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誰有選擇(二)
南宮逸凝視著房幽慶,半晌,道:“晚輩淺薄,倘說得不對,還望盟主不吝賜教?!?br/>
房幽慶笑了笑,道:“南宮家主年紀(jì)雖輕卻絕不識淺,如南宮家主這般縝密的思維若還稱淺薄,那江湖中的大多數(shù)人可怎么活才是?!?br/>
南宮逸隨之一笑,道:“盟主當(dāng)真謬贊,南宮逸愧不敢當(dāng)?!?br/>
房幽慶目光閃爍。
南宮逸似是也不想得到房幽慶什么回應(yīng),僅僅停頓了下,便淡淡笑笑,徑直問道:“晚輩大膽,未知那黃金蝎尾針,如今是否已落在房盟主的手中?”
房幽慶笑了笑,道:“南宮家主竟也知這黃金蝎尾針!”
“在江湖傳聞之中,這黃金蝎尾針乃是惟一能和”暴雨梨花針”齊名的暗器,相較于”暴雨梨花針”的久已流落,黃金蝎尾針無疑當(dāng)世第一暗器了”,南宮逸略略停了停,笑道,“晚輩年輕,確實不如盟主您見多識廣,然而這黃金蝎尾針的傳說,還是聽說過的?!?br/>
房幽慶沉吟道:“是以,南宮家主早就知道,在家主口中神秘身亡的魔教中人,正是這蝎尾針的主人?!?br/>
南宮逸道:“晚輩冷眼旁觀,在這件事情上,中原武林亦或是魔教逍遙宮都各具心思,至于這心思有多少是在那足夠滿江湖覬覦的知名暗器之上,晚輩就不得而知了?!?br/>
房幽慶道:“實不相瞞,在下對那黃金蝎尾針確實起過想法,然而……”
“尚未得到?”南宮逸接口。
房幽慶目光閃爍,不說話了。
南宮逸凝視著房幽慶,良久,忽然道:“如若事實確如盟主所言,那這蝎尾針的去向,可就讓人疑惑了。”
房幽慶略略沉默了下,道:“南宮家主的意思,恕在下愚鈍,一時實在無法明白。”
南宮逸道:“那是個好東西?!?br/>
“這個自然”,房幽慶道,“只要運(yùn)用得當(dāng),僅憑那黃金蝎尾針的威力,便足夠令一個不懂武功的人屹立于江湖之巔了?!?br/>
南宮逸道:“江湖之中,好東西向來是能者居之。也可以說,人在江湖,一旦擁有了黃金蝎尾針這樣的好東西,便已將自己變成了個明晃晃的靶子,能不能留得住好東西,就只能看自己的本事了。在晚輩看來,他的死,幾乎是一早便安排好的結(jié)果?!?br/>
房幽慶不說話了。
南宮逸瞅著房幽慶,淡淡一笑,道:“可如今,人是死了,東西卻下落不明?!?br/>
南宮逸有意停頓了下,又道:“確切說,只是在大多數(shù)人眼中的下落不明?!?br/>
“下落不明”,房幽慶咀嚼著南宮逸有意無意強(qiáng)調(diào)的詞匯,目中陰損一晃而過,又笑了,“莫非,南宮家的消息網(wǎng),找出了黃金蝎尾針的下落?!?br/>
南宮逸淡淡一笑,他沒承認(rèn),可也沒否認(rèn),只是淡淡笑了笑。
房幽慶凝視著南宮逸,半晌,長長地出了口氣,道:“江湖皆知,南宮家的消息網(wǎng)實力不虛,然而南宮家主今日來的目的,還請直言相告?!?br/>
南宮逸笑笑,道:“晚輩貪心。”
房幽慶挑眉。
南宮逸有意讓房幽慶想了想,才接著道:“盟主不覺得那位逍遙宮主尊出現(xiàn)的很巧合嗎?”
房幽慶不說話了。
南宮逸看著房幽慶,半晌,道:“依盟主觀察,魔教,尤其在魔教教主正式向所有人現(xiàn)身后的現(xiàn)在,眾人對英雄大會的期待,是不是已有了變化?”
