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著盛宸，司巖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苦笑著說道：“屬下想不出來?！?br/>     盛宸抬起眼，淡淡道：“真想不出來？”
    司巖咬緊了后槽牙。
    盛宸道：“想到了什么，盡管說?！?br/>     司巖遲疑了很久，才一字字道：“屬下確實是有些想法，只是不知道是對是錯。”
    盛宸瞧了司巖，倒沒有露出生氣的意思，只是淡淡道：“你有你的道理，我則有我的。你說你的，我說我的，我們也可以相互驗證，最終互相完整。但若是你不講，那么，即便你比我我有道理，我也不會知道了?！彼編r垂下雙目，沉默了很久，忽然道：“從雪兒突然出現(xiàn)，屬下就隱約覺著這事情不簡單。但是，總覺得思緒很亂，怎么想都想不透?！?br/>     盛宸淡淡道：“說說看?！?br/>     司巖沉吟道：“公子應(yīng)該一早便已看出來，這是一個局?！?br/>     “是的”，盛宸接口道，“我看出來了?！?br/>     司巖道：“既然明知這就是一個局，為何還要自愿往里跳？”
    盛宸道：“你認為呢？”
    司巖目光閃爍，搖了搖頭。
    “雪兒”，盛宸一字字道，“我是為了雪兒?！?br/>     司巖沉吟道：“雪兒……公子是為了雪兒，那金四爺、房家小姐，又是怎么一回事？”
    盛宸淡淡一笑，示意道：“先吃飯，吃完再說?！?br/>     司巖“哦”了聲，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拿起了筷子。
    金杯紅酒，熠熠生輝。
    半晌，盛宸放下了金杯，道，“你小子是隱約認定我在懷疑雪兒，所以才有話不敢說?！?br/>     司巖微微一愣，夾起菜的筷子就停在了半空中。
    盛宸瞧著司巖，緩緩搖了搖頭，道：“關(guān)心則亂。你關(guān)心雪兒我不意外，可是，這個局面之下，和關(guān)心雪兒相較，我更需要你冷靜下來?！?br/>     司巖面色變了變，道：“公子說的對。屬下不該如此不冷靜的?！?br/>     盛宸點點頭，緩緩道：“雪兒的出現(xiàn)很巧，我會疑心她，你不該意外?！?br/>     司巖不言語了。
    盛宸有意讓司巖想了想，這才繼續(xù)道：“既然身在局中，有了疑心，自然便要解除。”
    “公子說得對”，司巖定了定神，道，“是屬下心亂了?！?br/>     盛宸道：“無妨?！?br/>     司巖凝視著盛宸，半晌，忽然道：“公子一早就知道那位姑娘不會來?！?br/>     盛宸道：“你這不是問題?！?br/>     司巖目光閃爍，道：“那屬下?lián)Q種說法。既然小雪是上當(dāng)?shù)哪且粋€，那么，他們?yōu)楹我O(shè)局誆她。難道是想試探她的背景，看看她是否可以為己所用？”
    盛宸看著他不說話。
    司巖也沒非要盛宸回應(yīng)什么，他僅僅稍作停頓，徑直道：“若真是如此，那么雪兒究竟是引起了對手的疑心還是說得到了他們的信任。”
    盛宸道：“這得看雪兒和她的新朋友究竟說過什么?！?br/>     司巖眨了眨眼，道：“公子也懷疑過，是雪兒不小心泄露了身份?！?br/>     “是”，盛宸點點頭，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證明了，并非如此?！?br/>     司巖截口道：“但雪兒的身份也不再是迷了?！?br/>     盛宸笑了笑，道：“正因為雪兒的身份已露，她反而不會有事，你盡可以放心。”
    司巖目光再閃，最終還是重新閉上了嘴。
    盛宸道：“你懷疑？”
    “逍遙宮在中原武林人士眼中終究是魔教”，司巖道，“雪兒能引來公子，那雪兒就不僅僅是普通的魔教中人這么簡單?！?br/>     盛宸不說話了。
    司巖想了想，道：“公子說雪兒定然沒事，是因為他們一時間還不想和我們針鋒相對?！?br/>     盛宸點點頭，道：“是?！?br/>     司巖道：“既然那個局的目標(biāo)不是我們，倘若也并非雪兒的話，那那個局，究竟是為誰而設(shè)？”
    盛宸沒有正面回應(yīng)司巖的問題，而是確定他說完了，才緩緩道：“首先，金四爺見到我時的震驚很真實。”
    “那第二個原因呢？”司巖截口道。
    盛宸道：“他們的手法很簡單，也就能誆的了雪兒那種沒什么江湖經(jīng)驗的新手，用來誆任何一個老手，都顯得太過粗糙了些?！?br/>     司巖目光垂落，過了很久，才緩緩抬起了目光。
    盛宸緩緩道：“想明白了？”
    司巖點點頭，道：“還有一個問題。”
    盛宸頷首示意。
    司巖道：“那雪兒口中的別院怪事，應(yīng)該就并不都是為了給她設(shè)局而存在的?！?br/>     盛宸笑了笑，道：“對?！?br/>     司巖道：“那這件事，又是怎樣一回事？”
    盛宸道：“我沒料錯的話，那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br/>     司巖道：“著落在房家那位姑娘身上？”
    盛宸道：“是?！?br/>     “但她今日不會來”，司巖很快就接口。
