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蘭家離阮翠芝住的地方最近,  她拿了阮翠芝留下的鑰匙，每天都在傍晚的時候過來喂雞。冬天沒有野菜可以挖，便用藏了一冬天的大白菜。
    今天她在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過來開門,  進(jìn)院子后去屋里拿大白菜，把外面一層凍得脫水變干的葉子扒下來。扒了足夠的菜葉子,  放在盆里切細(xì)再剁碎。
    剁碎后拌上麥麩,  倒進(jìn)雞圈里的食盆里,  讓雞吃食。
    在雞擠在一起吃食的時候,  她進(jìn)雞圈把里面的雞蛋撿出來，放在自己帶來的小竹籃里。因為冬天母雞不肯下蛋,  每天也就能撿兩三個雞蛋出來。
    撿完雞蛋拎著小籃子正要走，忽見阮翠芝他們回來了。
    于是她便沒再鎖院門，而是站在原地等了一會。
    等到阮翠芝他們到了院子大門前，她笑著和各個人打招呼,  然后才看到岳昊豐騎的三輪車上還拖著兩位老人,  看起來年紀(jì)都不小了，一頭白發(fā)。
    阮翠芝笑著回她：“小蘭謝謝你啊。”
    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小蘭不好意思,  把手里的竹籃子往阮翠芝手里送,  只道：“今天的雞蛋你們留下吧,  剛好做完飯吃。”
    阮翠芝自然不要,  “哪能讓你白幫忙，你就拿回去吧。”
    她和小蘭寒暄幾句，又給小蘭介紹了一下阮志高和劉杏花。小蘭沖阮志高和劉杏花打了個招呼，叫了聲“爺爺奶奶好”,  便拎著籃子回家去了。
    阮志高和劉杏花兩人還暈乎乎的,  從三輪車上下來往院子里去,  這里看看那里瞧瞧，最后搬了個長板凳出來，兩人坐在長板凳上，神情都是呆呆的。
    阮長生看著他倆笑，“還暈著哪？”
    坐完火車又坐公共汽車，他倆確實暈了一陣，但最主要的還是對新環(huán)境不適應(yīng)。完全到了陌生的地方，即便身邊都是熟悉的人，也覺得不太舒服。
    阮志高看看阮長生，清清嗓子開口說：“這里勉強(qiáng)還行，城里那院子可住不習(xí)慣，門檻那么高，不是我們這些人能住的地方，住這里還湊合。”
    其他人都各忙各的去了，打掃的打掃，做飯的做飯。
    阮翠芝湊過來笑著說了句：“行，就先讓你們住在這里，外面那么大的菜園子，隨便你們怎么折騰，愛種什么種什么，還有這些雞，都讓你們喂，要還是覺得不得勁啊，再給你們買頭豬過來養(yǎng)一養(yǎng)，怎么樣？”
    劉杏花點(diǎn)點(diǎn)頭，“這倒是可以。”
    總得找點(diǎn)事做打發(fā)時間嘛，總不能每天都靠在墻根上發(fā)呆吧。鄉(xiāng)下人也就會做這些事情，不是養(yǎng)養(yǎng)牲口就是做做針線。忙了一輩子，乍閑是閑不住的。
    這一晚阮長生錢釧和阮溪沒有回城里，直接就住在鄉(xiāng)下了，熱熱鬧鬧多陪阮志高和劉杏花一會，讓他們在這樣的氣氛下更快地放松和適應(yīng)下來。
    他們更熟悉鄉(xiāng)下的生活，先讓他們在鄉(xiāng)下跟阮翠芝住下來習(xí)慣習(xí)慣這邊的氣候和風(fēng)土人情，稍微過渡一下，過兩年再和阮翠芝他們一起搬到城里來。
    住了一晚，次日三個人帶著大寶回城里，曬曬被子打掃打掃，簡單收拾了一番。
    阮長生和錢釧還去店里看了看，打掃一下準(zhǔn)備營業(yè)做生意。
    傍晚回來的時候買了菜，吃完飯帶著大寶出去玩。
    阮溪沒有跟他們出去，而是整理整理心情，在工作臺邊坐下來看了看年前停下手還沒做完的工作。
    正看著的時候阮潔來了一趟。
    阮溪看她進(jìn)屋，放下手里的設(shè)計稿起身和她說話：“陳衛(wèi)東怎么沒來？”
