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變
翌日, 玄一行去凌虛三島中最大的蓬萊見凌虛派掌門孟長亭,掌門大設(shè)筵席款待貴客,凌虛派有頭有臉的人物齊聚一堂, 除了左右兩位長老還有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玄四人被奉上賓, 凌虛派眾人金相閣中那場不愉快只字不提,似乎隨著那弟子的人頭一落地,這件事便算了結(jié)了。
姬少殷只提了一話頭, 孟長亭便忙不迭地敬酒賠罪:“那些孽障膽大包, 竟在老夫眼皮子底下勾結(jié)『奸』商搞起這種勾當,還沖撞了位仙君仙子,實在死有余辜。”
瞥了一眼宋峰寒, 嘴邊『露』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也就峰寒心軟,給了們一痛快,要落在老夫手里, 非扒了那些孽畜的皮不可!姬仙君,不提這些敗興的孽畜, 飲酒,飲酒。”
姬少殷卻不肯就此罷休, 堅持道:“金相閣在貴派管轄之下, 私自做罔顧人倫、令人發(fā)指的惡事,不知孟掌門打算如何處置?”
孟長亭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干笑了兩聲道:“一早夏侯掌門高足年少有,俠義心腸,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仙君放心,金相閣的所作所, 敝派絕不姑息。”
向宋長老道:“峰寒,金相閣之事你派信得過的弟子去徹查,務(wù)必將那些暗線連根拔除,別的地方我孟長亭管不著,凌州地界絕不容許再這樣的事。”
宋峰寒立即起身道“遵命”。
孟長亭向姬少殷笑道:“姬仙君放心,敝派一定給諸位和夏侯掌門一交代。”
姬少殷自不真到不知金相閣受凌虛派庇護,明白金相閣敢公然違背九大宗門的約定,草菅凡人『性』命,做『藥』人、『藥』鼎的買賣,凌虛派不一無所知,看葛長生人的做派,不定凌虛派在這些買賣里也摻了一腳。
既然孟掌門已經(jīng)將話到這地步,不能再不依不饒,至少接下去一段時間內(nèi),們的行事有所收斂,不敢再明目張膽地碰這些東。否則只要玄能抓到切實的把柄,便能名正言順地發(fā)難。
從凡間誘拐或買賣貧苦少男少女,做成『藥』鼎供修士取樂或修煉,這種勾當不止凌州一地有。雖維護凡界安寧所有正道宗門的共識,在許多修士眼里,孱弱短壽的凡人與螻蟻無異,這種想法根深蒂固,加上有利可圖,自然就滋生許多邪惡罪孽。
姬少殷義憤填膺,也知道僅憑一己之力、一宗一派之力,壓根無法禁絕根除。何況九大宗門各自政,凌虛派名依附,玄也不能凌州事務(wù)橫加干涉,師父也只能時不時敲打一二,讓們別做得太過。
只能將此事揭過,舉起酒盞,向孟長亭和左右兩位長老敬了敬:“晚輩行事魯莽,還請位尊長見諒。”
玄一行中,除了李道恒還算長袖善舞,其余人都不善酬酢。馮真真小孩子心『性』,解救了十凡人少男少女后心情暢快,又有美酒佳肴在前,便沒心沒肺地喝起酒看起歌舞,有些樂不思蜀,好在有沈留夷在一旁照看著,沒讓她喝醉。
筵席從晌午一直持續(xù)到日暮,姬少殷生怕留在凌虛夜長夢多,次想告辭,奈何孟掌門人豪爽,盛情留客:“位昨日襄助敝派斬除冥妖,救凌州百姓于危難,敝派無以報,只能略盡地主之誼,還請諸位多留日。”
宋峰寒也道:“位仙君仙子與冥妖交手時都受了傷,敝派水土尚算潔凈,位可在此稍些日,調(diào)息養(yǎng)傷。”
姬少殷就不善拒絕別人的好意,又見沈留夷與李道恒臉『色』發(fā)白,而小師妹馮真真喝得星眼『迷』離,恐怕不宜著急趕路,便應(yīng)允道:“那便再叨擾諸位尊長一日。”
筵席直到深夜才散,孟長亭想邀人留宿蓬萊島,宋峰寒卻道:“位仙君昨夜下榻方丈,已在院中布下護陣,今日若換地方下榻,又要耗費許多靈力和功夫。”
玄弟子門在外一向謹慎,即便在關(guān)系親善的凌虛派下榻,也要依照慣例布下護陣,孟長亭自然知道們的做派,也不強求:“憑位仙君仙子做主。”
玄一行辭別孟長亭人,乘坐飛舟回到方丈島,已更深夜半。
姬少殷不經(jīng)意地向那凡人少女下榻的廂房瞥了一眼,見里面燈已熄滅,只道她已經(jīng)就寢——凡人不比修士,即使徹夜不眠,只要打坐運轉(zhuǎn)一小周便能恢復精力。
想起她昨夜孤零零坐在海邊的背影,心里不知怎么有些悶悶的難受。
沈留夷一直留意著姬少殷的一舉一,自然也將的神『色』看在眼里,咬了咬下嘴唇。
偏偏馮真真大著舌頭道:“了小師兄,昨半夜你跑哪里去了?我半夜口渴,敲你門討茶喝,見你房里燈亮著,人卻不在。”
姬少殷道:“我去海邊走了走。”
馮真真道:“噫,蘇小妹昨夜也睡不著去海邊走走,你們在海邊可碰到了?”
