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報應(yīng)[紅包掉落]
重玄一行人見這一幕, 都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沈留夷顫聲道:“他們這是在……”
不等她說完,馮真真忍不住騰地站起身,向姬少殷道:“小師兄, 我們快去救那女孩兒。”
沈留夷拉住她:“小師妹等等, 我們正是懷疑冥妖的事有蹊蹺, 這才悄悄打探消息,眼下著急出手,會不會打草驚蛇?”
李道恒也點點頭:“沈師妹言有理, 不如先按兵不動。”
馮真真道:“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那女孩他們……他們……”她急得都快哭。
沈留夷道:“先別慌, 或許會有別的法子……”
她忽然到非要上十樓的那對古怪男女,那黑衣女子腰間也佩著劍,必也是個劍修, 看她『色』氣度不似一般人,說不定是什么世外高人,沒準會路見不平行俠仗義呢?
凌虛派一行五人, 其中四人顯然已司空見慣,另一人似乎是第一次經(jīng)歷, 嚇得幾乎跌坐在地上:“這……這『藥』膳……吃的是……”
“不是人,只是看著似人而非人的東西, 這的東西多的是。”為首的葛長生若無其事地道。
那弟子仍舊如金紙:“可是……可是怎么看那都是……”
先那腰圓膀粗的弟子道:“那就是『藥』膳, 不是人,是趁著凡人胎還未變冷時, 往經(jīng)脈中注入靈氣,然后浸在百種靈『藥』制成的『藥』湯中養(yǎng)大,每旬換一次『藥』,一般人可吃不到。”
他拍拍那弟子的肩膀:“是葛師兄看你識趣,這才帶你來見見世, 你可別不識抬舉,掃葛師兄的興致。”
“你真以為我們會吃人?把你師兄什么人,”只聽葛長生嗤笑道,“這『藥』膳本就是的,又沒有開靈智,算不得人,就和兩只腳的豬羊無異,只是徒有人形罷,你別把人看,便如人形的參、人形的首烏一,只是『藥』。”
他頓頓,笑指著一個弟子道:“你丘師弟第一次來的時候比你還怕,如今已是欲罷不能。”
那姓丘的弟子笑道:“只要嘗過這仙肉的滋味,他說不定比我還上癮。”
沈留夷聽這話,雖幾欲作嘔,卻暗暗松一口氣,至少沒有真的活人受害。
馮真真咬著嘴唇:“可是……可是……”
她總覺得這事不對,可又說不出來究竟哪里不對。
“可是……”那弟子也已有動搖,可還有幾分遲疑,“好像知道害怕……”
葛長生臉一落:“待宰的豬羊不也會害怕,不也知道哀嚎幾聲?一會兒開始吃你就知道,的身體里只有靈『液』,沒有血。”
重玄幾人也注意到那少女果然沒有一點血『色』,膚『色』近乎透明。
馮真真看向姬少殷:“小師兄,不管怎,我們還是救救她吧……”
沈留夷道:“小師妹……”
話未說完,姬少殷點點頭:“好。”
沈留夷有訝異:“可是那……那胎兒本已,出手相救,救下的又是什么呢?”為救一個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東西,不但盤計劃可能打『亂』,還與凌虛派撕破臉,凌虛派中雖然大多是平庸輩,但凌州城畢竟是別人的地界,他們只有四個人,勢單力孤……
還有一個法,她不敢宣于口,凌虛最早依附重玄,且在重玄式微時也沒有離棄,他們這回奉命除妖,卻節(jié)外生枝與凌虛派起紛爭,回去掌門和師尊他們該怎么說?
但她知道小師兄是端正直的君子,眼里『揉』不得沙子,這話他一定不愛聽,于是她便不說。
姬少殷沉『吟』道:“人所以為人,有事是不能做的,有東西是不能吃的,否則與禽獸何異?”
他拿起劍,站起身,眼堅定:“若是看著這的獸行發(fā)生在眼而無動于衷,我們又與禽獸何異?”
