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盛宸的目光，司巖隨著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她們，是自己過去接人的。”
    盛宸淡淡一笑，隨口應道：“你認為呢?！?br/>     司巖目光微晃，小心道：“屬下有意探問了下有關秦少爺?shù)氖虑椤０捶坑膽c的說法，之所以將秦少爺留在房家，其目的只是保障秦少爺?shù)娜松戆踩！?br/>     盛宸道：“他沒說謊?！?br/>     司巖沉吟道：“將秦少爺留在房家，又讓秦姑娘親自去接秦家那位已然多年未出關中的家主。屬下想來想去，還是覺著，不對勁?！?br/>     盛宸笑了笑，道：“當然不對勁。但現(xiàn)在的情況，要的就是這個”不對勁”?！?br/>     司巖目光閃爍，道：“公子是想用引起秦氏家主對秦少爺?shù)膽岩桑瑏肀Ｗ∏毓媚锏男悦?？?br/>     盛宸又笑了笑。他沒承認，但也沒否認，只是笑了笑。
    司巖瞅著盛宸的笑容，少頃，忽然道：“公子這么笑，是屬下猜測的不對嗎？”
    盛宸淡淡道：“你多慮了。見了一回房幽慶，我的大司尊也變得神神叨叨的了。”
    司巖“噗嗤”一笑，道：“公子，你真的會說笑話了?！?br/>     盛宸又瞧了司巖一眼，道：“一早就說過了，咱們那位房盟主，他做的每個選擇都是對自己有利的。當然，誰也不能說他這點上有什么錯，甚至于他的做法才是大多數(shù)普通人的選擇。你之所以覺得不對勁，大約只是因為他向你隱瞞了此事可能給房家?guī)淼暮锰幇??！?br/>     司巖做了個鬼臉，道：“咱們那位房盟主，也就在公子面前沒什么秘密?！?br/>     盛宸道：“房盟主之所以比我還要殷勤，主要是因為自己兒子也牽涉其中?！?br/>     司巖點了點頭，道：“公子說過，中州房家，現(xiàn)在無疑就是除了我們逍遙宮之外普天下最大的那只代罪羔羊。既然他的確不是背后操縱整盤棋局之人，定也不愿房家成為眾矢之的。”
    盛宸吁了口氣，道：“世人連自己做下的惡事都不愿承擔責任，又怎可能替他人承擔?！?br/>     司巖勉強笑了笑，道：“公子如此說屬下難免要多問一句，他專注自身的利益這的確沒人能譴責，然而，他想要的，又和我們想要的是否會有沖突呢?！?br/>     盛宸道：“你認為呢。”
    “我？”司巖自然地一怔，笑了，“公子也說了，屬下一向不怎么信任房盟主的。公子這問題問在屬下身上豈非多余?！?br/>     盛宸道：“你并不需要完全信任他的，你需要的，只是看他有沒有價值?，F(xiàn)在的房家，無疑對我們是有價值的。反之亦然。這個道理，司巖你還未完全明白么?！?br/>     司巖尷尬一笑，道：“道理屬下明白，屬下只是，還是更愿意先看看能不能信任對方?！?br/>     盛宸笑了笑，主動改變了話題：“無論如何，秦家那位秦晉少爺在房家的確是安全的。”
    司巖眨了眨眼，不說話了。
    盛宸瞅著司巖，淡淡道：“我和你說過，當你認為一時間有太多細節(jié)需要犁清而你卻似乎無從下手，你該怎么辦?！?br/>     “我該……”司巖目光一閃，硬生生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盛宸有意識得讓司巖想了想，才忽然說道：“送張?zhí)舆^去。”
    “帖子？”司巖咀嚼著盛宸的用詞，有些愣愣的，“送給秦家家主?！?br/>     盛宸看著司巖，緩緩道：“你沒聽錯。我的名帖，你親自去。”
    司巖沉吟道：“關中秦家的家主而已，當真需要如此鄭重的么。”
    “不需要”，盛宸隨口道。
    司巖目光閃爍，沉默了下去。半晌，他長出了口氣，道：“只送名帖？”
    “是”，盛宸道，“只送名帖。”
    司巖臉色微微一變，不言語了。
    盛宸有意讓司巖想了想，道：“這些年，我給人送過帖子么?！?br/>     “七七八八接過不少”，司巖琢磨道，“大多都是約比武，公子從來都是拒絕?！?br/>     盛宸淡淡道：“我不喜歡打架，更不喜歡殺人。”
    司巖沉吟著道：“除了和比武有關得，也送過的。只是……”
    盛宸截口道：“都是逍遙宮的帖子，不是我個人的。事發(fā)之際，我亦不需親自出現(xiàn)?！?br/>     司巖點點頭，道：“是。”
    盛宸道：“我并不喜歡倚強凌弱，然而前幾年，總有人以為我還年青?！?br/>     司巖干咳了聲，笑道：“經歷了那場正邪之爭，還認為公子年青就可以隨便欺負的，是他們腦子不好使，有什么下場是活該，不是公子的錯?！?br/>     盛宸吁了口氣，道：“你去，親自去。”
    司巖目光閃爍，道：“那屬下除了送公子的名帖，還需要做些什么？公子是否有話想要屬下帶給秦家那位家主？”
    盛宸道：“不需要?！?br/>     “當真？”司巖應得一臉的詫異。
    盛宸點點頭，道：“是的，不用說。他見到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司巖勉強笑了笑，點點頭，道：“哦。”