姬少殷點點頭,笑道:“人家什么時候成了你的小妹?”
馮真真道:“就昨日呀,我還答應(yīng)教她引氣入體呢,可惜今晚了。”
李道恒火上澆油:“蘇姑娘可憐得很,生得又柔弱,我們家小師妹俠骨柔腸,慣憐香惜玉的。”
馮真真道:“李道恒你又怪話,看我醉劍!”
著便往腰間『摸』索佩劍,兩人繞著院子追追打打。
姬少殷無可奈何,只能眼不見凈。
轉(zhuǎn)過頭,卻見沈留夷臉『色』有些不好。
“沈師妹,怎么了?”關(guān)切道,“可胳膊上的傷發(fā)作了?”
沈留夷道:“只有些乏了,小師兄若無事,我先回房歇息了。”
姬少殷道:“以防萬一,我還再替你換次『藥』吧。”
沈留夷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換,多謝小師兄關(guān)心。”
罷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地奔上臺階進了屋子。
姬少殷不明就里,隱隱感到自己哪里得罪了沈師妹,卻不知何,原地站了片刻,便回了自己房間。
回到房中,檢查了一下自己胳膊和腹部的道傷口,自己的傷勢在人中最嚴,不過瞞著同門,以免們擔心。換了『藥』,包扎好傷口,又打坐調(diào)息,剛運轉(zhuǎn)了一小周,便見有人“砰砰”地拍門。
“小師弟,小師弟,快來看!”李道恒的聲音。
姬少殷立即起身推門去:“怎么了?”
李道恒道:“金相閣燒起來了。”
姬少殷聞言躍上墻垣,向凌州水市的方向望去。
修士目力過人,百里之外的情形如在眼前,果然看見市坊中火光沖,濃煙滾滾,金相閣那艘樓船已燃成一片火海,周圍的船肆紛紛解開鎖鏈,起錨向四周散開,免得被大火殃及。
馮真真和沈留夷也跑了來。
馮真真『揉』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呵欠:“什么事了?”
循著兩師兄的目光看見金相閣的火海,她驚得酒徹底醒了,向姬少殷道:“小師兄,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話音未落,忽另一邊傳來“砰”一聲巨響。
人循聲望去,只見墨藍的空中現(xiàn)一道銀光,迅速畫兩條水蛇纏繞的圖案,在夜空中閃閃發(fā)光,經(jīng)久不散。
姬少殷心往下一沉,這九大宗門通行的求救信號,只有宗門了大事才以此召集門派弟子,并向毗鄰的宗門求救。
馮真真反應(yīng)過來:“蓬萊島事了!”
沈留夷道:“我們怎么辦……畢竟別人宗門里的事,我們要不要管?”
姬少殷想了想道:“先去看看了什么事。”
李道恒點點頭:“也只能這樣。”
人便即御劍憑風,向蓬萊島的方向飛去。
到得島上,們發(fā)現(xiàn)有不少凌虛弟子在慌忙奔逃。
馮真真扯住一小修士:“什么事了?”
