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  一家人團(tuán)坐在屋里，給阮志高和劉杏花出主意，商量著去錢釧家提親要買點(diǎn)什么當(dāng)禮品才好。剛好阮翠芝在鎮(zhèn)上生活過,  對那里的風(fēng)俗知道的多一些。
    其實(shí)說來說去也就是帶點(diǎn)像樣的吃食，襯著喜事該有的氛圍，多買一些甜的東西,  什么冰糖白糖雞蛋糕，蘋果橘子水果糖,  剩下的當(dāng)然還有必不可少的彩禮。
    除了彩禮，其他的東西在山上置辦不齊,  只能到鎮(zhèn)上去置辦。如此說起來倒也方便,  到鎮(zhèn)上把東西置辦齊全,  轉(zhuǎn)身去錢家把禮過了,  也就算是定了親了。
    雖說阮長生和錢釧是自己談戀愛談的,  但在定親結(jié)婚這種事上，該有的禮數(shù)也全都得有,  一點(diǎn)都不能怠慢。所以在去鎮(zhèn)上的前一天，劉杏花找了個媒婆過來。
    這媒婆做得十分省心,  不用在中間跑腿說話,  不需要來來回回地為對方說好話撮合,  直接撿一個現(xiàn)成的親事,  開心得那是嘴都要笑歪了。
    因?yàn)槿钪靖吆蛣⑿踊昙o(jì)不小了,  尤其劉杏花腿腳不好，不如年輕人能來來回回地折騰,  所以阮長生找了個交好的發(fā)小,  去裁縫鋪把轎椅抬了過來,  打算抬著轎椅去鎮(zhèn)上。
    準(zhǔn)備出發(fā)的這一天早上,  阮志高和劉杏花睡不著，早早就起來了。兩個人在房間里嘀咕商量，到底穿哪件衣服才得體好看，兒子提親是大事，可不能丟了他的臉面。
    尤其女方家是鎮(zhèn)上的，更要體面些才行。
    聽到他們嘀咕，阮翠芝和阮溪阮潔三人笑著進(jìn)去，阮翠芝幫阮志高和劉杏花找了合適的衣服穿上，又拿梳子給劉杏花梳頭，把她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盤在腦后。
    劉杏花看的滿意，只說：“就是路遠(yuǎn)，怕沒到鎮(zhèn)上就亂了。”
    阮翠芝笑著道：“那我跟著一起去？”
    劉杏花接著這話就說：“倒也不是不行，趁著這機(jī)會都過去玩一玩。你們都呆在山上多久沒出去了？我們老年人就算了，你們年輕人該多出去看一看玩一玩。”
    阮翠芝聞言看向阮溪和阮潔，小聲問：“想不想去？”
    阮溪看向阮潔，阮潔這回倒是沒有猶豫，連忙應(yīng)聲：“我去！”
    這么怕走山路的阮潔都毫不猶豫要去，那阮溪自然也就點(diǎn)頭應(yīng)下了。
    于是一家人吃完早飯，全都收拾收拾準(zhǔn)備一起往鎮(zhèn)上去。
    但一家人都走，家里一個人都沒有也是個問題，畢竟農(nóng)村人都養(yǎng)了些雞雞狗狗的，都要人照顧。
    阮長貴和孫小慧兩口子指望不上，關(guān)系不好劉杏花也不想麻煩他們兩口子，于是她便去找了趙奶奶，喜笑顏開地麻煩她：“你幫我喂幾天雞，這幾天下的蛋都?xì)w你。”
    豬已經(jīng)養(yǎng)肥上交了，倒是不需要再麻煩。
    有雞蛋拿，趙奶奶自然是萬分愿意的，而且她知道劉杏花是去鎮(zhèn)上給阮長生提親，所以便笑著說：“你家小五子真不錯，沒要你費(fèi)心，自己就找個媳婦，還找得這樣好。”
    劉杏花笑著說：“我家小五子啊，也就這點(diǎn)本事了。”
    趙奶奶：“這本事還小啊？這可是大本事呀！”
    村上這么多男人，可沒聽說誰的媳婦是自己找的，那都是媒婆幫著物色，在中間撮合成的。
    劉杏花被她說得只是笑，心里十分舒服。
    她還要趕著去鎮(zhèn)上，沒那么多時(shí)間去浪費(fèi)，便沒再跟趙奶奶多扯，只又說：“我得趕緊走了，麻煩你幫我照看著雞，回來請你吃喜糖！”
