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后母
男人的相貌很是溫和英俊,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手指白皙修長,形狀優(yōu)美。像是名畫里走出來的紳士,足以讓女人的心撲通撲通跳起來。
“鴻漸,怎么了?”他身后傳來朋友的問話。
“沒什么,看見一位小朋友?!蹦腥藢γ狭既寺冻鑫⑿?,“你好?!?br/>
孟良人打量了他一眼,也不曾多想。匆匆點(diǎn)了個(gè)頭,走開了。
回到大廳,對面搭好了臺子,戲班子咿咿呀呀的,小孩子們都在后廳湊堆玩,十分熱鬧。
周老夫人坐在上座,跟兒女們說說笑笑,她一生坎坷,到了老年,終于也能享受兒孫滿堂的福氣。
正熱鬧著,忽然后廳傳來杯盞打碎的聲音,還有女傭的驚叫聲。
周老夫人扶著女兒就要站起來:“這是怎么了?”
大兒子忙道:“您老坐著,我去看看,大不了就是小孩子瞎鬧打碎了杯子之類的。”
后廳又響起小女孩的哭聲和女傭忙亂的說話聲,周老夫人說:“不像,我去看看。”
于是呼啦啦一群人跟到后廳去看,只見一個(gè)小姑娘站在一邊哇哇大哭,兩個(gè)小男孩滾在地上打成一團(tuán)。
周老夫人仔細(xì)一看,地上那一個(gè)不就是她寶貝外曾孫嗎?
家長連忙上去扯住另一個(gè)道:“你干什么!周奶奶生日你也胡鬧!”
周老夫人忙過去拉住孟均察看,倒沒吃什么虧,只是滾了一圈,衣服皺了頭發(fā)也草窩一般,滿面淚痕,樣子好不凄慘。
周老夫人忙抱住道:“哎喲寶貝均均,這是怎么啦?怎么哭了?”
孟均哭得直打嗝:“外……婺浮
小孩子打架不是多大事,大兒子息事寧人道:“沒事,小孩子頑皮,大家都前面吃酒去吧。”
賓客們便都漸漸回去看戲了。
周老夫人讓女傭抱著孟均,帶到廂房里,臉擦干凈,小外套脫下來,柔聲問:“均均,怎么跟小朋友打架呢,祖母看你平時(shí)最乖了。”
孟均還是流眼淚,哽咽著:“我是爸爸的小孩……我不是壞女人跟別人生的……”
周老夫人神色一下子凌厲了起來,抬起頭問周圍的人:“誰告訴他這種話的?”
眾人都茫然不知,女傭說:“幾位少爺小姐在一塊玩,我就沒貼身跟著,不知道這話啊?!?br/>
周老夫人捧著孟均的臉,表情嚴(yán)肅地問:“均均,小男子漢不許哭了?!备墒莸氖种柑嫠ㄖ蹨I,“你告訴外曾祖母,這話是誰跟你說的?”
孟均小聲說:“我和小叔叔偷偷聽到的?!?br/>
“你和小叔叔?在哪里聽到的?”
“葉……葉阿姨來家里玩,我們在門外面聽到的……”
問到這里,周老夫人終于沉下臉色,說:“去把孟哲叫來。”
孟哲來的時(shí)候,孟均已經(jīng)哭累了,被帶下去睡覺了,周老夫人一個(gè)人坐在房里閉目養(yǎng)神,他喊了一聲:“外婆?!?br/>
老夫人睜開眼,看了看他,嘆了口氣道:“均均沒有媽媽,你有沒有想過把他送來我這里養(yǎng)?”
孟哲說:“這是舊事了,何必重提?!?br/>
老夫人說:“可是他馬上就要有一位后媽了?!?br/>
孟哲道:“我不會讓葉嬋影響到家里人。”
老夫人看著他,神色復(fù)雜:“你這孩子,你能管孟家那么多的產(chǎn)業(yè),可你能管著家里人的一言一行嗎?那個(gè)葉嬋,還沒過門,就開始懷疑均均的生世了。女人啊,都是嘴甜心苦,如果不能選一個(gè)好的,受傷的都是你身邊的人哪?!?br/>
孟均沉默許久,開口道:“是我的錯(cuò),讓外婆擔(dān)心了?!?br/>
周老夫人闔著眼道:“我話說到這了,你跟葉家的人,好好商量著辦吧。”
兩人的對話沒有旁人知道。孟良人坐在宴席一角,兩個(gè)小孩打架的時(shí)候他也跟過去看了看,孟均哭得稀里嘩啦的,被一群周老夫人為首的人圍著,手指頭都插不進(jìn)去。
他也就坐回自己的席位,戲臺上的生旦不為臺下所動,依舊甩著水袖對唱作揖。
宴席散后,孟選跟他坐上回孟家的車,孟均還要多住幾天,孟哲也留了下來。
孟選哼著歌,把發(fā)絲別到耳后,看了孟良人一眼:“怎么外婆大壽,你們倆都這個(gè)樣子?!?br/>
孟良人說:“我們倆?”
