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糖
對他的稱呼,就此由“先生”變?yōu)榱恕案绺纭薄?br />
“那,師兄師姐們怎么辦?”崔瑈猶豫地問了出來。
趙煜伸出手,將她身前一縷烏發(fā)繞于指間,細(xì)細(xì)摩挲。
“若有問題可以繼續(xù)請教,我會盡力彌補(bǔ)。”
崔瑈聽懂了他的意思:從此以后,他不會再為人師。
可在她心底,他永遠(yuǎn)是她的先生,是她能辨認(rèn)出的影響她至深的人。
見女孩兒若有所失,趙煜右手上移,輕輕撫過她眉尾,不經(jīng)意道:“你還有事兒沒做呢,知道么?”
她頓時回了神,心里想著,還有什么事兒沒做來著?
第二日,崔瑈乘車前往周家賠罪,商量取消定親一事,順道再接回圓圓。
原來,經(jīng)過滅門慘案后,許佑平師兄弟已自覺擔(dān)起重振師門之任,偶然間得圓圓“搭橋”,正好能向江左趙家投誠,而趙煜倒也愿給這個機(jī)會。
溺殺益王,成了趙煜對他們二人的試煉。叛亂一結(jié)束,在趙煜安排下,許佑平得隨俞大將軍麾下辦事,許明宏則前往京城備考武科,而圓圓往后便養(yǎng)在趙家,無形中也用以牽制二人。
在這些事上,趙煜并未有意回避崔瑈,她這才知道益王竟并非死于意外!畢竟將益王俘虜回京,一把扯出其背后勢力,便是政治清算的開始,有識之士們皆不認(rèn)為趙煜會放過這個機(jī)會。
然而趙煜行事終究異于常人,想來他與蔣儲一派已達(dá)成了合作,而后者怕是割下不少肉才得如此結(jié)果!
牽著圓圓走出周家大門,崔瑈回身向周仁雋道別:“表哥留步,這段時間實(shí)在添了不少麻煩,有機(jī)會綺月定再拜望姨夫姨母,也愿表哥今后順心遂意。”
面對他的大方不計(jì)較,她萬分慚愧,無從言謝之際,只能致以誠心祝福。
周仁雋淡淡一笑。
她好像真的變了,變得更加柔軟、動人,從一頭小刺猬變成了山澗清溪,可將萬物映照其間……在她眼里,他望見了自己的落寞。
這些改變不會源自偶然,而今日的反悔,或許都與某一個人有關(guān)。
她不說,他便不會問。
得到后再失去,的確令人有些難受,好在自她應(yīng)允那日起,他就一直活在夢里,飄飄乎空中,未曾握住半分真實(shí)。如今,不過是夢醒罷了。
不屬于他的,永遠(yuǎn)也強(qiáng)求不來。
“便借綺月吉言。下次你來時,可定得留下用膳了,不然母親怕真要生你的氣。”
周仁雋送二人至馬車前,話里帶了戲謔之意。
崔瑈羞赧笑笑,不知如何回話是好,只讓圓圓先上了車。
尚未碰到門,卻見車門已開,一英俊男子驟然出現(xiàn)面前,圓圓慢慢睜大了眼,下一刻高興喚到:“哥哥!”
趙煜輕揚(yáng)了下眉,“圓圓不錯,還能認(rèn)出我來。進(jìn)來吧,別擋著姐姐道了。”
等圓圓鉆進(jìn)車?yán)镒拢@才對上了車旁周仁雋的目光,很快,微微頷首,繼而將視線移至崔瑈身上。
崔瑈心里一緊,最終還是沒有為二人介紹,安靜上了車。
馬車駛離了周家,而周仁雋仍一動不動地站在府前。
他從未見過那個男人,然而只需一眼便知,這就是名動天下的趙齊光大人吧?