    “沒明白？”盛宸瞅著司巖笑。
    司巖作了個鬼臉，笑道：“公子原諒，屬下真是有點懵了?！?br/>     盛宸淡淡道：“若我沒猜錯，待見了他，你也能明白了?！?br/>     司巖遲疑道：“公子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其實沒有公子你想象得那么精明。這盤棋，也并沒有那么大。造成現(xiàn)在的結果，只不過……”
    盛宸截口道：“是一系列的情況催生的結果，而非是他的預謀?！?br/>     司巖小聲道：“屬下差不多說的就是這個意思?！?br/>     盛宸道：“你是說我有可能高估了他?！?br/>     司巖終于長吁一口氣，道：“不可能的么?！?br/>     盛宸沒有正面回應司巖的話，他有意讓后者多想了想，才緩緩道：“那并不重要?！?br/>     司巖琢磨道：“不重要的話，那重要的是……”
    盛宸沒言語。然而，當司巖迎上盛宸的目光時，臉色突然就變了。
    盛宸瞧著司巖笑，道：“你這不是明白了?！?br/>     司巖盯著盛宸，琢磨道：“那……華姑娘她們不是會有危險?！?br/>     盛宸道：“確實有可能。”
    司巖微微一愣，不說話了。
    盛宸瞅著司巖，有意讓后者想了想，輕輕道：“不明白我為何要她們走這一趟?！?br/>     司巖搖搖頭，又點點頭，小聲道：“差不多就是這個吧。”
    盛宸淡淡道：“和房盟主此時將秦少爺留在房家一樣，為了她們的安全?！?br/>     司巖瞪著盛宸，一臉得茫然。
    “更不明白了？”盛宸露出了笑意。
    司巖目光閃爍，勉強笑了笑，道：“公子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有區(qū)別么”，盛宸淡淡道。
    司巖剛準備說什么，盛宸已繼續(xù)說道：“早先，我已經大概和秦姑娘講過了這次”迎接”的真正意義。相信以她的江湖經驗，加之對方投鼠忌器，不會有事的。若你實在擔心，就早點去?！?br/>     司巖怔忡道：“我早點晚點出現(xiàn)，結果當真會有分別的么?！?br/>     盛宸沒有正面回應這個問題，而是接著說道：“去接他。這就去?！?br/>     司巖自然得一愣，道：“現(xiàn)在去？”
    盛宸點點頭，道：“去，現(xiàn)在去。帶著我的帖子，去迎接他。”
    司巖目光再閃，道：“我好像總算明白一些公子的用意了。”
    盛宸笑了笑，沒說話。
    司巖的雙眼亮亮的，笑著道：“那屬下就先下去準備了?！?br/>     “去吧”，盛宸抬了抬手。
    按下司巖如何準備，如何出城不表。總之，他是在距離中州城數(shù)里之外的官驛見到秦家家主的。所以說“見”而非“接”，那是因為他到達官驛之前的兩日前，秦家家主便已到了。
    你沒聽錯，秦家家主在有人自中州城出迎之前，就已在城外住了兩日了。
    香茶入口，沁人心脾。
    或者說，本該沁人心脾。
    陪坐在旁的秦玉鳳看看司巖，不著痕跡地掃了華青青一眼。后者會意一笑，道：“大司尊親自到來，想是有要事要談。不若你們談，我和秦姐姐就先告辭了。”
    秦氏家主點點頭，道：“姑娘走好。”
    眼看著秦玉鳳和華青青離開的背影，司巖忽然笑了。
    “大司尊笑什么”，主人問。
    司巖將目光投向了秦氏家主，又笑了笑，道：“家主這茶，品起來不似是中州當?shù)爻ｏ嫷摹！?br/>     “在下的情況大司尊想必知曉，在下這樣的人，出門時多備著些隨身的東西，總是有備無患嘛！”
    司巖含笑道：“說的是，家主的情況，江湖上確實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秦家主目光微動，伸手拿起了本已放在手邊的名帖。
    司巖凝視著他的動作，不說話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司巖聽到了的秦家主的聲音。溫溫柔柔，但又認認真真。
    “好?！?br/>     司巖笑了笑，道：“秦家主講什么，還請秦家主索性一次性說明白了。要么在下回去了，也不好交代?！?br/>     “在下說，大司尊回去了直接這樣告訴宮主就好?！?br/>     司巖目光閃爍，不說話了。
    秦家家主有意識地停頓了片刻，笑了笑，才繼續(xù)說道：“江湖上每個都知道，見到大司尊就等于見到了盛宮主了?！?br/>     司巖點點頭，道：“那好，在下回去了必會如實說予我家公子?！?br/>     “多謝”，秦家家主頷首微笑。
    司巖緩緩道：“事情辦完了，在下就回去復命了。我們城中再見?！?br/>     “也許在下并不想進城呢”，秦家家主看著司巖，一雙眼睛亮亮的。
    盛宸華青青跟著盛宸走進房間，又看著盛宸拐進了屏風，
    司巖沒跟著他的話說下去，他起身拱手，徑直走向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