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
年底,崔瑈朝例與阿兄一道回安平,唯一不同于以往的是,這次同行的還有趙元溥、趙煜父子一行人。
接到盧聿明的信后,盧老爺子就早早來到崔家老宅,與崔郅一起等著接待江左趙家的人。崔郅擔(dān)心族人莽撞唐突貴客,有意捂嚴(yán)了消息,直到臘月二十五傍晚,安平城門駛來幾輛貴氣馬車,得了信兒的崔族中人這才急急忙忙趕至崔宅。
“待會(huì)兒可就見著老首輔了吧?上次只那幾大房的得見,一個(gè)個(gè)回來神氣得不行,這下,也該輪到我了……”
“聽說這次老首輔未來,來的是那位剛退下的趙閣老,人也足夠叫你見見世面了!”
崔筵之立在人群里,聽聞這話,無聲笑了,心想,終究都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
他緊緊盯著街道盡頭,只興奮等待那位大人出現(xiàn)。平頭百姓怎會(huì)想到,今日就算見不著輔政四朝的老首輔,然而那未來的新首輔,可就要見著了。
人群仍在騷動(dòng),直嘆那江左趙家不愧為帝國頂級(jí)世家之首,全門進(jìn)士不提,趙瀛父子二人還皆為肱骨之臣,如今身為第三代的趙煜更是風(fēng)頭無倆,這般運(yùn)道古今罕見。更叫人大惑不解的是,如此門庭,竟會(huì)接納崔瑈?
崔瑈自然不清楚族里人對她的羨慕嫉妒,下車時(shí),只見正門外的兩側(cè)竟齊齊站滿了人,一見了她,個(gè)個(gè)臉上都帶了些急切的笑,但無人敢隨意上前。
見到崔瑈,盧老爺子和崔郅立刻舒展了神色,緊接著心神完全聚在正從后輛馬車上下來的人。
西來寒風(fēng)吹得崔瑈低了頭,正準(zhǔn)備往趙元溥身側(cè)走時(shí),見本來位于趙元溥身后的趙煜忽走至右邊,于是只好停步往左走,本來沒怎么留心,然而不一會(huì)兒才發(fā)覺,風(fēng)聲竟便小了些。
沒忍住抬頭偷看他,趙煜不過瞥了她一眼,旋即恭敬地向盧老爺子和崔郅問好。
趙元溥將二人互動(dòng)看在眼里,意外之余,嘴角不禁彎了一彎。只崔瑈自顧回味方才那人的愛護(hù),并沒有注意到未來公公的反應(yīng)。
等趙煜見完人,她開始以客為先,向趙元溥一一介紹外祖父和叔叔,隨后又為自家兩位長輩引見趙元溥。
相比趙瀛,趙元溥溫和近人得多,很有興致地聽著崔瑈說話,而崔瑈在他面前也顯見沒那般拘謹(jǐn)。自向盧老爺子和崔郅問好后,趙煜便站在父親身邊,時(shí)而看她一眼,臉上帶著極輕的笑。
見此情狀,盧、崔二人暗松了口氣,問完路上情況,熱情地邀趙家一行人入內(nèi)。
兩旁人為崔氏幾大房的人,雖有心湊上前露臉,然而一家江左趙家這等大人物,似乎天然就矮了一截,不敢造次。
“趙公,這幾位乃崔氏幾大房的房主,上次文瀚公來時(shí)大家一起聚了聚。”走上宅前石階時(shí),崔郅帶笑向趙元溥介紹。
被提到的幾位只忙不迭彎腰行禮,唯崔筵之立刻走上前,大方得體地向趙元溥、趙煜問安,隨后向崔瑈親近道:“叔叔還沒來得及祝綺月侄女入選庶吉士,當(dāng)初聽聞消息便與有榮焉,沒想到再見時(shí),更迎這般喜事。”
說完,又對盧老爺子和崔郅道:“今日乃宗房大喜日子,房族仰慕兩位趙大人甚深,遂皆趕來拜見,這邊由我招呼即可,盧老與臻明無須分心。”
盧、崔二人聽完自是點(diǎn)頭應(yīng)允,能有崔氏族人幫忙處理,既不慢待宗親,又能不擾趙家父子清凈,如此甚好。
崔瑈清楚,這位遠(yuǎn)房叔父醉翁之意不在酒,有心向趙家賣好罷了,但見他說得磊落,倒覺難得。
趙元溥全程容色清和依舊,唯趙煜多看了眼崔筵之,略一頷首,陪侍父親入了崔宅。
人群中聲音愈發(fā)熱鬧了,個(gè)個(gè)興奮無比,嘰喳議論著片刻前的光景。名傳天下的趙家父子給人留下的印象著實(shí)深刻。望著前方人的背影,崔筵之緊了緊拳頭,臉上笑容收也收不回來,他知道自己沒白表現(xiàn),趙煜這是承了他的情!
