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天巳坊間(三)
盛宸久久不語。
華青青討了個沒趣,可又不想放過這么好的機會,她瞅了胡驍一眼,又道:“之前,難為我為了進匯星閣想盡辦法,實際上,你早就打算好了?!?br/>
“是”,盛宸抬起眼,看著華青青。
華青青道:“現(xiàn)在事情搞成這樣,為了尋回那手札,你是否還要另尋機會再入?yún)R星閣?”
“是”,盛宸道。
華青青道:“那我……”
盛宸截口道:“有幾件事情你得明白?!?br/>
“何事?”華青青瞄了胡驍一眼,疑道。
“第一件”,盛宸也看了胡驍一眼,才接著說道,“那幾個人偶,確實是在匯星閣出現(xiàn)的?!?br/>
華青青道:“這個不用你說,我知道。”
胡驍截口道:“無論那房幽慶在人偶事件中牽扯有多深,上次夜入?yún)R星閣之后,匯星閣的防衛(wèi)定會加強。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如若沒有把握,便不能輕易去。”
華青青看著胡驍,不說話了。
盛宸道:“第二件,再再入?yún)R星閣之前,我還有件事要做。”
華青青目中一亮,道:“何事?”
盛宸還未來得及張口,華青青已繼續(xù)問道:“你可是要先解決了人偶的事情?”
胡驍忽然道:“余六爺?shù)挠行碾[瞞,應(yīng)該不會引起房幽慶的懷疑吧?!?br/>
盛宸道:“以房幽慶此人的心性,他一定會懷疑。然而,余六爺既然敢那么做,那么,他便一定有把握全身而退?!?br/>
“也對”,胡驍點點頭,道:“既然他是房幽慶專程請回來的,如若沒有確鑿證據(jù)余六爺有心和房家作對,房幽慶即便當(dāng)真懷疑,也不會將余六爺特別放在眼里的?!?br/>
盛宸看了眼華青青,忽然道,“我所說的另外一件事,確實是和人偶有關(guān)。然而所指卻并非單是人偶而已,而是心玉刃。換句話說,就是我這個魔教教主。”
華青青的臉色變了。
“你放心”,盛宸道,“我既然敢住進這房家莊,自然有把握,除了我自己現(xiàn)身,絕無人會發(fā)現(xiàn)我的身份?!?br/>
“你確定?”華青青盯著盛宸。
盛宸點點頭,道:“我確定?!?br/>
“你說心玉刃”,華青青沉吟著道:“那房幽慶,當(dāng)真見識過心玉刃的威力?”
盛宸道:“見是見過,只不過,那都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此話怎講?”華青青問道。
胡驍截口道:“十幾年前的公子,和現(xiàn)在的公子,自然不會是一個樣子了?!?br/>
盛宸接口道:“房幽慶見到心玉刃之時,我也開始修習(xí)《心玉訣》不久,委實沒什么威力可言?!?br/>
“《心玉訣》?”華青青目光閃了閃,不說話了。
胡驍看了盛宸一眼,笑道,“看樣子,華姑娘也聽說過《心玉訣》?!?br/>
華青青道:“我只是聽說,魔教之中有一種魔功,堪稱江湖上的最高深的內(nèi)功心法。據(jù)說極其難練,若有機緣練成其最高層的境界,習(xí)練之人便能長生不老。”
“真的?”胡驍瞅著盛宸笑。
盛宸沒正面回應(yīng)胡驍?shù)膯栴},他只是緩緩問道:“姑娘既然聽說過《心玉訣》,想必也聽說過《藏心訣》?”
華青青道:“我只聽說,曾經(jīng),在江湖中有一種心法,專門克制魔教教主的魔功,只可惜,那種心法已然失傳許久了?!?br/>
盛宸道:“曾幾何時,《心玉訣》和《藏心訣》確實并稱江湖第一?!?br/>
胡驍凝視著盛宸,半晌,疑惑道,“難道,《藏心訣》并非失傳?”
“胡兄說得對,她從未失傳”,盛宸緩緩道,“我逍遙宮中有藏本?!?br/>
胡驍嘆了口氣,道:“中原武林傳聞,逍遙宮中秘藏?zé)o數(shù)中原武林早已失傳的絕技秘笈,看樣子是真的?!?br/>
盛宸笑了笑,道:“既然胡兄對《藏心訣》這般上心,待我他日尋回了秘笈,便將他贈予你,如何?”
胡驍和華青青互換了個眼色。
華青青道:“你的意思是,《藏心訣》也失竊了?!?br/>
“關(guān)于《藏心訣》”,盛宸看著華青青,一字字道,“在在逍遙宮中流傳著一個故事。故事中有兩個身負(fù)絕技的好朋友,他們自幼相識,相伴闖蕩,又差不多時間在江湖中聲名鵲起,又先后開宗立派。只可惜,最終,卻走上了完全不同的兩條道路?!?br/>
華青青看著他不說話。
盛宸也沉默了半晌,再說話時,已不再繼續(xù)方才的話題了,“早年間,我逍遙宮的一位宮主癡迷鍛造之法,在當(dāng)時,他的鍛造技藝可謂是天下一絕。他在極其偶然的條件下得到了一塊產(chǎn)自北海的寒玉,之后先后耗費了十?dāng)?shù)年的心血才將其全部嵌入了其打造的兵刃之內(nèi)。只因刃心為玉,才得名心玉刃。中原武林的傳聞不假,那心玉刃確實為我逍遙宮歷代宮主所傳。是兵器,更是信物。至于《心玉訣》中的心玉,指的則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東西?!?br/>
“就像皇帝的玉璽”,華青青接口道。
盛宸笑了笑,不說話了。
華青青看著盛宸,沉吟道:“那,《心玉訣》的心玉,究竟指的是何物?”
