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青青也不知自己愣了多久，她只是突然聽到自己在說話。她是這樣說的。
    “胡大哥，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胡驍?shù)哪抗庠谌A青青面上上下一晃，安撫一笑，解釋道：“我適才說，關(guān)中秦家家主秦風(fēng)的情況這些年來江湖之中傳人人皆知，但從未沸沸揚(yáng)揚(yáng)，如今深想，也是奇怪?！?br/>     司巖接口道：“也許，是因為沒必要吧?！?br/>     胡驍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還未說什么，司巖已接著說了下去：“公子常說，這世上的很多事，之所以看起來正常，就是因為有人故意讓它正常的。而”正?！?，不過是一種狀態(tài)，什么都不能代表?！?br/>     胡驍?shù)溃骸罢驗檫@種情況的出現(xiàn)，如今的我們甚至無法確認(rèn)那”走火入魔”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又是因何種武功導(dǎo)致；若為假，這么些年下來又是為何從未被人拆穿?！?br/>     華青青看了眼司巖，沒說話。
    胡驍也沒非要得到回應(yīng)的意思，短暫的停頓之后，他接著說道：“如今回想，事關(guān)他的這一切，極有可能從一開始就沒表面上那么簡單?！?br/>     華青青道：“你說的這些，我明白的?！?br/>     司巖截口道：“早先公子也是差不多這么說的。彼時姑娘亦在現(xiàn)場，也沒什么問題。我還以為，你聽懂了?！?br/>     華青青苦笑搖頭，道：“我當(dāng)然是聽懂了的。只不過……”
    胡驍笑了笑，道：“不過什么？”
    華青青瞧了眼胡驍，沉吟了片刻，道：“只不過，聽一個人說出的結(jié)論和聽不同的人說出相同的結(jié)論，感覺總是不一樣的。”
    胡驍笑道：“說得人多了，聽起來就更像真的了。是這樣么？”
    華青青作了個鬼臉，沒說話。
    胡驍?shù)溃骸澳顷P(guān)中秦家哪怕在實力最強(qiáng)之時，在江湖中也就算是個不溫不火，何況現(xiàn)如今。倘再有心隱藏，能藏這么多年，倒也算不得特別意外。”
    華青青眨了眨眼，忽然道：“胡大哥對秦家的武功了解多少。”
    胡驍?shù)溃骸拔抑恢溃@江湖之中的門派，沒一個是好想與的。而關(guān)中秦家的先祖，原本也是出身在中原武林的傳統(tǒng)大門派之中的?！?br/>     “你想問什么”，司巖接口道。
    華青青思索道：“按說早年那些個傳統(tǒng)大門大派的武學(xué)，大多都是光明正大的。”
    司巖瞧了胡驍一眼，不說話了。
    華青青也跟著看了眼胡驍，才接著道：“是這樣，據(jù)秦姐姐說，整個關(guān)中秦家的家傳武學(xué)之中并沒有十分兇險的功法。問題是……”
    司巖截口道：“問題是，秦家的家規(guī)，致使秦姑娘從未有接觸祖?zhèn)鞴Ψǖ臋C(jī)會。即便有過些了解，就算并非是錯的，也可能只是秦家最粗淺的武學(xué)?！?br/>     華青青點(diǎn)點(diǎn)頭，道：“秦姐姐自己也是這么講?！?br/>     胡驍忽然道：“江湖傳說傳了這么久，已經(jīng)將真假混淆了?！?br/>     司巖看了胡驍一眼，道：“胡樓主說得對。”
    “那現(xiàn)在呢，”華青青道，“關(guān)于他，我們究竟知道了些什么?！?br/>     司巖吁了口氣，道：“現(xiàn)在，在秦風(fēng)家主的身上，我們只能確定兩件事。一是他的身體遠(yuǎn)沒有他聲稱的那么差?！?br/>     華青青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就是齊神醫(yī)出現(xiàn)的作用?！?br/>     “第二件呢”，胡驍截口道。
    司巖看了華青青一眼，道：“就現(xiàn)在的局面看來，第二件比起第一件更加的重要。”
    胡驍還未做出任何反應(yīng)，華青青已接口道：“他家公子說，秦風(fēng)家主的武功，比這些年他對外宣稱的要好的多?！?br/>     “好得多”，胡驍皺了皺眉，不說話了。
    華青青凝視著胡驍，道：“你不知道？”
    胡驍目光閃動，將目光投向了司巖。
    司巖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道：“實不相瞞，頭一次相見之時，我確實是沒有留心?！?br/>     “但那只是首次相見”，華青青接口道。
    司巖看一眼華青青，道：“莫說是在中州的范圍之內(nèi)，縱是放眼整個天下，公子的武功修為也是能排在前列的。公子說是，就一定是?！?br/>     胡驍忽然道：“你這么說，莫非是現(xiàn)在也沒有發(fā)現(xiàn)么！”
    司巖笑了笑。他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只是笑了笑。
    華青青看看胡驍，又瞧了眼司巖，道：“以大司尊的修為，能逃過大司尊的眼睛，想必也并不容易。”
    司巖搖了搖頭，道：“姑娘說的對。能逃得過我的眼睛的，也不多見了。”
    胡驍忽然道：“他的武功修為，當(dāng)真會那么高的嗎！”
    華青青截口道：“那房盟主呢！”