這話然不是針對沈留夷,但這番話猶如一巴掌摑在她臉上,她雙頰漲得通紅:“小師兄教訓(xùn)的是。”
姬少殷道:“師妹別多心,我不是責(zé)怪你。”
他無暇多安撫,對幾人道:“你們在此等著,輕易別動。”
十樓的雅間中,幾個凌虛弟子不耐煩再與那沒出息的師弟多言。
葛長生向貍妖揮揮手示意:“宛娘善使鸞刀,切得一手好膾,這『藥』膳須得她來料理才是至味。”
另一個弟子也『插』口道:“這道『藥』膳最是滋補,每月朔日來上一鍋,保你不幾年就突破元嬰。”
那膀大腰圓的弟子道:“葛師兄好心帶你來吃,你既來,至少得吃一口才夠意思。”
說話間,那鍋里的水已經(jīng)翻起魚眼泡,兩個侍女將那少女綁在一個銅架子上,再把架子放到鍋子上。
貍妖從腰間取出把窄而薄的小鸞刀,刀環(huán)上銀鈴叮叮作響,她的眼空洞,臉『色』更白,幾乎和那『藥』膳少女仿佛。
葛長生道:“還等什么?”
話音未落,忽見一人飛身躍入包間,清朗如皓月的劍士朗聲道:“住手!”
幾乎是時,一旁琉璃屏風(fēng)忽然碎裂,“嘩啦”一聲,琉璃碎一地,一個彈丸似的東西落在桌案上。
一個凌虛弟子定睛一看,驚訝道:“是顆葡萄!”
葛長生拈起葡萄一看,也暗暗心驚,這顆葡萄擊穿足有半指厚的琉璃,卻連皮都沒破。
破碎的屏風(fēng)對,身披狐裘的少年慵懶地靠在榻上,身邊站著個巴掌大的小銀人,正麻利地剝著葡萄。
少年懶懶地捻起顆剝好的葡萄送進嘴里,小銀人適時遞上薄如蟬翼的鮫綃帕子,少年輕輕擦擦指尖,然后將那價值 不菲的帕子扔進火盆里。
與他行那個黑衣女子仍舊坐在原地自斟自飲,似乎壓根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葛長生抬手示意貍妖先停下,看眼那來路不明的男女,又看眼那手提長劍的青年,見他臉上閃過訝異,便知他們不是一伙的。
他看不出那少年的深淺,觀他言行舉止,顯然不是名門大宗弟子,或許是什么外來的邪修也未可知。
而那劍修的修為在元嬰七重境上,身份呼欲出。
他猶豫片刻,決定先應(yīng)付更棘手的這個。
他對劍修一揖:“閣下是什么人?我等在這里膳,與閣下何干?”
姬少殷知道自己一旦出手,身份必定瞞不住,便如實道:“在下重玄門下,姬少殷。”
幾個凌虛弟子相覷,眼中流『露』出心虛慌『亂』『色』。
而屏風(fēng)另一邊的冷嫣,抬起眼看眼那姬姓少年。
先買種子時,她對這一行人的身份便有猜測——重玄派弟子下山除妖,大多時候都是四個人,修為有高有低,如此一來即便入門不久的弟子也能得到充分歷練。
不過那時她并不知道店中邂逅的青年也是姬家人,直到才聽那幾個凌虛弟子閑談。
姬氏是個古老世家,除長留山的嫡支,還有許多旁支散布在東西部洲的各處。
重玄與長留姬氏是世交,年重玄的姬姓弟子就不止姬玉京一人。
姬氏把旁支出類拔萃的子弟送到重玄來學(xué)劍,也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
然而她聽到他自報家門時,還是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或許為姬家人,這修士的眼睛和小師兄生得有像,都是眼尾上挑的貓兒眼。
可小師兄的眼孤傲又自矜,此人卻溫潤謙和,彬彬有禮,因此盡管容貌有幾分相似,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
冷嫣只看一眼便收回視線。
葛長生一早料到來人身份,并不驚訝,只是起身作揖:“原來是姬道君,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頓頓道:“在下聽家?guī)熣f,道君一行明日才到凌州城,家?guī)熯€令在下出城相迎,沒到道君到得這早。”
他向樓下張望一眼:“與道君行的三位,必也是貴門弟子?”
姬少殷點點頭:“聽說凌州城繁華,家中師妹貪玩,便提一日到。”
葛長生道:“姬道君也太見外,早知會一聲,敝派也好盡地主宜。”
姬少殷瞥眼仍舊吊在架子上的少女,冷冷道:“不必勞煩閣下。”
葛長生道:“不過既然在此地相遇,便是有緣,幾位必還未膳,不如一起點粗茶淡飯?”
