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誰都可以 就他不行
好在蘇璃陽修為并不高,御劍速度自然慢了許多,而進入萬獸山脈后也要徒步而行以免驚動山中妖獸,所以當段天冥來到萬獸山脈外圍之時她才剛剛到了山脈中心,再往前,便是王明陽設下防范妖獸的禁制陣法。蘇璃陽深深呼出一口氣,咬了咬牙便大步朝里走去。
“老道士你的卦象到底準不準?我還是放心不下。”萬獸山脈遠處一座高山頂上,灰袍老者不停的走來走去,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就連以往老友相稱的王明陽都被稱做老道士,后者卻也不在意,輕撫拂塵道:“老夫三年才掐一卦,不敢提萬事皆具,至少也能掌握先機,無論卦象還是夜里星辰,都暗指你那寶貝徒兒今日會得貴人相助,雖險象環(huán)生,卻總能化險為夷,只要他們二人能愿意為對方付出足夠大的代價,此劫可破。”
“足夠大是多大?”灰袍更是著急。
“大到可以破去因果即可。”王明陽依舊平靜。
“老匹夫,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給我賣弄玄學,說我能懂的。”
“命。若是都能為對方付出生命,便可破。”
“命都付出了,還破個屁啊?”灰袍作勢就要離開。卻被王明陽輕輕按住,卻是再也不能動彈分毫,灰袍大怒,喝到:“王明陽,你要作甚?”
“我自然不會讓她二人任何一人出現(xiàn)差錯,稍安勿躁。”王明陽說罷便不理灰袍的叫喊,只是靜靜的看著遠方被迷霧遮蔽的山脈,“唯一的變數(shù)便是你身邊那顆暗星,不知對你來說是福是禍,若是你出了差錯,珺兒會原諒我嗎?”
此時山脈深處,一道火紅色身影正在急速前進,偶爾會停下來躲在某處片刻,稍作休息調(diào)整便會繼續(xù)出發(fā),正是那王朝公主蘇璃陽,雖不說是嬌生慣養(yǎng),但堂堂公主殿下何又怎會經(jīng)歷過如此危險境遇,每次躲過強大妖獸的她都會忍不住要停頓調(diào)整,每次被林間毒刺劃傷衣服都要讓她暗暗心驚,山脈中心林木遮天蔽日,外加外圍迷霧遮掩,陽光很難照進來,因此哪怕已是白晝,可林間依舊漆黑幽深,還有時不時傳來妖獸各種奇異的怪吼,蘇璃陽只覺得心臟就快要爆開,好幾次想要流淚求救,卻發(fā)現(xiàn)身后空無一人,好幾次想要停下腳步返回去發(fā)現(xiàn)回去的路依舊幽深可怕。
蘇璃陽終究是個女孩,自小萬眾矚目受人尊敬,哪里承受的住這般精神肉體雙向摧殘,釀蹌走到一棵還算粗壯的枯樹跟前,背靠著樹緩緩坐下,蘇璃陽眼淚便再也抑制不住,顫抖的身體緊緊的抱緊自己,她只覺得整個人都快要崩潰。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蘇璃陽趕緊抬頭擦了一把眼淚,掌心攤開,紅光閃現(xiàn),一株靈株便出現(xiàn)在其掌心,蘇璃陽輕輕撫摸著上面枝葉,嘴角終于帶起一絲笑容,混著淚水,讓那張最近越發(fā)蒼白的清麗臉龐越發(fā)的惹人憐惜。
“傻瓜,被我欺負的時候是不是也像我現(xiàn)在這樣狼狽到想哭。”蘇璃陽對靈株說話,后者枝葉輕輕顫抖,似乎是在做著回答。
“那時候你欺負我,或許只是為了用你的方式來逗我開心。”蘇璃陽嘴角笑容越盛,眼淚卻是再次泉涌“或許我是你接觸的第一個女孩,所以你根本不懂女孩喜歡什么?想要什么?碗底的鬼臉現(xiàn)在想起,也不再可怕,枕頭下面那柄匕首,也會帶給我久違的安全感,水塘邊濺我一身的水花,不就是你們男孩子嬉戲的方式嗎?”