    “房盟主？”司巖瞧了胡驍一眼，道，“他怎么了？”
    華青青道：“我突然很好奇?！?br/>     司巖和胡驍迅速互換了個眼色，都不說話了。
    黃昏，又是黃昏了。
    當(dāng)天邊最后一縷晚霞消失之時，盛宸長長地嘆了口氣，放下了茶盞。
    司巖立馬露出了笑容，道：“公子你可算是說話了?！?br/>     “我在等你”，盛宸淡淡道。
    司巖做了個鬼臉，道：“屬下要說的，之前已說完了?，F(xiàn)在，還是公子來說吧?！?br/>     盛宸淡淡道：“你說得只是你的所見所聞，我想你說得的，是你怎么想。”
    “怎么想？”司巖小聲重復(fù)。
    盛宸瞅著司巖，片刻，淡淡一笑，道：“你認(rèn)為，那齊曜神醫(yī)如何。”
    司巖道：“就去房家莊的這一路上來看，相信很快秦風(fēng)家主身體恢復(fù)得不錯的消息便會傳遍江湖了?！?br/>     “說下去”，盛宸道。
    司巖眨了眨眼，沉吟著說道：“至于公子找他的那件事，屬下不知他如何回復(fù)公子的問題，那屬下自然就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br/>     盛宸沉默了片刻，笑了：“這次出門，你倒是愈發(fā)乖覺了?！?br/>     司巖道：“那是公子教得好?！?br/>     “你小子”，盛宸笑道，“如今做的好就是我教得好。相對的，來日若犯了錯那錯亦在我的身上而非你承擔(dān)得了得，是么?！?br/>     司巖目光一閃，笑了：“公子是愈發(fā)會開玩笑了?！?br/>     “很好笑？”盛宸含笑道。
    迎著盛宸的目光，司巖思索了片刻，主動改變了話題：“早先華姑娘倒是無意中說出來一個問題，屬下認(rèn)為，在進(jìn)行下一步之前，很值得我們用心關(guān)注?！?br/>     “你說”，盛宸示意道。
    司巖道：“公子認(rèn)為，房幽慶可會看得出秦風(fēng)家主的武功高低?！?br/>     盛宸沒正面回應(yīng)司巖的話，他只是略略沉默，便接著說道：“看得出那便更好，即便看不出來，知道了秦家主身體的真實情況，以他的個性，也會小心謹(jǐn)慎的?！?br/>     司巖沉默了半晌，目中突然亮了起來。
    盛宸淡淡道：“懂了？”
    司巖干笑了兩聲，道：“有勞公子指點(diǎn)?！?br/>     盛宸道：“還有問題？”
    “屬下就是想知道”，司巖遲疑了下，才接著說了下去，“咱們那件事?！?br/>     盛宸還未說話，司巖已繼續(xù)說道：“齊曜神醫(yī)當(dāng)年，確實是被老宮主請上山看病的大夫之一。”
    盛宸點(diǎn)點(diǎn)頭，沒說話。
    司巖眼見盛宸沒說話的意思，只能自己說下去：“屬下記得，當(dāng)年來得不只是他一個。陸陸續(xù)續(xù)的，敢上山的，都上過山。”
    盛宸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的記性真不錯?！?br/>     司巖眨了眨眼，道：“那么，公子知道了些什么?！?br/>     盛宸淡淡一笑，道：“想問就直接問，在我面前，怎得也如此拐彎抹角的?！?br/>     司巖斟酌道：“屬下就是想知道，老宮主，究竟是什么病?！?br/>     盛宸淡淡道：“不是病?！?br/>     司巖目光閃爍，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讓司巖想了想，才緩緩重復(fù)道：“我爹在世時所罹患的，并不是什么難醫(yī)的疾病?！?br/>     “難不成也是走火入魔”，司巖嘟囔道。
    盛宸瞅著司巖笑，片刻，淡淡道：“江湖中人練功走火入魔雖不是什么好事，但亦并非需要隱瞞的事情。并不是走火入魔，倒是確實是和練功有關(guān)的?！?br/>     司巖目光閃動，試探道：“中毒？”
    盛宸笑了笑。他沒承認(rèn)，但也沒否認(rèn)，只是笑了笑。
    司巖也沒再要盛宸講什么的意思，他回憶了片刻，道：“屬下還記得，老宮主那時在服用有助于內(nèi)功增長的丹藥，若是被人下毒，就說得通了。”
    盛宸還是沒說話。
    這一次，司巖也是隨著沉默了下去，一直到他實在是忍不住了，才主動說道。
    “若是中毒，那當(dāng)年來了那么多大夫，為何無人驗得出?！?br/>     盛宸道：“你認(rèn)為呢？”
    司巖目光閃爍，徹底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讓司巖想了想，才繼續(xù)說道：“我找齊神醫(yī)，并非是為了證明我爹生前遭人投毒。我早就知道了這件事?！?br/>     司巖遞上茶杯，道：“公子，喝茶?！?br/>     盛宸接過新添滿的茶杯，緩緩道：“你應(yīng)該還記得，我早幾年在宮中查的那件事?！?br/>     司巖思索片刻，目光驟然亮了起來，認(rèn)真道：“屬下的確記得?！?br/>     盛宸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找齊神醫(yī)，主要還是因為昔年齊神醫(yī)曾經(jīng)有意無意地提點(diǎn)于我。這一回相見，總算是從齊神醫(yī)的口中證實了這些年來的推測?！?br/>     司巖沉默了半晌，正色道：“這些年來所有的事情，真的都是有關(guān)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