    盛宸看著司巖，慢慢的端起金杯，道：“我只能說，可能性很小?！?br/>     司巖眨了眨眼，什么話都沒有說。
    盛宸有意讓司巖又想了想，才繼續(xù)道：“我之所以叫雪兒走這一趟，除了滿足雪兒自己的愿望之外，我只想給她遞個消息?！?br/>     司巖目光閃動，忽然道：“難道，她并沒有表面上的自由。公子傳遞的消息，是要她日后自己尋機來找公子一見?！?br/>     盛宸笑了笑。沒承認，但也沒否認，只是笑了笑。
    迎著盛宸的笑意，司巖的瞳孔緩緩收縮。
    “明白了？”盛宸笑容清淺，緩緩道。
    司巖愣了愣，苦笑道：“公子倒是一舉幾得，問題是……”
    “什么？”盛宸截口道。
    司巖道：“公子您如何能確定，她一定會私下來找您？難不成你們之間曾有過什么協(xié)議？”
    盛宸笑了笑，道：“就猜到你會這么說?！?br/>     司巖眨眨眼，道：“是那樣嗎？”
    盛宸收回了笑意，半晌，緩緩道：“當(dāng)然不是。她定然會和我一會，只因為她是她。而她今日隨小雪出來的可能極小，也是同樣的原因?！?br/>     司巖愣了愣，道：“公子這話……好像話中有話?！?br/>     盛宸道：“房家有個不懂武功的女兒，這在江湖中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司巖目光微動，輕輕問道：“問題是，公子遇到的那位姑娘，當(dāng)真是江湖傳言中的那位嗎？”
    “為何不是？”盛宸問。
    司巖道：“公子明明知道，江湖傳言中的那位房家女兒，在家里的地位甚至高過那個江湖知名的紈绔子弟一些?！?br/>     盛宸截口道：“你認為，這樣的人，是絕不可能一個人搬到偏遠的別院居住的?！?br/>     司巖道：“難道不是？”
    “按常理來說”，盛宸道，“確實如此?！?br/>     司巖沉吟道：“要說中原的武林世家之中，她倒也不是惟一一個不習(xí)武的女子。以中州房家這些年的興盛，興許，公子就遇到了另一個?！?br/>     盛宸瞅著司巖，不說話了。
    司巖迎著盛宸的目光，臉色忽然變了變，道：“不會吧?！?br/>     盛宸淡淡道：“你知道房家有個不懂武功的女兒，那你知道她為何不懂武功嗎？”
    司巖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公子這么一說，屬下倒是想起了一件事?！?br/>     盛宸道：“說。”
    司巖斟酌了下，道：“這中原武林盡管比我們逍遙宮要講究禮法，女子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管家?！?br/>     盛宸道：“我們認識的秦玉鳳姑娘不就是其中之一。”
    司巖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盛宸已繼續(xù)道：“不僅可以管家，事實上，在江湖之中，還有不少女子曾臨危受命，挽救一派危難?！?br/>     司巖點點頭，道：“要說房家這位姑娘，充其量只能算是幫忙管家，畢竟人人都知道，房盟主的那位公子實在是拿不出手。”
    盛宸點點頭，道：“說下去?！?br/>     司巖道：“不管是直接管家，還是說幫忙處理家里事務(wù)，尤其是處理江湖門派的日常事務(wù)，總不可能會是個普通的世家閨閣小姐了，日常生活中，拋頭露面是絕對免不了了?！?br/>     盛宸瞧著司巖，一字字緩緩道：“把話說完，不要吞吞吐吐的?！?br/>     司巖道：“房家的這位女兒卻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盡管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她在幫助房盟主處理一些日常事務(wù)，盡管中原武林都傳說房盟主打算為她招婿，還是沒有人見過她?！?br/>     “哦？”盛宸隨口應(yīng)道。
    司巖道：“屬下絕無一字夸張，更無一字虛言?！?br/>     盛宸看著司巖不說話。
    司巖遲疑道：“公子現(xiàn)在知道，屬下在遲疑些什么了吧?！?br/>     盛宸點點頭，道：“依你所言，她倒真是最好的圈套?！?br/>     司巖看著盛宸，目光閃爍，斟酌道：“那我們，在圈套里嗎？”
    盛宸緩緩道：“人若還在圈套里，怎能舒舒服服的坐著？”
    司巖凝視著盛宸。他當(dāng)然明白盛宸的意思，是以，他笑了。
    “人在圈套里，怎么可能坐著。人在圈套里，總是躺著的?！?br/>     盛宸有意讓司巖又想了想，忽然道：“吃飯吧，吃完飯再說。”
    司巖凝視著盛宸。
    這說方才盛宸就說過，比起方才那種將人丟入迷霧的感覺，現(xiàn)在聽來，就好像一道光亮正在努力劈開黑暗，盡管也許你一時間還不敢堅信你的選擇。然而這束光的出現(xiàn)，儼然令身處黑暗之中的你忽然就發(fā)現(xiàn)，遠遠還未到絕望的時候希望。
    司巖重新拿起了筷子，點著頭道：“嗯，方才不覺得，現(xiàn)在公子一說，屬下當(dāng)真突然餓得要命。”
    盛宸笑了笑，又端起了金杯。
    金杯紅酒，璀璨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