上棋局的時候，這一局基本就可以預(yù)見輸贏了。
    只是在討論到醫(yī)療兵的人選時，稍微出了一點差錯。
    帝國軍校這一屆的醫(yī)療兵里并沒有特別出挑的學(xué)生。
    宋家的顧問給出了自己的意見，“我覺得顧鈺就挺不錯的，脾氣不錯，成績也很出眾，除了訓(xùn)練課差一點，但是這個并不算什么大影響。”
    宋津一時半會兒沒記起來，只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反問了一句，“顧鈺？”
    對方提醒道，“就是校醫(yī)室里最年輕的校醫(yī)。”
    宋津果斷地拒絕了這個提議，他的神情不太耐煩，“我要的是醫(yī)療兵，而不是一個花瓶。”
    “顧鈺的能力還是很強的，性格很溫和，能夠適應(yīng)隊伍里的其他人。”顧問也有自己的理由，他一一列出來。
    “聯(lián)賽里的醫(yī)療兵其實經(jīng)常派不上用場，那些s級要么不會受傷，要么就直接鬧出人命來，所以從這一點來考慮，醫(yī)療兵的體質(zhì)等級并不是什么大問題，但是顧鈺是新生里唯一一個具有心理評估資格的醫(yī)療兵，還是很特殊的。”
    宋津：“我當然知道這個校醫(yī)在論壇很火，可是那又怎么樣？這只能證明他很擅長心理評估測試跟哄那些s級罷了，他的血統(tǒng)等級跟精神力等級有b嗎？體質(zhì)又是什么等級？甚至都沒有超過c，這個等級讓我很懷疑他能否跟上行軍的速度。”
    記
    “哪怕是作為對于血統(tǒng)等級要求不高的醫(yī)療兵，他也不適合s級的隊伍。”
    “我的隊伍里不需要一個……”他頓了頓，似乎是在尋找著合適的形容詞，半晌后道，“不需要一個累贅。”
    顧問猶豫了一下，“但是考慮到利未安森目前的情況，感覺還是顧鈺最適合，而且根據(jù)家族的情報，據(jù)說程青君也有過讓顧鈺擔任這次團體賽醫(yī)療兵的想法。”
    “可顧鈺是程青君的學(xué)生，程青君當然要為了他著想，讓他的履歷更好看一些。”
    宋津想起第一次見對方時那纖細的體形，仿佛一折就斷的腰肢，以及過于端麗的五官，蹙了蹙眉，“還是再另外選個其他的醫(yī)療兵。”
    相較于隊伍里的其他成員位置，在團體賽中，醫(yī)療兵并不算是一個很重要的位置，所以宋家的那個顧問也并沒有多說什么，放棄了繼續(xù)推薦顧鈺，從善如流地推薦了另外一個人。
    ……
    說實話，比起阿斯莫德，利未安森這一類，陸玄實在是個很好相處的病人。
    他容貌俊秀，褐色的發(fā)絲看著非常柔軟的樣子，脾氣很好，舉止也很有禮貌，還格外善解人意，在桌子對面坐下之后，對顧鈺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顧鈺表示對此并不介意，在兩人寒暄完，醫(yī)療室內(nèi)便陷入了沉默。
    “你看上去很累。”最終是顧鈺開口打破了這一片寂靜。
    陸玄笑了笑，他笑起來時并不能讓看到這個笑容的人感到愉悅，反而讓人覺得他下一秒就會落下淚來，“還好，最辛苦的其實是茜茜，她一直都在為我擔心，如果她有什么不禮貌的地方，我替她道歉。”
    顧鈺：“沒有，茜茜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她被你教得很好。”
    他其實第一次接觸陸玄這種類型的s級。
    大部分s級都受困于血脈暴動與控制不住的暴躁情緒，可陸玄完全沒有這些困擾。
    他很擅長克制自己，哪怕脖頸上寶石的盈盈水色已經(jīng)快滿溢而出，但仍舊是一副溫和冷靜的樣子，仿佛臨近血脈暴動點并未給他帶來什么影響。
    陸玄的痛苦來自于他所處的環(huán)境與他自己過于敏感的性格，跟其他s級不一樣的點是，他不喜歡與其他人對戰(zhàn)，也不喜歡戰(zhàn)爭。
    哪怕是性格都比較溫和的草食系，也都是好戰(zhàn)的，流淌在血液里的暴力因子會促使他們?nèi)ハ硎軕?zhàn)爭與暴力，并借此發(fā)泄那些負面情緒。
    這也是所有軍校將s級的大部分課程設(shè)置在前線的原因，如果不讓他們將大部分精力放在戰(zhàn)場，這些躁動不安的s級怕是把學(xué)校都要拆了。
    但陸玄卻偏偏是一個不好戰(zhàn)的s級。
    他天性溫和，性格安靜內(nèi)向，內(nèi)心柔軟。
    暴力與戰(zhàn)場并不能夠使陸玄的負面情緒減少，只會讓他越來越壓抑。
    如果陸玄不是一個s級，或許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顧鈺想，他原本可以嘗試許多其他的方式來排解情緒，比如說繪畫，音樂，或者游戲，亦或者跟朋記友談?wù)勑摹?br/>     他的人生原本也有著無限的可能。
    但是作為一個s級，他的人生就只有一種可能性——成為一個軍人——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其他的選擇。
    陸玄帶著歉意道，“其實沒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的，我清楚我自己的情況，再做多少次心理評估測試都沒有用的。”
    他微微仰頭，抬起一只手，用指尖摩挲了一下自己脖頸間玫黃色的寶石，神態(tài)里不自覺地透露出倦意，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怏怏的，“我沒多少時間了。”
    暮色彌漫，如潮水一般逐漸沒過了窗臺。
    天邊的晚霞是一片很難用語言描繪出的粉色霞光，又帶著落日的最后一抹熔金，透過巨大的窗，落了陸玄半身，使得內(nèi)里水色流暢的寶石上呈現(xiàn)出一種別樣的美感。
    陸玄此刻就像是一只瀕死的天鵝。
    死亡已經(jīng)快要吻上他的脖頸。
    顧鈺輕聲道，“如果死亡對你而言真的是解脫的話，或許我要對你說一聲恭喜。”
    “但是我覺得那并非是你想要的東西，這是一條不歸路，或許你走到盡頭時會感到后悔。”
    陸玄放下手，帶了些輕慢地笑，“或許吧。”
    他的笑里倦意越發(fā)明顯，“那也只能到時候再說了。”
    “還是快點進行心理評估測試吧。”陸玄垂下眼簾，輕輕嘆了口氣。
    顧鈺站起來，他俯下身，隔著辦公桌用指尖撫上陸玄脖頸間的寶石，“我覺得，你現(xiàn)在并不需要心理評估測試。”
    “你需要的是睡一覺，安靜地，不被打擾地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