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加更
兩大宗門掌門一同登門造訪, 便是重玄也不能怠慢。
夏侯儼親自降階迎,揖道:“王宗主,魏宗主, 一別經(jīng)年, 兩位越發(fā)神清秀, 幸會幸會。”
王、魏兩個宗主還以一揖,稱“叨擾”:“夏侯掌門風(fēng)采卓然。”然而臉『色』僵硬,顯然來者不善。
夏侯儼不動聲『色』兩人延入堂中, 命仙侍奉茶, 一邊道:“兩位突然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王、魏兩人對視一眼,太虛魏宗主道:“夏侯賢弟, 老夫一向心直快,便不同你虛客套,若有冒犯, 還請見諒。”
夏侯儼道:“魏兄但無妨。”
魏宗主道:“夏侯賢弟可知貴派凌霄恒凌長老所作所為?”
夏侯儼佯裝詫異:“凌長老不是與貴派白宣平白長老、王兄門下盧長老一同討伐赤地逆賊和偃師宗妖人,昨日才出發(fā), 怎么,難道有什么變故?”
王宗主一直在旁聽, 此方才嗤笑一聲:“夏侯掌門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
夏侯儼臉『色』微沉:“王宗主此言何意?”
魏宗主抬手壓了壓:“王賢弟稍安勿躁, 夏侯掌門的為人難道你我還不清楚?夏侯掌門日理萬機,不知赤地出事也情有可原。”
夏侯儼一臉困『惑』:“兩位的話在下越發(fā)聽不懂了, 凌長老是敝派耆宿,出征赤地之事全權(quán)交給他后在下便不曾過問,莫非有什么變故?”
魏宗主嘆了:“凌長老德高望重,一呼百應(yīng),在下與魏兄正是信貴派, 信凌長老,這才放心傾盡闔宗之,共赴赤地討逆,沒想到還未到赤地就落個血濺黃沙的下場。”
不等夏侯儼什么,王宗主冷笑接:“在下便直了,凌霄恒昨夜殺了我們兩宗六七十名門人,這血債,夏侯掌門算怎么償?”
夏侯儼一臉駭然:“兩位可知自己在什么?凌長老怎么會殺盟友?其中必定有什么誤會。”
“誤會?”王宗主道,“夏侯掌門不如看看這個,再有什么誤會。”
從袖中取出一枚黯淡的鉛灰『色』珠子,上還沾血跡。
夏侯儼一見那珠子,臉『色』越發(fā)沉得能滴下水來,重玄有觀天鏡,歸元有留影珠,本來昨夜的事死無對證,但他們顯然是握證據(jù)有備而來。
王宗主道:“幸而敝宗有個弟子拼一死這枚留影珠送了回來,否則死無對證,真便永遠(yuǎn)湮滅在黃沙里了。”
王宗主抬袖在珠子上一拂,便有源源不斷的影像出現(xiàn)在三人眼前,正是凌長老連殺盧、白二人,又連殺兩宗幾十名弟子的情景,凌霄恒最后殺紅了眼,渾身鮮血、眼放精光的樣子真如邪魔一般,即便是留影也叫人不寒而栗。
影像并不長,夏侯儼連看了三遍,捏茶杯沉『吟』不語。
王宗主道:“夏侯掌門還有什么話?難道還疑心這枚留影珠有假不成?”
夏侯儼斟酌道:“這段留影只有后果沒有前因,僅憑一小段留影,恐怕難以定。不知王宗主那位高足傷勢如何?能否讓在下當(dāng)詢問一二?”
王宗主冷笑:“可憐那位弟子身中數(shù)劍,只來得及留影珠送回,沒幾句話便一命嗚呼了。”
夏侯儼道:“王宗主節(jié)哀。不知高足是否出凌霄恒下落?”
王宗主頷首:“凌霄恒殺人之后便駕貴派飛舟向西方急駛而,不見了蹤影。”
夏侯儼道:“畢竟無憑,這留影掐尾,也許有隱情也未可知。”
王宗主凜然道:“貴派凌長老走火入魔殘殺同道,還能有何內(nèi)情?盧鈞與白宣平兩人『性』情不合,這是清微界眾所周知之事,難道你想盧、白二人會聯(lián)手向凌霄恒發(fā)難?”
他頓了頓:“這話出,有人會信么?且就算盧長老、白長老兩人對凌長老有什么冒犯之處,凌長老痛下殺手,還殺害兩派數(shù)十名弟子,事俱在留影珠中,可謂鐵證如山。貴派身為九大宗門之首,號令清微,總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魏宗主道:“王賢弟放心,重玄是正道魁首,夏侯掌門大公無私,決計不會包庇門人,縱容惡徒逍遙法外。”
他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你一言我一語,只『逼』夏侯儼認(rèn)下凌霄恒的罪過。
夏侯儼卻始終不松,只道:“此事干系重大,僅憑在下一人不能決斷,且事真還需調(diào)查清楚,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凌霄恒當(dāng)問清事經(jīng)過,若真是因他而起,敝派自會嚴(yán)懲不貸,無如何,敝派都會給天下一個交代。”
王宗主聞言拍案而起:“鐵證如山夏侯掌門仍舊推諉塞責(zé),在下也只好這段留影公之于眾,由全天下的正道來評了。”
魏宗主忙道:“王賢弟別急,有話慢慢,我看夏侯掌門不是這個意,不過凌霄恒不知所蹤,總給夏侯掌門幾日調(diào)查清楚。”
王宗主道:“幾日?”