原來如此。
她過去的失魂落魄,片刻前的緘默不語,都已有了解釋。
回到南府,命人將圓圓送去茂竹苑后,趙煜徑直往承德院而去,而崔瑈也無比自覺地跟在了后邊,與他保持半步之距。
不過一進(jìn)允中堂,趙煜便感覺那玉軟嬌軀貼上了他右臂……男人唇角忽彎,抬手一揉額角,隨口道:“坐那邊去。”說完,走至左側(cè)黃花梨玫瑰椅處坐定。
崔瑈卻沒聽他的,只跟著走了過去,裙裾親密無間地挨著他長腿,就這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趙煜對上她眸光,挑眉:“行,站會兒也好。”
先前在馬車?yán)镞€矜持守禮的人,一到私下,簡直嬌蠻得厲害。
聽了這話,崔瑈只在心里暗哼,面上卻不顯露分毫。剛才聽他與圓圓閑聊時,不知怎的,她突然想抱抱他,可又顧及圓圓在,沒能成行。
小孩兒最是敏感了,就像小獸一般感知著人情變幻。能對孩子有吸引力的人,定然有著溫柔善良的心。
只是,為何他現(xiàn)在對她這樣過分,難道因著她不是小孩兒了嗎?
看著眼前人自顧品起茶來,崔瑈伸手撫過他扣在茶盞上的修長指骨,而趙煜也沒在意,便任由她玩兒。
忽然間,她腦子里閃過圣人說的那句話來——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近之則不遜,遠(yuǎn)之則怨。”
嗨,這不就說的她么?若是以前,怎敢這般動手動腳,頂多背地里直呼他名兒……崔瑈暗笑在心,悠然收回了手。
“我腿酸了,不想站了。”
看我對你好不好?你受不了我叫你“哥哥”,我便減少叫的次數(shù)了。
趙煜了然,笑了:“去那兒坐。”
“不要,我想跟你坐一起。”
“這兒坐不了兩人。”
可以坐你身上呀。又不是沒坐過。
崔瑈定定看著他,無聲道。
趙煜心想,這能一樣么?那日失而復(fù)得,怎還有心思去想其他。
見她仍不依不饒地凝著自己,趙煜唇畔笑意愈發(fā)深了,不緊不慢道:“你乖點(diǎn)兒,以后才有糖吃,知道么?”
話音剛落,女孩兒臉蛋竟可見地一點(diǎn)點(diǎn)紅透。此話乍聽仿佛沒事兒,卻絲毫經(jīng)不住她深想——
他不禁莞爾,原來還真懂啊。
而崔瑈呢,忽覺自己在這事兒上知行終難合一,不管腦子里多不正經(jīng),一旦遇上“知行合一”之人,總歸落于下風(fēng)。
如此,便是狹路相逢勇者勝了。
對上他耐人尋味的黑眸,崔瑈側(cè)身坐下,兩條玉白藕臂輕輕環(huán)住了他脖子,“可我現(xiàn)在就想吃——哥哥。”
女孩兒嘴上說得無比天真,可盈盈杏眼里卻氤氳了幾分柔媚。
即便清楚這姑娘是在逗他,然而看著她花瓣似的紅唇一開一合,趙煜完全不受控地輕滾喉頭。
瞬息之間,崔瑈就被那明顯異于她的男性特征所吸引,一陣悸動沒來由的涌出,又迅速向四肢蔓延……醺醺醉醉中,她情不自禁地吻上他喉結(jié)。
趙煜全身一緊,微側(cè)過頭,抬手輕按住她細(xì)長脖頸,如扣住小雞仔似的將作亂之人壓在頸畔。
男人光潔細(xì)致的肌膚近在眼前,她閉了眼,細(xì)嗅那好聞氣息,全憑本能地輕啄他后頸,一下又一下,仿佛吸吮冰山下的清泉,用以澆滅心中那陣難受……
“崔瑈。”
“嗯?”
“別非禮我了,可以嗎?”
“不可以。”
“你怎么那么壞呢?”
“就壞。”
“別亂來啊,就想讓我不好過是吧?”
“哪有。”
趙煜輕笑出聲,這姑娘沒救了,就是來克他的,也不再跟她廢話,直接抱著她走出允中堂。
剛將人放下,便見晉臣匆匆入院,疾趨至跟前。
“稟大人,老大人請您與小姐收拾行李,午膳后啟程前往安平。”
安平?難道是去崔宅?
驚疑不定之際,崔瑈抬頭看向趙煜,卻發(fā)現(xiàn)他罕見地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留意到女孩兒視線,他伸手放至她腰際,安撫地拍了拍,“沒事兒,你先回去收拾,待會兒見。”
崔瑈聽話地離開了承德院。
院中只剩一人。靜立半晌,趙煜抬腳往和光軒而去。
他一直知道這一可能的存在。只是,當(dāng)祖父真正做出如此選擇時,他還是深感意外。
自此以后,只能全力以赴。
不為報(bào)恩,而為這由無數(shù)人鋪就而成的“命運(y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