    阮潔道：“又不是牛皮糖，走哪都跟著。他今晚單位值班，我過來看看你們回來沒有。你們回來了，爺爺奶奶呢？這次跟著一起來沒有？”
    阮溪點(diǎn)頭道：“來了，住在鄉(xiāng)下呢。”
    阮潔道：“那我和陳衛(wèi)東星期天去看他們。”
    說完她湊到阮溪面前，笑著小聲道：“我懷孕了，正好過陣子辦酒席。”
    阮溪聞言高興，看看她的肚子，“那真是雙喜臨門哪！”
    阮潔噓一聲：“才兩個月，先別說。”
    阮溪沖她眨一下眼，“明白！”
    阮潔過來跟阮溪說會話就回去了，阮溪送她到院門上，囑咐她：“你現(xiàn)在可是特殊時期，路上小心點(diǎn)啊，做什么都要小心一點(diǎn)。”
    阮潔笑著推車走人，“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阮溪看著她走遠(yuǎn)，回過身回到屋里繼續(xù)琢磨設(shè)計稿。
    雖然回鳳鳴山折騰了不少天，但她收心收得很快，認(rèn)真起來做事便會忘記時間，等阮長生錢釧帶著大寶回來洗漱完回屋睡覺，她還在工作臺旁邊忙。
    忙得差不多抬起手腕一看，都已經(jīng)十點(diǎn)半了。
    這時間阮長生錢釧和阮大寶早都睡著了，她起身豎個懶腰放松筋骨，到洗手間去梳洗。梳洗完回來，到工作臺邊拿起一張設(shè)計稿看了看，總覺得還是不好。
    還沒想到到底怎么修改，忽聽到一聲清嗓子的聲音。
    阮溪抬起頭看向正房門上，只見是凌爻回來了。
    十幾天沒見了，阮溪下意識笑起來道：“親愛的弟弟回來啦？好久不見。”
    凌爻輕輕吸口氣走去她面前，在她轉(zhuǎn)過身以后，手掌撐在臺面邊緣，把她困在自己懷里，看著她說：“你好好看看我這張臉，到底哪里像弟弟？”
    阮溪稍稍抬一下眉，“我說是弟弟，就是弟弟。”
    凌爻又看她一會，低聲道：“這么久沒見，那姐姐有沒有想弟弟？”
    “……”就這么臉不紅心不跳的！
    他真是在不斷打破他小時候留給她的印象，各種更改她對他的了解。
    所以她說的那真是一點(diǎn)都沒錯——談戀愛和處朋友完全是兩回事，以前當(dāng)朋友不管處了多少年，那全都不算，因為有些面只有在談戀愛的時候才能看到。
    她清清嗓子，沒回答他的話，而是換了話題問：“你沒有回家過年嗎？”
    凌爻還是手搭臺面看著她，“回了，我媽聽說我和你重逢了，一直問你現(xiàn)在怎么樣了，可想見你了，問我什么時候能帶你回去看看他們。”
    聽他這話，阮溪突然想起來，以前他就說過，如果以后要是有機(jī)會的話，一定帶他去他的家鄉(xiāng)看看，去他家看看。沒想到真的有機(jī)會，還是以這種方式。
    他當(dāng)時說那些話的時候，肯定是覺得沒機(jī)會的。他父親平反回城以后，他可能又看到了一點(diǎn)機(jī)會，但因為聯(lián)系斷了，后來自然又覺得再也沒機(jī)會了。
    而現(xiàn)在，機(jī)會又?jǐn)[在眼前了，而且?guī)缀跏桥懿坏舻摹?br/>     所以他問阮溪：“什么時候去？”
    阮溪看著他，“你有時間嗎？”
    凌爻點(diǎn)頭，“我可以趁工作不忙的時候請假。”
    阮溪想了想，“看完是不是就得結(jié)婚了？”
    凌爻：“隨你，想結(jié)就結(jié)，不想結(jié)我們就繼續(xù)談戀愛。”
    阮溪忍不住笑出來，“只談戀愛不結(jié)婚，你就不怕我跑了嗎？”
    凌爻手掌滑過來握上她的腰，“還能跑得掉嗎？這輩子賴也要賴著你，給了你七年的時間你都沒有找到更喜歡的人，以后就再也沒有機(jī)會了。”
    阮溪沒再說話，看他一會，忽湊臉過去親在他嘴唇上。
    不是輕而快的蜻蜓點(diǎn)水，但也沒有再親第二下。