    趙奶奶笑道：“沒問題的，你就放心去吧。”
    在劉杏花去找趙奶奶的時(shí)候，阮溪和阮潔趁機(jī)跑去了吊腳樓。
    找過去的時(shí)候凌家剛好也吃完了早飯。
    阮溪和凌致遠(yuǎn)周雪云打完招呼，沖凌爻笑一下又問周雪云：“嬢嬢，我們家今天去鎮(zhèn)上置辦年貨，我們都跟著去，你要不要一起去，結(jié)伴一起走路上熱鬧點(diǎn)。”
    凌爻聽到這話，果斷去拿起自己的書包套到身上。
    周雪云這幾天也確實(shí)在琢磨哪天去鎮(zhèn)上，是自己去還是讓凌致遠(yuǎn)去。現(xiàn)在阮溪找來了，又看凌爻這樣，她便沒再猶豫，直接笑了說：“那就一起去吧，我簡單收拾一下。”
    周雪云簡單收拾好，留凌致遠(yuǎn)在家里看家，自己和凌爻跟著阮溪阮潔走了。
    四個人走到阮家，劉杏花也剛好回來，同時(shí)到的還有昨天請好的媒婆。
    人都聚齊以后，一群人結(jié)伴一起，說說笑笑熱熱鬧鬧去鎮(zhèn)上趕集。
    阮長生和他發(fā)小用轎椅抬著劉杏花，旁邊跟著阮志高和媒婆，搞得劉杏花很不好意思。周雪云和阮翠芝兩人肩上各挎一個大布包，跟在后面，再后面是阮溪阮潔和凌爻。
    走一會之后，阮潔忽然說：“我要許個愿，希望這次去鎮(zhèn)上能碰上放電影。”
    阮溪把手搭到她肩膀上，笑著說：“那我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能成真。”
    凌爻接著道：“那我的愿望就是溪溪的愿望能成真。”
    說完三個人一起開心地笑起來，周雪云和阮翠芝聽到笑聲，在前面回頭看他們。
    周雪云也滿臉堆笑，回過頭跟阮翠芝說：“我家爻爻，也就跟溪溪在一起才會這么開心。”
    阮翠芝不知怎么忽然感慨起來了，“小時(shí)候是真的開心，雖然日子過得窮，但也沒什么憂慮和煩惱，和好朋友在一起，或者吃上一塊糖，都能高興上好幾天，有時(shí)候做夢都能哈哈笑醒。他們?nèi)齻€要是能一直在一起這樣開開心心的，那就好了。”
    可人都是要長大的，也都是要走向各自的人生的。
    周雪云看一眼阮翠芝，抬手搭上她的肩，“在能開心的時(shí)候好好開心過就夠了。”
    阮翠芝笑笑，“我這真是掃興了。”
    既然是掃興的話，下面自然也就不再說了，換了話題聊點(diǎn)開心的。
    因?yàn)橛腥钪靖吆蛣⑿踊ǎ钕麄兊芥?zhèn)上所用的時(shí)間便比平時(shí)多一點(diǎn)。到的時(shí)候是凌晨時(shí)分，也正是阮長生和錢釧約定好的去錢家提親的日子。
    一行人借著人家的水井洗漱一番，阮翠芝拿出包里準(zhǔn)備好的梳子，幫劉杏花又把頭發(fā)整整齊齊盤一遍，讓她能體體面面地去錢家。
    當(dāng)然阮翠芝阮溪和阮潔沒有跟去錢家，在阮長生買完禮品帶著阮志高劉杏花媒婆和發(fā)小去了錢家以后，她們和周雪云凌爻一起仍留在集市上買東西。
    五個人逛商店扯布匹，阮翠芝拉起布放在阮溪和阮潔身上比著看，看哪個花色她們穿起來更好看，就給她們買哪個花色。
    五個人在國營商店里呆了很久，買了很多的東西。
    阮翠芝看到商店里居然有一罐麥乳精，這是鎮(zhèn)上也不怎么能看到的東西，稀罕金貴得要死，便好奇問了售貨員一句：“請問，那個麥乳精怎么賣啊？”
    售貨員最近忙得很，態(tài)度自然比平時(shí)還差，瞥一眼說：“一斤糖票加四塊錢。”
    聽到這個價(jià)格，阮潔直接眼睛睜圓——什么東西這么貴？吃了能成仙嗎？
    阮翠芝看著那罐麥乳精猶豫著要不要買，想買自然不是她自己想吃，而是想讓家里人都嘗嘗，尤其是阮志高和劉杏花，一輩子沒吃過這種東西，但確實(shí)也覺得實(shí)在太貴。
    一斤豬肉才七八毛，這個東西卻要足足四塊！