“真想知道?”盛宸道。
華青青點了點頭。
盛宸道:“那你來逍遙宮,先替我打個三五年下手,我再告訴你。”
華青青一怔,笑著道:“公子英俊瀟灑,又如此好為人師,不知如今已收了幾個女徒弟了?”
盛宸看著華青青,淡淡而笑:“收徒弟不必分男女,但要看緣分?!?br/>
華青青漸漸感覺臉頰有些發(fā)燙,連忙清了清嗓子,道:“也就是說,即便余六爺不說,房盟主也看得出來的。”
“是”,盛宸說著,掌心隨意一翻,光華耀眼,空空的掌心之內(nèi)已多出一物。
此物長短介于短劍和匕首之間,形狀則是處于短刀和短劍之間,至于適才耀花他們雙目的光芒,正是其鋒刃和光線輝映所致。想必,這就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心玉刃了。
華青青的手,已不自覺伸了過去,一字字道:“這,便是那心玉刃?”
盛宸收回了手。
光華消失,如同適才出現(xiàn)那般迅捷。華青青眨了眨眼,苦笑搖頭。
盛宸凝視著華青青,溫言道:“鋒刃銳利,莫傷著你?!?br/>
華青青道:“抱歉,是我失儀了?!?br/>
“姑娘無論到了何時都不該為”好奇”兩個字道歉。這好奇本就是人之常情,江湖中人的好奇心大多都更重些”,盛宸道:“這《心玉訣》確實是我逍遙宮中至寶,據(jù)說最初為先祖游歷江湖時偶得,之后便保留在逍遙宮中。只不過,這么些年過去,除了先祖之外,能練成《心玉訣》者也是寥寥無幾?!?br/>
華青青截口問:“那你呢?”
盛宸凝視著華青青。
胡驍看看華青青,又看看盛宸,忽然問道:“這個問題確實是個大問題,你既然提出來了,想必,已想好怎么應(yīng)變了?!?br/>
“應(yīng)變?”華青青疑問道,“難不成那房幽慶還敢率人將你這位魔教教主搜出來不成?”
胡驍笑了笑,道:“這中州本就是房家的勢力范圍,還真說不定?!?br/>
華青青瞪著胡驍。
胡驍?shù)溃骸盁o論如何,公子都是安全的?!?br/>
“有件事”,盛宸忽然道,“很奇怪。”
胡驍和華青青互換了個眼色,問道:“何事?”
“那位大司尊”,盛宸停頓了下,解釋道,“房幽慶其人雖陰險,他對兄弟還是不錯的。換句話說,邱守禮的死,不該這么無聲無息就結(jié)束的?!?br/>
“會不會是”,華青青沉吟道,“他們內(nèi)部當(dāng)真出了問題,所以,當(dāng)最開始的計劃顯然行不通時,房幽慶有了變招了。”
盛宸和胡驍互換了個眼色。
胡驍?shù)溃骸肮幽?,那位”大司尊”盡管不是真正的逍遙宮大司尊,然而,他也還是逍遙宮的弟子。也就是說,無論他是因為利益和房家勾結(jié)還是本來就是房家的人,一旦他猜到了逍遙宮主的到來,他定會害怕。如今,再加上心玉刃的現(xiàn)身,想必,心態(tài)發(fā)生變化的就不止是他一個了?!?br/>
盛宸點點頭,道:“胡兄所言有理?!?br/>
華青青看看胡驍,又看看盛宸,道:“你們的話,我算是聽明白了??墒?,你們就不擔(dān)心房幽慶狗急跳墻?”
“他輕易不會”,盛宸緩緩道。
華青青問道:“為何?”
“原因很簡單”,胡驍接口道,“現(xiàn)在的他,擁有的太多了。一個人擁有的一旦多了,他的顧慮也就多了起來。這樣的人的”狗急跳墻”,通常情況下,已經(jīng)毫無用處可言了。”
華青青目光閃了閃,不說話了。
盛宸緩緩道:“原本,我想看看他想做什么再決定如何出手,然中州畢竟是他的主場,他占有天然的優(yōu)勢,若他始終隱忍不動,我還真有可能被迫先動。我這人從不喜歡逼人做什么,更不喜歡被人逼迫。然人偶的事情,也算是給了我們彼此下臺階的機會?!?br/>
“下臺階?”華青青道,“我不懂?!?br/>
胡驍截口道:“就是先動手的機會?!?br/>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半晌,緩緩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盛宸道:“我想要的,是這個世上最簡單,也是最復(fù)雜的事情?!?br/>
“那是什么?”華青青問道。
“真相”,盛宸道,“那些年,江湖中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那些事情看似各不相干,實際上暗中卻都有著某種聯(lián)系?!?br/>
華青青聞言臉色變了變,不說話了。
盛宸道:“此番,心玉刃不僅僅是出現(xiàn)在了中州,心玉刃殺的,恰好就是那幾個人偶?!?br/>
華青青道:“他一定會認(rèn)為心玉刃的出現(xiàn),便意味著逍遙宮已公然向他宣戰(zhàn)了?!?br/>
盛宸點了點頭。
華青青看了眼盛宸,道:“那房幽慶可是中原武林有名的老狐貍,他會不會看破這是有人挖坑等他跳?”
盛宸道:“他一定會看破?!?br/>
華青青道:“那你如何能肯定,整件事定會按你的計劃行動?”
盛宸道:“因為對手是中原武林有名的老狐貍?!?br/>
華青青目光又閃,她還未問出口,胡驍已截口道:“華姑娘生性善良,又初入江湖,有些事看不懂也是正常,無需過慮。”
盛宸忽然敲了下桌面。
華青青和胡驍互換了下眼神,不約而同看向了房門的方向。緊接著,他們都聽到了院中傳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