    親完再看向凌爻的眼睛，不過半秒，他就壓過來吻住了她的嘴唇。
    唇瓣碾轉(zhuǎn)，舌尖上的酥麻如過電般傳至四肢百骸，渾身的神經(jīng)都愉悅起來。
    阮溪的腰硌到工作臺邊緣，凌爻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臺上。短暫的分離后又吻上去，一只手?jǐn)堉难阉赵趹牙铮硪恢皇治赵谒希轿窃缴睢?br/>     春季和暖，萬物復(fù)蘇，到處都是暖洋洋的氣氛。
    今天家里所有人齊聚在飯店，參加阮潔和陳衛(wèi)東的結(jié)婚喜宴。他們過年的時候已經(jīng)在陳家那邊擺過一次了，請了阮長富和馮秀英一家，所以這次他們沒來。
    來飯店參加喜宴的除了家里的人，還有陳衛(wèi)東和阮潔的朋友和同事。大家在一起喝酒吃飯談笑，還有人上臺表演節(jié)目，激情獻(xiàn)唱一首《萬水千山總是情》。
    氣氛起來了，好多人輕輕晃著腦袋跟著一起唱——
    莫說青山多障礙
    風(fēng)也急風(fēng)也勁
    白云過山峰也可傳情
    莫說水中多變幻
    水也清水也靜
    柔情似水愛共永
    未怕罡風(fēng)吹散了熱愛
    萬水千山總是情
    聚散也有天注定
    不怨天不怨命
    但求有山水共作證
    ……
    在最熱鬧的氣氛里，阮溪自然也跟著開心，聽著歌轉(zhuǎn)頭看向凌爻笑一下。凌爻在桌子下伸出手，她把手指往他手掌上一搭，和他十指相握。
    在歌的伴樂快結(jié)束的時候，陳衛(wèi)東忽起身出了大廳。
    他到飯店大堂，看到許灼站在玻璃幕墻邊。他穿著很正式的軍裝常服，西裝領(lǐng)，版型挺括，肩章鮮亮，衣服把他整個人襯得異常挺拔。
    陳衛(wèi)東去到他旁邊，問他：“怎么不進(jìn)去？”
    許灼轉(zhuǎn)過身，看著他道：“太忙，趕過來給你送個份子錢，證明哥們心里還是惦記著你的。時間不夠，馬上就得回去了，就不進(jìn)去吃飯了。”
    陳衛(wèi)東看他片刻，“看到了？”
    許灼輕輕吸口氣，沒有回答，片刻說：“我該走了，你快回去吧，你大喜的日子。”
    陳衛(wèi)東這也便沒再說拉著他多說，抬起拳頭來，“下次再聚。”
    許灼抬起拳頭和他輕輕砸一下，“再聚。”
    回到宴會廳，又有幾個人組隊上臺伴著音樂跳舞去了。
    等陳衛(wèi)東坐下來，阮潔小聲問：“許灼嗎？”
    年上的時候他也沒有回家，沒有參加他們在家里擺的酒席，他說他會來這邊。
    結(jié)果這好像是來了，又好像是沒完全來。
    陳衛(wèi)東往阮溪和凌爻看一眼，收回目光小聲道：“走了。”
    阮潔輕輕吸口氣沒再多說什么，心里想著不見也好。
    今天這頓飯吃得實在是熱鬧，也漲了不少見識——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尤其是那些城里人，可真會玩，又是唱歌又是跳舞，有意思極了。
    阮翠芝錢釧她們?nèi)际指吲d，酒席結(jié)束回家的路上還哼著歌呢，然后錢釧笑著跟阮溪和凌爻說：“小潔這事結(jié)束了，下面就輪到你們兩個了。”
    凌爻騎著車回頭問阮溪：“什么時候去我家？”
    阮溪拽著他的外套出聲道：“我隨便啊，沒人管我，隨時都能抽出空來。反正我早就認(rèn)識你爸媽，他們也認(rèn)識我，我又不怕見他們。”
    凌爻笑著說：“那我最近安排一下。”
    劉杏花在旁邊長長舒口氣，“小溪結(jié)完婚我們老兩口就徹底安心咯。”
    把孩子帶大成家，過得幸福，他們的這輩子也就算徹底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