魏宗主看向夏侯儼:“不知夏侯掌門需幾日?”
夏侯儼捏了捏眉心道:“敝派立即派人西部洲搜尋,十日內(nèi)無能否找到人,都給兩位一個交代。”
王宗主皺眉:“十日?”
魏宗主道:“王賢弟,罷了,夏侯掌門一諾千金,難道你十日都等不得?”
王宗主這才勉為其難道:“便聽魏兄的,請夏侯掌門務(wù)必在十日內(nèi)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三人商定了事宜,各自派人一同西部洲沙磧中調(diào)查,先在赤地附近找到了出事的歸元飛舟,只見舟上橫尸遍地,宛如人間煉獄。
有的尸首已成了斷肢殘骸,那還算完整的,大多都留有重玄六十四卦劍法的痕跡,甚至連重玄弟子身上也有本門劍法留下的傷。
無怎么看,都是凌霄恒犯下的罪行。
一日又一日過,凌霄恒與那艘重玄飛舟無跡可尋,只有護宗大陣屬于凌霄恒的那根“離”柱仍然巋然不動,昭示鎮(zhèn)柱之人仍舊活在世間。
十日之期很快到來,夏侯儼和章、許兩名長老明知其中定有內(nèi)情,但卻無計可施,請了謝爻的示下,凌霄恒從重玄除名,在宗門弟子間發(fā)布格殺令——昔日德高望重的一派長老,終于淪為人人得以誅之的邪魔外道。
……
接到格殺令,姬少殷和馮真真等一干弟子身在白州。
當(dāng)?shù)赜腥恍垩秊榛迹麄円颜D殺一只,還有另外兩只有了同伴的前車之鑒暫蟄伏起來,他們便在白州繼續(xù)逗留。
收到格殺令,幾人正在客館中歇息,姬少殷玉簡上的短短幾行字翻來覆看了三遍,但覺腦一片空白,一個字也看不進。
正發(fā)怔,門扇“砰”一聲開,滿臉眼淚的馮真真跑了進來:“小師兄,你看到了么?”
姬少殷這才回過神來,眉宇間滿是痛苦之『色』,他點點:“剛收到。”
“凌長老怎么會……”馮真真道,“一定是有什么誤會,我不信凌長老會做出這樣的事!”
話間沈留夷也到了,來了白州之后一直心驚膽戰(zhàn),本就憔悴,此更是如金紙,茫然道:“小師兄,真真,我們怎么辦?”
姬少殷道:“你們先別急,或許有什么緣故,我先傳音問問師父。”
他邊邊捏訣,耳邊很快傳來夏侯儼的聲音:“少殷,你們在白州進展順利么?”
姬少殷一聽師父的聲音便知他身心俱疲,心中不禁一陣酸澀,只恨不能在旁分憂,他壓抑住自己的焦急,盡可能平靜道:“這里一切都好,師尊不必?fù)?dān)心。凌長老他……”
夏侯儼沉沉地嘆了:“人還未找到,不管有什么內(nèi)情,人的確是他殺的,我們重玄難辭其咎。”
他頓了頓道:“后來我們搜了上天宮,搜出一……來路不太正的丹『藥』……”
姬少殷聞言不由駭然。
夏侯儼道:“修行便如逆水行舟,越是到后來突破境界便越難,若是長期停滯,便不可避免會衰退,只有用丹『藥』維持,可是丹毒長期累積,便容易走火入魔。”
姬少殷眉一動,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哀,他并不是不諳世事之人,在凌虛派也曾見到過泯滅人『性』的事情,但看到從小景仰欽佩的長輩沉淪,就仿佛一座日日看的高山在眼前轟然崩塌。
夏侯儼道:“但此事沒那么簡單,我和你師叔他們都覺得里有偃師宗的手筆……等你回來再吧。”
姬少殷回過神來,蹙了蹙眉:“又是偃師宗……”
夏侯儼道:“你們別多想,在白州專心對付冥妖,照顧好真真和留夷,盡量早回來。”
姬少殷道:“師尊也多加保重。”
斷開傳音后,三人坐了許久,誰都不出一句話來。
良久,姬少殷忽然警覺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馮真真道:“沒有啊……”
話音未落,庭中的草木忽然無風(fēng)顫動,仿佛在瑟瑟發(fā)抖。
現(xiàn)在三個人都聽到了,一陣似曾識的飄渺歌聲自遠(yuǎn)處傳來。
姬少殷驟然起身:“不好,是雌妖!”
他一邊一邊抽出配劍,劍鋒如游龍飛舞,頃刻之間便在馮、沈兩人周圍畫了一道護陣,匆忙道:“不管發(fā)什么,你們千萬不離開房中一步。”
馮真真二話不便提劍跟上,卻被陣法的金芒擋了回,急得直跺腳:“小師兄你怎么這樣!”
沈留夷顫聲道:“小師兄為何不和我們一起躲在陣中?”
姬少殷臉『色』蒼白得可怕,但聲音依舊鎮(zhèn)定,甚至還帶一絲笑意:“別擔(dān)心,我會會它。”
上回他便有一種直覺,這雌冥妖的目標(biāo)似乎只有他,他若是留在這里,只會連累兩個師妹。
不等他們再什么,他已飛身向外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