    她問阮溪：“就這一罐，要不要？”
    阮溪張開嘴還沒說出話來，忽聽到身后傳來一聲：“翠芝？”
    她轉(zhuǎn)過身，只見面前站著一個老太太，老太太手里牽著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旁邊還站著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兩人身上都有些臟兮兮的。
    阮溪認(rèn)識小男孩和小女孩，小女孩是阮翠芝的二女兒二妮，小男孩則是她的小兒子小虎子。阮溪不認(rèn)識老太太，但看得出來，她應(yīng)該是二妮和小虎子的奶奶。
    聽到聲音后，阮翠芝也看向了叫她的劉母。
    看到劉母的臉，再看到二妮和小虎子，阮翠芝臉上的笑意僵住，僵在嘴角上，然后臉上本來輕松輕快的表情一點(diǎn)點(diǎn)消失，慢慢灰暗下來。
    她僵在原地，沒有出聲叫劉母，也沒有出聲叫二妮和小虎子。
    劉母往她面前走走，眼眶濕潤看著她又叫一句：“翠芝。”
    聽著像喊魂一樣，好像再多喊上幾聲，阮翠芝就直接跟她回去了。
    阮溪沒再多看劉母和二妮小虎子，她用手指點(diǎn)點(diǎn)柜臺，沖售貨員說：“這罐麥乳精我們要了，麻煩您給拿一下。”
    售貨員過來拿了麥乳精，直接往柜臺上一扔。
    阮溪抬手抓住阮翠芝的胳膊，晃她兩下：“三姑，付錢。”
    阮翠芝回過神，忙去包里掏錢袋子。
    掏出來后從里面找了一斤糖票和四塊錢，直接伸手送到售貨員的手里。
    阮溪抱起麥乳精，又問她：“再買點(diǎn)什么？”
    阮翠芝有些不自在，胡亂答應(yīng)：“再看看……再看看……”
    她被阮溪拽著剛要走，忽又聽到劉母用可憐巴巴的語氣說：“翠芝，你真的不回來了嗎？這么長時(shí)間沒看到孩子，你不想他們嗎？”
    阮翠芝停住步子，沒有回頭，回問了一句：“他們想我嗎？”
    劉母用手拽了拽二妮和小虎子，但倆孩子都沒有配合她說話。不止沒有配合，小虎子還大聲說：“你不要我們了，不管我們了，你是個壞媽媽！”
    阮翠芝低低眉，沒接小虎子的話，只又對劉母說：“如果哪天劉雄想通了同意離婚，就讓山上的郵遞員給我遞個信，我過來跟他去革委會辦手續(xù)。”
    說完不給劉母出聲的機(jī)會，她就拉著阮溪走了。
    周雪云凌爻和阮潔從頭到尾沒說話，看阮翠芝和阮溪走了，便忙跟上去。
    劉母看阮翠芝這樣走了很是懊惱，轉(zhuǎn)過頭對二妮和小虎子說：“你們這樣說，往她心上扎刀子，她還能回來嗎？你們不多說點(diǎn)好話，她怕是這輩子都不回來了。”
    好容易在這里碰到，誰知道這倆孩子一個比一個愣。
    看到自己的親媽，都不知道撲上去哭一下。
    結(jié)果小虎子仰頭看向劉母，“奶奶，這不都是你和爸爸說的嗎？”
    劉母：“……”
    算了，既已經(jīng)是這樣了，不回來就算了。
    劉母帶著二妮和小虎子在外面逛了一圈，快到中午的時(shí)候回去做午飯。
    在劉雄和劉父回來坐下吃飯后，她忽然說：“今天在國營商店看到你媳婦了。”
    劉雄聽到這話一愣，看向劉母問：“阮翠芝啊？”
    劉母戳著碗里的米飯，“你還有幾個媳婦？”
    劉雄哼一聲：“怎么了？是不是在娘家待不下去了，準(zhǔn)備想要回來了？”
    劉母看他一眼，“準(zhǔn)備回來？她怕是這輩子都不想回來了，說是等你同意離婚，讓郵遞員遞個信過去，她下山來和你辦手續(xù)。她大變樣了，我差點(diǎn)沒認(rèn)出來。”
    劉雄不稀罕且不屑道：“能變什么樣子？”
    劉母還沒說話，二妮在旁邊開口道：“變年輕變漂亮了，穿的衣服也漂亮。還變得很有錢，在商店里買了一罐麥乳精給她那個侄女，去年來過的那個。”