房幽慶略略沉默,道:“南宮賢侄興許不知道,魔教的那位教主,第一次出現(xiàn),并不是在金沙樓之下。”
“哦?”南宮逸干笑了兩聲,道,“還請盟主賜教?!?br/>
“據(jù)房某所知”,房幽慶有意停頓了下,才接著道,“他就是為黃金蝎尾針而來?!?br/>
南宮逸目光一閃,道:“那就足以說明了他的態(tài)度了?!?br/>
房幽慶閉上了嘴。
南宮逸又沉默了半晌,緩緩道:“既然盟主早知逍遙宮的那位主尊之前便已出現(xiàn)在了中州,那么,比武場上暗放暗器,便是更不應(yīng)該了?!?br/>
南宮逸沒等房幽慶回應(yīng)的意思,他輕輕一笑,道:“晚輩大膽,還望盟主原諒?!?br/>
房幽慶抬手示意,繼而嘆道:“南宮家主說得對,如今,確實是令房某騎虎難下了?!?br/>
南宮逸看了房幽慶一眼。
房幽慶沉吟著道:“房某承認(rèn)知曉暗施暗器之人的身份,然而卻絕不是房某安排的?!?br/>
南宮逸沒說話。
房幽慶緩緩道:“誠然,房某和逍遙宮結(jié)有深仇大恨,然而,房某縱使行事再不智,也不會將整個中原武林推入如今這般進(jìn)退不得的境地?!?br/>
南宮逸還是沒說話。
房幽慶凝視著南宮逸,正色道:“此番也幸好南宮世家暗中出手,才解了房家的燃眉之急,容房某日后一定圖報?!?br/>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保蠈m逸輕笑道,“盟主若始終這般客氣,那我南宮世家也不敢再蹚這趟渾水了,今日回去,便收拾回家便是?!?br/>
房幽慶凝視著南宮逸,半晌,哈哈笑道:“賢侄不必生氣,如今,眼看著魔教勢力日盛,日后,房家乃至整個中原武林,還有許多事得仰仗南宮世家呢?!?br/>
南宮逸凝視著房幽慶,緩緩一笑,道:“那晚輩也就不客氣了?!?br/>
房幽慶道:“賢侄想說什么,盡管直言?!?br/>
南宮逸道:“既然盟主相詢,有句話,晚輩不得不講了?!?br/>
“請講”,房幽慶道。
南宮逸道:“以盟主的智慧,想必也清楚,如今的情況之下,已容不得盟主再走錯一步了?!?br/>
房幽慶凝視著南宮逸。
南宮逸有意讓房幽慶想了片刻,才接著說了下去:“現(xiàn)在,盟主的選擇,看起來似是還不少。實際上,已然不多了。”
房幽慶一字字道:“如若換南宮賢侄身處房某的現(xiàn)在情況,南宮賢侄又會作何選擇?”
黃昏。
夕陽遍灑在海面,美得令人窒息。
盛宸站在那觀潮亭中,遙望著海上的夕陽。司巖卻顯然沒什么心思,他快步走上臺階,在盛宸身后停步,行禮,道:“屬下見過公子。”
“嗯”,盛宸隨口應(yīng)著,道,“我的大司尊,別慌,即便天真塌了,也不值得你慌。”
“我不慌”,司巖看著盛宸的背影,撇了撇嘴,道:“事情果然如公子所料?!?br/>
盛宸轉(zhuǎn)過了身,道:“不要吞吞吐吐的,一字字說,說清楚了。”
司巖沒回應(yīng)盛宸的話,他扁了扁嘴,還是忍不住問道:“公子,就不擔(dān)心?”
盛宸道:“縱使是神仙,想來也會有擔(dān)心之事吧?!?br/>
司巖遲疑了半晌,還是問道:“公子為何要讓南宮世家去做這樣的事?南宮世家畢竟是江湖上的傳統(tǒng)門派,雖說已不繁盛,根基仍在。公子你就不擔(dān)心南宮世家那兩兄弟只是利用我們,一旦他們得到了他們想要得到的,會反過來對付我們?”
盛宸道:“司巖,這海里的小魚,各有不同,有時還會相互攻訐,但為何他們卻從未被大魚吃干凈過?”
司巖沒說話。
盛宸道:“南宮家那兩兄弟當(dāng)然在利用我們,如若我當(dāng)真將他們推上了江湖的巔峰,為了自己,他們當(dāng)然會反過來對付我們這些邪魔外道,不足為奇?!?br/>
“不足為奇”,司巖的瞳孔緩緩收縮,緩緩道,“是不是意味著也不足為慮?!?br/>
盛宸道:“我告訴過你,但凡是相互利用,就不存在完全的信任。既不存在完全的信任,那也就不會有你所說的擔(dān)心。”
盛宸停頓了下,解釋道:“你口中的那種”擔(dān)心”,只會存在于真正擁有信任的人之間?!?br/>
司巖沉默了半晌,道:“還有件事?!?br/>
盛宸不說話。
司巖道:“公子您離開宅子后不久,胡公子來過。弟子們不知您的去向,也不敢留他?!?br/>
“嗯”,盛宸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br/>
司巖站著沒動。
盛宸道:“還有事?”
“沒了”,司巖搖頭。
盛宸瞅著司巖笑,輕輕道:“我去問問胡兄為何找我,晚點就回去?!?br/>
司巖微微一愣,笑著一禮,道:“屬下告退。”
“嗯,去吧”,盛宸說著,目光重又投向了海面。
夕陽就是夕陽,最絕美的時候,不管是灑在海面時,還是灑在普普通通的屋頂上,都是絕美的。然而一旦最美的那一刻到來,通常,夕陽也就要結(jié)束了。
這也就是所謂“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黃昏來了,黑夜便隨之到了。
盛宸人尚在觀潮亭中,華青青在客棧最高的地方,找到了胡驍。
胡驍斜躺在屋頂上,瞇著雙目,任憑夕陽的余暉灑遍他的全身,靜靜地躺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從華青青的角度看起來,胡驍整個人看起來比往常還更加放松了一些,倒也不是說他往常不夠放松,胡驍這樣的人,在江湖上混了這么些年,早就見慣了風(fēng)浪,怎樣都比她要鎮(zhèn)定得多了。
就這樣看了半晌,胡驍長長地出了口氣,溫言道:“華姑娘,你看了這么久,可看出了什么?”
華青青怔了下,嫣然道:“你醒了?還是我吵醒了你?”說罷,走過去,伸出手,將手里的東西遞給還維持著之前的姿勢的胡驍,道:“給你?!?br/>
胡驍坐了起來。
夕陽,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