孟選說:“還有哥哥,從外婆那里出來,臉色就沉沉的?!?br/>
聯(lián)想到孟均無緣無故跟人打架,孟良人猜了個(gè)五六分,只問道:“姐,你剛才有一陣出去,是去哪了?”
孟選愣了愣,她跟這個(gè)弟弟交談甚少,心里也不親,只是一聲“姐姐”聽在耳朵里,不禁心中一動,嘴上說:“我去哪還要跟你匯報(bào)?跟幾個(gè)朋友聊天而已?!?br/>
孟良人挑起眉:“真的?”
孟選沒由來被他看出幾分心虛,換了個(gè)姿勢道:“什么蒸的煮的,我騙你干嘛。”
孟良人也就沒再追問,車內(nèi)又陷入寂靜。
孟選忿忿地想:都是弟弟,阿栩就討喜歡多了。
哼。
周老夫人的生日一過,便漸漸入秋了,下個(gè)月十五又是孟均的生日。
小孩子的生日不宜大肆操辦,老管家去買了個(gè)貓咪蛋糕,廚房做了一碗長壽面,添了倆金黃的荷包蛋,晚飯時(shí)擺在餐桌上。
周家的禮物也送了過來,周老夫人親自選的,一身小孩唐裝,有帽子有布鞋,孟均卻不肯換,撲在床上說:“我不穿,紅衣服是女孩子穿的?!?br/>
傭人們也拿他沒辦法,只得仔細(xì)收起來。
孟良人下了課回到家,一眼就看到了掛在客廳墻壁上的畫。
大片大片開得嬌艷欲滴的郁金香,孟栩?qū)@種花粉過敏,卻畫得最多。
孟良人看了很久。
孟均從樓上下來,跑到孟良人身邊,仰頭看了看道:“小叔叔,你喜歡這個(gè)畫嗎?”
孟良人笑了笑:“喜歡?!?br/>
孟均“哦”了一聲,雙手握住他的手掌。
葉暉轉(zhuǎn)到了市一中的高中部,一下子成為躁動的青少年們的話題。話題本人不管這些,每天放了學(xué),靠著孟良人教室外的欄桿等他,一時(shí)間平時(shí)靦腆羞澀的妹子都來找孟良人,把一封封情書塞到他手里——代為轉(zhuǎn)交。
潘陶為此憤憤不平,拍桌對孟良人道:“一樣是泡妹子,我們也都是有故事的人??!”
可惜潘大少在葉暉面前比孟良人還慫,說倒茶絕不端點(diǎn)心,他書讀得晚,跟葉暉同歲,學(xué)業(yè)上卻差了一大截。
不過人各有志,他吊兒郎當(dāng)?shù)?,結(jié)交了一群朋友,各行各路都有,頗有潘父左右逢源的風(fēng)范。
期末考試,孟良人拿了個(gè)勉強(qiáng)中等的排名,葉暉是年級前十,潘陶就不說了,成績單拿回去就被潘父一頓捶。
寒假總算是輕松了一些,葉暉為了身體不便常出門,潘陶就帶著孟良人四處吃喝玩樂,有時(shí)會帶上身邊的妞,就是那次娛樂會所里那個(gè)。
那女孩叫薛燦,也是二中的藝術(shù)生,十六歲,身材不錯(cuò),大膽直接,毫不掩飾自己對名貴包包衣服的熱愛,指甲上的紋繪一天一個(gè)花樣。
潘陶偏偏喜歡她這樣,沒事就陪她逛逛高檔購物中心。
這天薛燦鬧著要去一家西餐廳吃龍蝦,潘陶想起孟良人愛吃,就打了電話叫他過來。
龍蝦味道不錯(cuò),孟良人專心吃蝦,對面潘陶跟薛燦卿卿我我,十分遂意。
到要埋單的時(shí)候,潘陶說:“寶貝兒,你的口紅糊了?!?br/>
“真噠?”薛燦拿出小鏡子照了照,起身,“那我去下洗手間,你們等等啊。”
“好,去吧?!迸颂招ξ克退哌h(yuǎn),立馬轉(zhuǎn)頭拉住孟良人的手,“兄弟,救急,我出門換了件衣服,把錢包落了。”
孟良人擦擦嘴說:“好?!闭f著掏掏口袋,拿出一張一百,一張五十。
……沒了。
潘陶抓狂道:“這零頭都不夠!卡呢?”
孟良人說:“我出門不習(xí)慣帶卡?!?br/>
潘陶指著桌上杯盤悲憤道:“你看看你吃的這一桌蝦殼!飯錢都不帶你好意思嗎?”
孟良人看著面前堆成小山的龍蝦殼,語氣平靜地說:“不是你請嗎?”
潘陶差點(diǎn)捶桌子。
眼看就要面對薛燦“潘少出門泡妞居然不帶錢”的嘲諷,服務(wù)生走過來道:“兩位好,一共一千二百三十一元?!?br/>
潘陶說:“啊,你等等我打個(gè)電話……”
服務(wù)生笑著說:“不用了,剛才有位先生替兩位埋了單,已經(jīng)離開了?!?br/>
“什么?”
孟良人和潘陶俱是一愣,回頭去搜尋,卻早已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