    劉雄轉(zhuǎn)頭看向二妮，擰起眉：“你媽？阮翠芝？”
    二妮點(diǎn)點(diǎn)頭，“是她。”
    劉雄又看向劉母，“真的？”
    劉母嗯一聲，“看起來年輕了不少歲，打扮得跟個妖精似的，特別不好看。錢應(yīng)該不是她自己的，肯定是她家兩個老的讓她下來置辦年貨。在娘家過了一年多，瞧著連日子也不會過了，四塊錢買了一罐麥乳精，來年一年怕是不過了。”
    劉雄輕輕悶口氣，半天道：“讓她繼續(xù)作，我看她還能在娘家再呆多久。”
    這一次親見了阮翠芝，看到她對孩子的狠心程度，看到她變得不如以前那般樸實(shí)會過日子，花枝招展的不討喜，劉母心里不喜歡，覺得也沒必要再等她回來了。
    而且他們這樣拖著也不是個事，孩子們總要有媽才行啊。
    就阮翠芝現(xiàn)在這副模樣，心思都不知道花哪去了，哪里還有半點(diǎn)給人當(dāng)媳婦，給四個孩子當(dāng)媽的樣子？變成現(xiàn)在這樣，他們劉家也不想要了。
    這種一看就不能踏實(shí)過日子的女人，誰家想要啊？
    她當(dāng)初看上阮翠芝當(dāng)兒媳婦，喜歡阮翠芝，就是因?yàn)榭闯鏊?shí)賢惠會過日子，婚后也的確如此。現(xiàn)在這點(diǎn)優(yōu)點(diǎn)沒有了，她也就不想要阮翠芝當(dāng)兒媳了。
    于是她深深吸口氣，看著劉雄說：“要不你就跟她離了吧，我也好找媒婆再張羅著給你找一個。這一年年拖下去，歲數(shù)上身，你就更難找了。再說你不離，不就是在給她留退路么，娘家待不下去再回來，有這么便宜的事么？要我說也別再拖下去了，干干脆脆離了，各過各的日子算了。她背個鬧離婚不守婦道的名頭，人人都知道她不安分，二婚想找好人家那是比登天還難。四個孩子全都不認(rèn)她，她不可能靠她父母兄弟一輩子，遲早有她后悔的一天，但我們沒必要去等。”
    聽完這話，劉父也出聲說：“我也覺得別再跟她干耗下去了，不值當(dāng)?shù)摹Ｋ话卜钟拄[又作叫人看笑話，連孩子也不要，一走就是一年半，我們跟這種人耗什么？她到了這把年紀(jì)不想好好過日子是她的事情，我們不能陪著，我們還要好好過日子呢。”
    劉雄看看劉母又看看劉父，低眉戳著碗里的米飯，想想自己有工作有房子還有自行車，想再找個對象并不難，確實(shí)沒必要跟阮翠芝在這耗。
    這樣耗下去又能得到什么好處？
    阮翠芝就算二嫁，也只能再嫁個山里二婚的，怎么都不可能比他條件好。
    她也確實(shí)不可能靠父母兄弟一輩子，所以后悔是遲早的事。
    他等她作夠了后悔了再讓她回來？
    要男人有男人要孩子有孩子？
    他是什么冤大頭嗎？
    想通順了，他說：“那就等過完年的吧。”
    阮志高和劉杏花帶著阮長生在錢家提親過禮，和和氣氣聊了一上午，把該過的禮都過了，把該聊的事情也都聊了，連結(jié)婚的日子都定下來了。
    聊到中午沒留在錢家吃飯，出來到國營食堂和阮翠芝她們碰頭。
    兒子結(jié)婚這種事，想省錢也是省不下來的，中午這頓飯自然是阮家來請。
    沒幫上任何忙的周雪云不好意思，硬是把錢和糧票塞給了阮翠芝。
    坐下來吃飯的時(shí)候，阮翠芝問阮長生：“怎么樣啊？順利嗎？”
    都是提前說好的事情，怎么會不順利。
    阮長生笑著道：“明年五月份結(jié)婚。”
    阮翠芝聽到這話笑起來，“那爸媽是可以放心了。”
    阮志高直接嗯一聲，“先別急著走，下午我去趟郵局，直接寫封信寄給你大哥。”
    劉杏花出聲說：“寄了也不見得能抽出空回來。”
    阮志高道：“說不說是我們的事，能不能回來那是他的事。”
    阮溪在旁邊吃著面，聽這話好像是在聽跟自己無關(guān)的事情。她一時(shí)間都沒反應(yīng)過來，阮志高說的大哥，是“她”的親生父親阮長富。