那小修士冷不丁被人抓住,嚇得六神無主,差點從劍上跌下來,待看清來人玄的小仙子,方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冥……冥妖,冥妖吃人……吃了好多人……”
馮真真道:“冥妖在哪里?”
小修士指著一座燈火煌煌的富麗庭院,正掌門的居處,今日設(shè)宴款待們的地方。
馮真真松開:“小心點,別跌下來。”
小修士頭也不回地朝島外飛去。
玄人臉『色』都不好看,昨日們剛同冥妖交過手,知道這妖物有多難付,眼下身上帶著傷,靈力也尚未恢復,又有冥妖現(xiàn),們恐怕沒什么勝算。
馮真真氣惱道:“當初們凌州城內(nèi)只有一只冥妖作『亂』,怎么這兒又來一只?早知道不止一只,小師叔一定同我們一起來的。”
人深以然,死在小師叔謝汋劍下的冥妖不計其數(shù),若有在,區(qū)區(qū)兩三只冥妖根不算什么。
沈留夷道:“要不先稟報掌門們,請宗門支援?”
姬少殷道:“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們奉命除妖,總不能袖手旁觀。”
看了眼沈留夷,溫柔道:“你們留在這里,傳音給師尊們商量策,我先去看看。”
馮真真道:“我們一起來的,怎么能讓小師兄你一人冒險。”
李道恒道:“我這做師兄的怎么有臉躲著。”
沈留夷看著姬少殷:“我也陪小師兄一起去。”
姬少殷只得道:“多加小心,若發(fā)現(xiàn)不敵,立即撤退,切勿戀戰(zhàn)。”
眾人都點頭答應(yīng),然后御劍向孟掌門的居處飛去。
不們降到庭中,只見一股濃的黑霧沖而起,霧氣籠罩之處,亭中的名花異草盡皆凋零枯萎,整庭院中彌漫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陰煞霧,”李道恒道,“看樣子這只冥妖比我們在金相閣遇到的那只更厲害。”
不過既然已經(jīng)來了,便沒有隔岸觀火的道理。
人屏息斂氣,御劍沖進了煞霧最濃處。
只一聲哀嚎,顯又有人被那冥妖所害,姬少殷提劍循聲飛去,果見一只渾身贅瘤的妖物正將一團血肉模糊的東往口中塞。
立即祭蓮火陣,向那冥妖飛掠而去,一劍斬下它一條布滿黑鱗的臂膀,臂膀立時化黑霧,又有一條臂膀從斷處生。
馮真真人也圍攏上來,都用玄的離火劍法圍攻冥妖。
又有人加入,卻凌虛派長老宋峰寒。
人圍攻之下,那冥妖似乎知道自己不敵,忽然們腳下大地一陣震顫,裂開一道數(shù)尺寬的大口,那冥妖往裂縫中一躍,瞬間不見蹤影,又一陣顫,那裂口已合上。
馮真真氣得跺腳:“叫它跑了!”
宋峰寒卻長了一口氣,苦笑道:“還好它跑了,不然我們?nèi)寺?lián)手,未必能誅除它。”
姬少殷道:“宋長老,這里的情況怎么樣?孟掌門人可無虞?”
宋峰寒臉『色』白里發(fā)青,目光有些躲閃:“孟掌門……唉……諸位請隨我來。”
人視一眼,跟著宋峰寒往內(nèi)室中走去。
室內(nèi)并沒有孟掌門的蹤影,只有具仙侍被開膛破肚的尸身。
宋峰寒帶著眾人走到一面墻壁前,只見墻上一大洞,磚石狼藉,不知被什么撞開的。洞內(nèi)有一道石梯。
宋峰寒道:“老夫也今日才知道,孟掌門這院子下面還藏著密室。諸位請隨我來。”
玄一行跟著宋長老拾級而下,越往下走,血腥氣越濃。
宋峰寒從袖中取顆夜明珠,明珠的光華一下子將周遭照得如同雪洞。
只見石梯下一密室,密室里橫七豎八躺滿了少年男女的尸體,有的用鐵鏈拴在墻上,有的被截去雙腿。中央一張鋪滿錦繡的大眠床上,躺著赤身『露』體的孟掌門和兩少女的尸體,所有人的肚子都被挖空了。
看到這副人間煉獄般的場景,玄人都目瞪口呆,馮真真終于忍不住扶著墻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