“對不起,天冥哥哥,我終究還是做不到把最難忘的回憶留給你,沒辦法讓你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喜歡我,就用另一種方式去對你,對不起,天冥哥哥,我只是想讓你記得我更深一點。”
蘇璃陽終究放棄了所有抵抗,一下子放聲哭了出來,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手心的靈株上面,繚繞在周圍的淡薄靈氣被淚水打散又再次凝聚。蘇璃陽將其緊緊抱入懷里。
“我回不去了,天冥哥哥,我本以為我能做到,能活著再見到你,那時候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受一點累吃一點苦。可我回不去了啊。”
“還是這么愛哭啊。”一道溫煦的聲音在背后響起,蘇璃陽淚眼婆娑的抬起頭來,眼淚模糊了雙眼,看不清他的樣貌,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哇的一聲一頭扎進身后半跪的少年懷里,“傻瓜,你為什么要跟來?我告訴過師父不讓任何人跟來,尤其是你。我不想連累其他人,最不想連累的就是你啊。傻瓜,你明明那么弱,為什么還要來?你這個全世界最無恥最混蛋的傻瓜。”
“我再不來恐怕我那株靈株就要真的被你蹂躪了。那可是我辛辛苦苦一滴水一滴水種出來的,你還給我好不好?”段天冥一只手輕輕拍打著蘇璃陽抽泣的肩膀,另一只手作勢就要去拿那株靈株,卻被蘇璃陽先一步收進了納戒。
“再也不會還給你,那時候你搖壞我家一園子靈株,如今賠我一株有什么不對?”蘇璃陽倔強的抬起頭來,梨花帶雨略顯蒼白的臉龐,漸漸失去血色卻被淡粉代替的雙唇,委屈中帶著那一抹僅剩不多的堅強,段天冥一時間似乎忘記了這世間最美的景色,就這般靜靜的盯著,蘇璃陽似乎也是第一次這樣仔細的望著這張不知畫了多少次卻越發(fā)畫不出神韻的臉頰,似乎已經(jīng)有些胡茬依稀可見,笑起來會像細月一般輕輕彎起的眉毛,還有那自己無論怎樣都模仿不了輕扯嘴角便會劃出的迷人弧度,蘇璃陽不知為何要閉起眼睛,明明是想再多看幾眼,段天冥也不知道為什么想要在那此時還因為抽泣而略微有些顫抖的嘴唇上輕輕吻上那么一下,也許是想讓它恢復血色,也許是想它停止抽泣,只是即將吻住,一張更加蒼白卻又清晰的臉突然映在段天冥腦海里,青絲,那個為自己背負枷鎖受盡折磨的女子,她說無怨無悔,她說一生也愿等他回。段天冥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嘴唇最終是被手指點上,段天冥將哭的累了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的蘇璃陽輕輕背起,拿出兩粒紫色丹藥含進嘴里,下一刻,整張臉都因疼痛而扭曲變形,但他一聲未吭,生怕吵醒背上的女孩,過了許久,終于將藥效化解,段天冥嘴角劃出一縷好看的弧度,“師姐,我們出發(fā)。”
一條足夠成人大腿粗細的魁蛇被人攔腰切斷,上半身依舊掛在那棵枯樹上面,下半身則掉落在遠處的草叢里,一把用來削水果的匕首貫穿了魁蛇頭顱。魁蛇靈智初啟,但它死都不會瞑目,為何一把毫無靈氣加持的匕首會如此鋒利。
“什么?你把紫香菱給他了?”王明陽手中拂塵差點掉落在地上,好在其定力修為都足夠深厚,硬是將其接住握在手里,只是握住拂塵的手的明顯異常用力,就連手指關節(jié)都在隱隱發(fā)白,一旁被壓制除了腦袋其他都無法動彈的灰袍不解道:“什么紫香菱?給誰了?”
“門內(nèi)禁藥,給段天冥了。”吳量恩朝灰袍施禮回答,后者似乎察覺到事情有些超出王明陽的預料,再次不安分起來,“老王八你不是說一切盡在你掌握嗎?那你這現(xiàn)在不停掉毛的拂塵又要怎么解釋?”
王明陽已經(jīng)懶得搭理灰袍的叫嚷,直勾勾的盯著對面一臉與世無爭的吳量恩咬牙道:“給了他多少?有沒有叮囑過他只許實用一枚。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都給了,是他看到便都要拿走。后果也說了,用量也說了。”吳量恩依舊平靜自若,甚至還對灰袍投以微微一笑道:“師傅吩咐過,盡量滿足段天冥所有要求。”
“紫香菱到底是什么東西?我徒兒是不是有危險了?”灰袍掙扎咆哮道:“你拂塵上的毛都掉光了啊。老混蛋,你到底是有多緊張?”
“你徒兒現(xiàn)在很安全,比任何時候都要安全。”王明陽出塵以來許久都未像今日這般失態(tài),用了很久的時間才平復下雜亂的心境。“紫香菱乃是歷屆掌門嚴厲禁止的丹藥,但也是歷屆掌門自身都會攜帶的丹藥,只有山門臨危之際方可服食,一枚紫香菱足以讓修士提升一半境界修為,只是藥效消散后,便會掉落一半修為并受傷筋折骨之痛。所以至今很少有人服用,當年師祖黃綺裳對抗魔門七組便是服食紫香菱兩枚獲得越境修為方能創(chuàng)下神話,只是后果大家都知道,修為盡失,筋脈俱碎。”忽然,王明陽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整個身體都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或許是不想聽到自己最不愿聽到的答案,王明陽看向吳量恩的眼中竟是多了一絲乞求,聲音嘶啞道:“紅香菱可還在你身上?”
“也在丹袋里面。”吳量恩略作思吟才搖頭道。
“什么?”王明陽手中拂塵瞬間化做灰燼。
“那,那段家小子不是無法修行所以至今毫無靈氣修為的普通人嗎?依你所言那丹藥應該不會有什么效果吧?更何況是反噬。”灰袍似乎也有些明白事態(tài)的嚴重性,終于不再吵鬧。
“普通人。”王明陽似乎聽見下最可笑之事一般,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吳量恩從未見過師父如此反常,眼中不禁閃過一絲擔憂,就連那多年老友灰袍也是一時間錯愕無言,王明陽笑了許久突然一臉兇戾的盯著灰袍和吳量恩,兩人何曾見過一向清雅自然的王明陽露出如此一面,震驚之余就感到身體瞬間猶如墜落進了修羅煉獄一般,兩人幾乎同時發(fā)出一聲悶哼,就在支撐不住要之際一切又忽然恢復如初,王明陽眼中兇戾不在,而是變得頹然不堪,只聽他喃喃道:“世間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吃那紅香菱,唯獨他段天冥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