姬少殷是個謙謙君子,萬萬不到世上有這等卑劣人。
他沉似水:“閣下要人肉待客?貴派自詡正道,敢問是哪種正道?”
葛長生不慌不忙,理直氣壯:“道君誤會,此物非人,是胎靈氣『藥』物催熟的,只是物盡其罷。”
姬少殷掩飾不住臉上嫌惡:“此事有違天理。”
葛長生道:“閣下待要如何?”
姬少殷道:“在下自要將此事稟明尊長,請貴派掌門處置。”
葛長生冷笑道:“閣下來凌州襄助除妖,在下感激不盡,別的事是敝派自己的事,奉勸閣下手還是不要伸得太長為好。”
姬少殷看眼架子上的少女,熱氣熏蒸許久,她『裸』.『露』在外的肌膚還是白得透明,不見一點血『色』,只是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嘴里發(fā)出嬰兒般咿咿呀呀的聲音。
他不忍再看,冷聲道:“無論如何,請閣下先將那女孩放下來。”
葛長生道:“姬道君有什么吩咐,早說便是。”
話音未落,他的彎刀已“鏘”一聲出鞘,一股刀氣直沖而出,劃斷把少女縛在架子上的紅綢帶。
少女猶不知發(fā)生什么,眼看著就要掉進沸騰的湯鍋里。
姬少殷是正派人,還著先禮后兵,卻不知葛長生撞破丑事時已打定主意要撕破臉。
他要飛身去救那少女,去路卻葛長生和另幾個凌虛弟子攔住,無論如何也來不及。
他幾乎已聽見那少女落入沸騰湯鍋里的聲音,可就在千鈞一發(fā)際,卻有一道黑『色』的影子,風(fēng)一地掠過,不等眾人看清,那少女已不見。
葛長生等人定睛一看,只見才那古怪的黑衣女子已將那“『藥』膳”抱在懷里。
姬少殷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來,他知道與葛長生這的敗類說什么都沒,長劍從背后劍鞘中飛出,他一躍而起,握住劍柄,順著利劍出鞘勢便向葛長生刺去。
他為人謙和,劍鋒卻凌厲難,出劍的瞬間,人劍仿佛合二為一,那個瞬間,他的眼變得凌厲,仿佛有個昔日的影子在他眼底一閃而過。
冷嫣微微一怔,隨即收回目光,把懷中少女輕輕放到地上,拿起錦貂裘給她裹上。
少女不知人事,一雙嬰兒般無知而純凈的眼睛看著她,忽然綻開一個燦爛的微笑,嘴里咿咿作聲,手指去勾冷嫣的衣帶,一邊朝她身上靠過去,冷嫣將她手拿開,她又抬起胳膊去勾她脖子。
冷嫣把她胳膊扯下來:“不可以。”
少女忽閃著大眼睛,口中咿咿作聲,似乎不明白對為什么拒絕她。
冷嫣嘆口氣,那人費無數(shù)靈氣和『藥』材把這孩子養(yǎng)大,然不會只讓他們食物。
她什么也不會,卻知道怎么取悅?cè)恕?br/>
冷嫣輕輕『摸』『摸』少女的后腦勺,正『色』道:“不可以。”
若木一直在旁看著,這時候卻皺皺眉:“本座給你買的貂裘,你為什么給別人?”
小銀人小聲提醒:“尊,出錢的好像是冷姑娘……”
若木一怔,隨即耳朵尖一紅:“那也是本座挑的。”
祂屈指朝那吃里扒外的小銀人額頭上輕輕一彈,小銀人在半空中翻個跟頭,變回葉子。
冷嫣道:“下回你再買一件給我。”
若木氣順,抬抬下頜:“下回你不準給別人。”
冷嫣點點頭:“好。”
說話間,旁邊的包廂里已戰(zhàn)成一團,姬少殷修為劍法都遠勝于凌虛派一行人,不過他不欲取他們『性』命,處處留手,便處處掣肘,葛長生卻是一不做二不休,招招都沖著姬少殷的要害。
這凌虛弟子修為和刀法稀松平常,卻有層出不窮的下作伎倆,故此雙竟戰(zhàn)成平手。
重玄其余三人見姬少殷以一敵多,生怕他吃虧,也飛身上十樓,拔劍出鞘,加入混戰(zhàn)。
場變得更『亂』。
若木在一旁看著,忍不住說風(fēng)涼話:“重玄的劍法都是這么黏黏糊糊的么?”