趙崔二家很快就定下了婚期,為明年四月初八。
“趙家守禮,沒那些世家跋扈作派,齊光又是這般人物,我想還是早些禮成為宜,免得夜長夢多,再生變數(shù)。”
云嵐廳,盧老爺子正告知崔瑈婚期一事,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滿意。
見外孫女愣了愣,只以為她覺著太快了,尚不適應(yīng),于是緩聲開解:“女子出嫁后必然不像在家里這樣自在,但終歸是要嫁人的,趙家不同于一般人家,自有規(guī)矩章程,不過只要上敬長輩,服順夫君,盡到自己本分,想來趙家不會(huì)苛待你。”
崔瑈心跳愈發(fā)加快,壓了壓直欲上翹的嘴角,問:“我記住了,可是外祖父,只這四月初八是如何定下來的?”
聽得出她不算抗拒,盧老爺子放下了心,笑道:“婚期當(dāng)然是配八字后算出來的,擇最吉之日。”
略微一頓,忽覺這個(gè)日子頗不一般,“綺月不提我還沒發(fā)現(xiàn),這四月初八……佛誕節(jié),的確是個(gè)好日子。”
崔瑈忍不住笑了。怎么不是好日子呢?一年前的洛水河畔,他與她的師生身份再無維系的可能。而一年后的同一天,將再次見證他與她身份的劇變。
她好像等不及了,只愿那一天早些來,越快越好。
在安平待了兩天后,臘月二十七日上午,趙元溥與趙煜已準(zhǔn)備啟程回京。
崔瑈跟在外祖父身邊送趙家父子出門,心情控制不住地有些低落。
春假近一月,意味著她將有一個(gè)月都見不到趙煜,這還是自他從建州回來與他分別最久的時(shí)候了。想到這,崔瑈如何也開心不起來。
趙煜不經(jīng)意看向她,那姑娘微垂玉頸,神色蔫蔫兒的,一會(huì)兒又有意直起身子,像是怕被旁人看出異樣來。
她很快與他四目相遇,抿了抿嘴唇,似想說些什么,最后只用一雙漂亮眼睛凝著他,依依不舍之意盡顯。
“盧老、臻明,就此留步,天兒冷,無須多送。”趙元溥早就察覺兒子心神全系于別處,轉(zhuǎn)眸看那姑娘一眼,溫文安慰道:“綺月好好陪家里人過年,回京后來北府住,往后入館就學(xué),你祖父還留有話要提點(diǎn)你。”
“是。”崔瑈輕聲回話,“伯父您一路順風(fēng),綺月提前給您恭賀新春了。”
她又看了看趙煜,道:“您也一樣。”
兩邊長輩都含笑旁觀這對即將成婚的璧人,見之守禮不生疏,心里都極為滿意。
趙煜僅僅遲疑了一瞬,卻未能瞞過趙元溥,展顏一笑,倒也沒叫他為難:“煜兒多留一天吧,盧老從范陽過來操勞你的婚事,很是辛苦。后日先送老爺子回范陽后再回北府,略盡孝意。”
盧老爺子一聽,連說“不必麻煩”,然而趙煜卻恭敬應(yīng)了下來。趙元溥心如明鏡,只溫聲勸解道:“盧老不必見外,他們小輩分內(nèi)之事。”
如此峰回路轉(zhuǎn),崔瑈早已愣住,反應(yīng)過來后立刻毫不遮掩地盯著趙煜,杏眼盈盈,如春水柔漾。
趙煜極快地看了她一眼,視線移開后,唇角亦泄露了幾許笑意。
半個(gè)時(shí)辰后,崔瑈被壓在崔宅某處的假山石壁上,一只修韌的手前移,覆落在她柔嫩的小腹,耳旁傳來那人慢條斯理的問話,“剛才是不是故意裝可憐,好令我走不了?”
崔瑈渾身發(fā)軟,扭過頭來細(xì)喘氣地親他,水眸濛濛。
“小騙子。”趙煜吻遍她頸間耳后,語聲含糊,微用力將她柔軟身子后壓,喉里不禁溢出一絲喟嘆。
崔瑈受不住地抽泣起來,然而卻被男人扣了下頜,狠狠堵住了她脫口而出的嬌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