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難走的路，只要往前走，總有一日，也會(huì)成了路?！?br/>     這是句老話，也是句俊話。人人都知道，這樣又老又俊的話通常都是很有道理的話，然而正是這樣又老又俊的話，卻時(shí)常成為令人驚恐的話。
    隨著驚恐而來的，就是害怕，甚至于拒絕嘗試。
    “真的有人做得到嗎？”“這樣的道理看起來厲害，說到底還是因?yàn)樗徊贿^是空中樓閣一般的存在！充其量，不過是給人希望的空理。”
    當(dāng)然，這些都不是華青青現(xiàn)在要考慮想考慮在考慮的問題。此刻的華青青只是覺得害怕。因?yàn)椴还苁㈠愤m才的許諾多么令人心動(dòng)，一旦他重又安靜了下去，在這幽深不見底的密道之中，又只剩下了她一個(gè)。當(dāng)她又聽聞自己的砰砰心跳，她開始心慌了。而且隨著安靜的時(shí)間越長(zhǎng)，心慌的就愈發(fā)厲害。對(duì)她而言，如此劇烈的心慌，除了“沒話找話”，她也就只剩下了“沒話找話”了。
    “倘若待會(huì)這火折子滅了，你可還能看得到”，她瞅著火折子，這樣說。
    盛宸淡淡道：“這火折子的光線并未減弱，是姑娘你盯得時(shí)間長(zhǎng)了，誤會(huì)了。”
    華青青瞧了盛宸一眼。
    盛宸會(huì)意一笑，道：“那九天霹靂堂的堂主若是知道姑娘這么擔(dān)心霹靂堂出品的火折子會(huì)滅，怕是得躲起來哭?！?br/>     “你認(rèn)得他？”華青青順口問。
    盛宸道：“從未有此機(jī)緣?！?br/>     華青青無聲一笑，道：“這九天霹靂堂的火器天下聞名，我一個(gè)江湖末流的幾句不好不壞的話，怎可能能令堂堂九天霹靂堂的堂主哭呢。”
    盛宸笑了笑，沒說話。
    華青青也并不意外，繼續(xù)說道：“就說這火折子，江湖上人人都聽說過的?！?br/>     “只可惜，它聞名天下的原因，不僅僅是它的好用”，盛宸淡淡道。
    華青青嫣然道：“是價(jià)值不菲。我可聽說，這九天霹靂堂出產(chǎn)的火器，每一件都是價(jià)值不菲?；鹫圩樱€算是其中比較便宜的?！?br/>     盛宸笑了笑，道：“雖是價(jià)值不菲，但也都是物超所值，如若不然，也無法供給軍中，更無法供予皇家了?！?br/>     也許是盛宸的口氣，也許是別的什么。總之在盛宸又一次提到霹靂堂的火器供給皇家時(shí)，華青青心下忽然動(dòng)了動(dòng)。然她也沒往下再想，只是瞅著盛宸說道：“你又不答我的問題了。”
    盛宸淺淡一笑，緩聲道：“我告訴過你，幼時(shí)練功，我曾在較此處黑得多的地方待過很久。這樣的環(huán)境，自是困不住我。”
    華青青眨眨眼，嘟囔道：“這不是在沒話找話說嘛！這么走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是個(gè)頭?！?br/>     “應(yīng)該就快到了”，盛宸道。
    華青青這次索性停下了腳步。
    黑暗之中，盛宸的眼睛亮得驚人。迎著華青青的目光，他緩緩說道：“一旦被剝奪了視覺，其余四覺便會(huì)自然增強(qiáng)。日后有空了，姑娘也可以試試看的?！?br/>     華青青目光晃動(dòng)，咀嚼著盛宸的話，笑了笑：“其余四覺？什么四覺？”
    盛宸道：“如姑娘的猜想，我有我的辦法。不過，姑娘盡管可以放心，我們是不用等到這時(shí)候的?！?br/>     “為何？”華青青緊接著問。
    盛宸還未來得及開口，華青青已繼續(xù)說道：“我怎么覺得，你知道什么卻沒告訴我?！?br/>     盛宸笑了笑，道：“你答應(yīng)我不慌，我就告訴你?！?br/>     “我為什么要慌”，華青青問。
    盛宸沒說話。
    華青青也沒讓盛宸回應(yīng)的意思。她只是看著他，似乎僅憑這”看”，就能得到她想得到的答案一樣。
    盛宸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聞?！?br/>     “聞？”華青青瞇眼道。
    盛宸緩緩點(diǎn)頭，道：“對(duì)，聞?！?br/>     華青青目光閃動(dòng)，沒再說話。
    盛宸道：“大約一刻鐘之前，我便開始隱約聞到了這股味道?，F(xiàn)在，這股味道越來越濃了。不出我所料的話，這密道應(yīng)該馬上就到頭了。”
    華青青沉吟道：“你說了這半天，都沒說你究竟聞到了什么味道?！?br/>     盛宸笑了笑，道：“龍涎香?！?br/>     “龍涎香有什么可慌的”，華青青緊接著道。
    盛宸道：“是云上草，加上了龍涎香的味道。”
    華青青自然一怔，大聲道：“什么！”
    火折子一下子滅了。
    盛宸伸手自華青青的手中取過火折子，再次打著，安撫道：“我已和你說了，讓你冷靜下來。”
    華青青瞪眼道：“不是你說那云上草有毒的么?！?br/>     盛宸道：“味道甚淡，又參雜了龍涎香的味道。我猜，應(yīng)該是熄滅已久了。若非我曾刻意提升過自己的感知，是聞不到的。姑娘聞不到，也是正常?！?br/>     華青青的眼睛亮亮的，沉吟著道：“你的意思是？”
    盛宸道：“我暫時(shí)還不能下判斷。不過，倘能找到這氣味的源頭的話，也算是找到了一絲實(shí)際的線索?！?br/>     華青青不說話了。