    因?yàn)槿铋L生的婚事是今天主要的事情，而且說著喜慶，所以阮翠芝阮溪她們也就沒說上午在國營商店碰上了劉母和二妮小虎子的事，全當(dāng)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說出來干啥，除了掃興沒有半點(diǎn)其他用處。
    一群人在食堂里邊吃面邊說話，氣氛十分喜慶，然后忽聽到食堂里的一個工作人員說：“喂，今晚天鳳中學(xué)的操場上放電影，你去不去看？”
    身邊再嘈雜，阮潔也立馬就捕捉到了這句話。
    她刷地一下轉(zhuǎn)過頭，看向正在說話的兩個工作人員。
    另一個工作人員接話說：“今晚放什么呀？”
    “這我還真的不知道，不過來來回回都是那幾部唄，能有什么新鮮的。”
    阮潔聽到這里，咽下嘴里的面，抓上阮溪的胳膊使勁晃兩下，無比興奮卻又壓低聲音說：“姐，你剛才聽見沒有，我許的愿成真了，今天真的放電影！”
    阮溪當(dāng)然是聽到了，等阮潔不再搖她，她看向阮志高說：“爺爺，你聽到了不？今天公社這邊放電影，你孫女今晚想留下看一場電影。”
    村里很多人都沒看過電影，阮志高看看阮溪，又看看阮潔，片刻道：“那今晚就不回去了，大家一起留下來去看電影，晚上直接住招待所。”
    阮潔開心得直跺腳：“太好了！”
    阮溪抿著笑看向她又說：“一定要早點(diǎn)去占位置，最好是坐在第一排。不然去的晚的話，站在后面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上次我和凌爻就是。”
    阮潔使勁點(diǎn)頭，“那就早點(diǎn)去！”
    下午的時(shí)候，阮溪和阮長生他們還是兵分兩路。
    阮長生跟著阮志高先去郵局，現(xiàn)場寫了封信買了郵票和信封把信寄了出去。然后兩人又到招待所，憑阮志高大隊(duì)書記的身份花錢要了住的地方。
    阮溪和劉杏花她們還是去逛集市買東西，把該置辦的年貨全部買齊，拿到安排好的平房里放起來，然后再馬不停蹄地趕去天鳳中學(xué)的操場上。
    到的時(shí)候電影幕布剛好掛起來，阮溪她們便直接去到幕布前距離最合適的地方坐下來，坐在草地上占到最好的位置就再也不挪地方了。
    瞧著太陽落山還得有一陣，坐在這就當(dāng)休息了。
    阮溪坐在中間，左手邊坐著凌爻周雪云和阮翠芝，右手邊坐著阮潔劉杏花，還有跟著他們一起來的媒婆。至于阮志高和阮長生以及他的發(fā)小，她們沒多管。
    他們個子都比較高，就算站在后面看也沒什么問題。
    等著的時(shí)候，阮溪就和凌爻阮潔湊在一起閑聊天，沒事還找點(diǎn)小游戲來玩，玩得開心的時(shí)候就哈哈笑，笑得周雪云和阮翠芝也跟著心情好。
    好容易等到天色暗下來，等到放映員開啟放映機(jī)，一束光打到幕布上。
    等到電影正式開始的時(shí)候，操場上的人全部都默契地安靜下來，然后便只剩下電影里的音樂和人物聲，以及放映機(jī)上膠卷轉(zhuǎn)動的聲音。
    阮溪坐累了便用手掌托著臉。
    她托著臉看一會電影，下意識向右轉(zhuǎn)頭看了看阮潔，只見阮潔盯著電影幕布眼睛都不眨一下，小小的臉蛋上映照著電影幕布上散發(fā)出來的淺淺光芒。
    再往左轉(zhuǎn)一下頭看向凌爻，剛好與凌爻四目相對。
    兩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又默契地一起笑起來，不發(fā)出聲音，眼睛和嘴角的弧度相同。
    阮溪托著臉再次看向電影幕布，在心里默默地想——不知道自己的這一生是不是也像一部帶雪花的老電影，而今天幕布下的這一幕，會在以后漫長的歲月里，常常拿來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