那葉子見機行事,又成小銀人,與主人唱和:“劍法黏糊,人也呆,別人都要取他『性』命,他還手軟。”
若木道:“依我看也別耍劍,干脆換把鐵鍬,給自己挖墳去吧。”
凌虛派有個弟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銀人睨那人一眼,倨傲的與主人如出一轍:“廢物還有臉笑。”
那凌虛弟子道:“你個吃軟飯的小白臉,說誰廢物?”
若木惱羞成怒,騰地從榻上坐起,隨即忽然一笑:“本座尋常飯菜吃膩,倒嘗嘗『藥』膳的滋味。”
小銀人道:“聽說凌虛派那廢物修為低下,天材地寶倒吃不少,必十分滋補。”
若木挑挑揀揀地打量著凌虛派幾人:“這個太胖,怕是有肥膩。那個一身腱子肉,臉皮也厚,怕是嚼不動。”
小銀人道:“不如從那尖嘴猴腮的開始吃。”
若木點點頭:“那便將就著從那只開始吧。”
他向冷嫣抬抬眼皮:“本座吃卻不動手,怎么辦?”
冷嫣淡淡地向葛長生瞥一眼:“讓他自己動手便是。”
葛長生正與姬少殷刀來劍往,聞言身子驀地一僵,靈臺里像是突然起霧,整個人渾渾噩噩。
不等他回過來,自己已經(jīng)縱身一躍跳上鍋子上的銅架。
他的魂仿佛分成兩半,一半清醒,一半昏沉,清醒的那半明知發(fā)生什么卻控制不自己的軀體,昏沉的那一半?yún)s仿佛聽令于什么人,乖乖地捋起衣袖,舉起彎刀。
清醒的那半魂,只聽自己口中發(fā)出平板的聲音,似是自言自語:“佳賓遠道而來,沒什么可以待客,只有切幾兩肉給客人下酒。”
他預(yù)感到要發(fā)生什么,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阻止,手腳卻不聽自己使喚,連聲音也發(fā)不出來。
他只聽自己口中喃喃,一邊手起刀落,從胳膊上削下一片肉來。
即便是修士,生割自己的血肉也是疼痛難忍。
他痛得冷汗直下,可身體卻仍然動彈不得。
緊接著刀又落下,第二片肉落進湯鍋里。
彎刀在他手中飛舞不停,一片片肉旋割旋落,胳膊上血流不止。
重玄和凌虛弟子都這荒謬的景震懾,忘兩人馬還在交戰(zhàn)。
片刻間,葛長生的一條胳膊已自己削成白骨。
“太慢,太慢。”他喃喃自語著,忽然縱身一躍,“撲通”一聲跳進沸騰的湯鍋里。
清醒的一半魂清楚地感受到皮開肉綻的劇痛,卻連掙扎都不能夠。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頃刻間,待凌虛弟子們回過來,趕緊熄火,向那鍋中投入冰符,再將他們的葛師兄撈出來,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一命嗚呼。
只有他們才救出的少女,歪著頭好奇地看著燙得渾身通紅的葛長生,口中咿咿作聲。
不說,一定是屏風(fēng)對那黑衣女子使什么手段。
姬少殷看向黑衣女子,只見她『色』如常,似乎那慘絕人寰的一幕與她毫無干系。
他一時不知那兩人究竟是正是邪、是敵是友。
馮真真顫抖著道:“他……他活該……”
沈留夷嚇得臉『色』煞白,瞥屏風(fēng)對那對男女一眼,傳秘音道:“葛長生雖是惡人,這手段也太殘忍……這兩人一定不是正道中人,大家小心。”
話音未落,人叢中忽然發(fā)出一聲慘叫,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凌虛弟子彎著腰捂著肚子,血從他指縫里往外涌。
他身邊的貍妖舉起手中沾滿鮮血的鸞刀,伸出舌頭『舔』『舔』。
一個空洞的聲音從她胸腔里發(fā)出來,卻是個男子的聲音:“好餓,我好餓……”
姬少殷眼一變,下意識地將身旁的沈留夷一把拉到身后:“是冥妖!”
話音剛落,貍妖腹中的聲音越來越響,她的肚腹隨鼓起,只聽“嘶啦”一聲響,一只尖利的指抓從里劃破她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