    盛宸看著華青青，片刻，緩緩一笑，道：“怎么突然不說話了?！?br/>     “我在想”，華青青道。
    盛宸隨口應(yīng)道：“想什么?！?br/>     華青青道：“你小時(shí)候是得多刻苦，才能成如今這模樣?！?br/>     盛宸笑了笑，不說話了。
    華青青也不再說話。又走了幾步，她又站住了?！澳抢铮遣皇堑搅祟^了！”華青青說著，抬手去指。
    華青青這回可沒等著盛宸說話，她甚至沒有多看盛宸一眼，人已經(jīng)跑向了不遠(yuǎn)處的石壁。
    華青青手撫石壁，趁著火光，仔仔細(xì)細(xì)地看著，喃喃自語：“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走進(jìn)了死胡同！”
    “莫慌，你且先到處找找?！?br/>     華青青聞聲一怔，自然地回過了身。只見盛宸還站在不遠(yuǎn)處，一動(dòng)不動(dòng)得，望著她所在的方向。她不自覺已提高了聲音，道：“你說什么？找什么？”
    “我說”，盛宸緩緩走近，示意華青青放松下來，“別慌。我們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走到了這密道的盡頭了?！?br/>     “盡頭？”華青青眨著眼道。
    盛宸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br/>     華青青眨眨眼，道：“不是死胡同了吧?！?br/>     盛宸安撫一笑，道：“姑娘不妨仔細(xì)回憶一下，我們一路走過來，遇到岔路了嗎？”
    華青青琢磨了片刻，笑了：“好像，是沒有。雖說我是沒感覺到究竟是不是在上升，然一路走來沒有遇到岔路，這點(diǎn)我是可以肯定的。問題是……”
    盛宸道：“到了盡頭，就應(yīng)該有門?！?br/>     華青青搖搖頭，又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就是這意思。”
    盛宸又笑了笑，將目光落在了那面墻壁之上片刻，幾乎一個(gè)字一個(gè)字說道：“姑娘怎么知道，就沒有門了！”
    華青青目光閃爍，半晌，還是沒忍?。骸澳闶强闯隽耸裁戳??！?br/>     盛宸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道：“暫時(shí)沒有?！?br/>     華青青瞅著盛宸不說話了。
    盛宸沉默了半晌，緩緩道：“姑娘且先后退幾步?！?br/>     華青青應(yīng)聲后退，沉吟著說道：“你想做什么。”
    “上去看看”，盛宸淡淡道。
    “上去”，華青青自然一愣，目光上掃，喃喃道，“上哪兒……”
    華青青的話未說完，盛宸已經(jīng)一躍而起。就在華青青的面前，人已經(jīng)貼到了墻上。
    石壁光滑，哪有合適的地方落腳。華青青早知盛宸輕功絕頂，如今見他使出，也是自然地摒住了呼吸。
    這口氣不算長(zhǎng)，但也算不得短。
    就在華青青總算忍不住要呼吸之際，盛宸已落在了華青青的面前，就恰好站在華青青的面前。
    “石壁十分光滑，不破壞的話，極難控制身體”，他吁了口氣，這樣說。
    華青青“哦”了聲，道：“那你可有發(fā)現(xiàn)”門”?！?br/>     盛宸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道：“門是有，但是這門應(yīng)該是從外面打開的?！?br/>     華青青道：“那我們豈不是出不去了。即便再走回去，那邊那么高，也出不去啊?！?br/>     盛宸道：“那倒也不至于?！?br/>     華青青道：“你這么說，就是已經(jīng)想好了出去的方法了。”
    盛宸道：“算是吧。”
    華青青白了盛宸一眼，權(quán)作了回應(yīng)。
    盛宸淡淡一指，道：“門框就在那兒。很簡(jiǎn)單，既然打不開，破壞了就是?！?br/>     華青青瞪著盛宸，一字字道：“你說什么。”
    盛宸道：“我說讓你這一次，退得更遠(yuǎn)一些?！?br/>     華青青后退了幾步，問道：“你要怎么做！”
    盛宸笑了笑，示意華青青只管后退。
    華青青翻了個(gè)白眼，索性返身往回走。才走了幾步，耳邊忽聽的“轟隆”聲作響，回頭去瞧時(shí)，那曾經(jīng)嚴(yán)絲合縫的石頭已有了縫隙。
    有了縫隙，就有了陽光。
    華青青下意識(shí)吸了口氣，站住了。緊接著，“轟隆”之聲愈發(fā)震耳欲聾。自然而然地，那陽光射進(jìn)來的更多了。
    華青青開始往回走時(shí)，只見刀光連閃。刀光消失之后，又是“轟隆隆”地一聲，眼前便只剩下了陽光。
    久違的陽光。
    華青青其實(shí)不是那么喜歡陽光，然而此刻，她卻自然得奔向了陽光。下一秒，被盛宸攔住了。
    華青青自然一愣，道：“你做什么。”
    盛宸道：“跟在我身后?！?br/>     華青青自然一愣，道：“什么？”
    盛宸沒說話，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轉(zhuǎn)身沿著石門碎裂之處，走出了密道。
    華青青隨著走出。當(dāng)她看清楚眼前的一切，自然而然，愣住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