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姑娘久久無言，但她那雙冷淡的眸子的深處，已逐漸發(fā)出了光。
    司巖的眼睛里也悄然發(fā)出了光，他淺淺一笑，道：“夜還長，姑娘不需要著急?！闭f著，將目光投回了那海天相接之處。
    遠處，那玄色的洞愈發(fā)的深邃。這個時辰，城中的夜霧已經(jīng)起了吧。
    房家少女忽然道：“這，便是宮主的問題？”
    司巖將目光收了回來。
    迎著司巖的目光，房家少女緩緩又道：“目的、原因，就是所有宮主想知道的嗎？”
    司巖目光微動，徑直道：“不，不是?！?br/>     “不是？”
    房姑娘的聲線微顫，顯然已有些驚訝。但出乎司巖預(yù)料的是，她掩飾的極好。這個完全不懂武功的女孩子，居然比他這些年遇到過的很多江湖高手還要懂得掩飾。司巖笑了笑，道：“姑娘誤會了?！?br/>     她不說話了。
    司巖有意留出時間容她想了又想，才解釋道：“實不相瞞，公子只想知道另外一件事?！?br/>     “不在這兩件事之中？”
    司巖搖了搖頭，道：“不?！?br/>     房家少女沉默了半晌，道：“請問?！?br/>     “還是一樣？”司巖輕輕一笑，道。
    房家少女點點頭，道：“是。大司尊問，我來答?！?br/>     曙色才剛出現(xiàn)時，司巖總算是推開了自己的房間門。
    桌上，茶才滾。清香撲鼻。
    好香的茶，香得司巖一夜持續(xù)的緊張瞬間消逝。他微微怔了怔，才邁步走向了那壺茶。
    這壺茶，想必是盛宸提前準備給他的。司巖想著，探身從桌上取過一只從未使用的茶杯，用絲帕細細地擦拭著。按照盛宸常年的習慣，他至少還要練功一至兩個時辰才會結(jié)束這每日雷打不動的早課。于公于私司巖都該等的。然而他忙了一夜了，這茶又是逍遙宮主親手烹給他的，他偷飲一杯，公子應(yīng)該不會在乎的。
    “這茶如何？”
    盛宸的聲音傳來時，司巖嚇了一跳，不覺連聲咳嗽。
    盛宸在司巖對面坐下，遞出絲帕，淡淡道：“嚇到你了？”
    司巖搖搖頭，接過了絲帕，遲疑著道：“屬下是呆住了么？”
    盛宸沒回應(yīng)司巖的問題，而是伸手拿過了那茶壺。
    凝視著茶水入杯，司巖總算聽到自己在說：“屬下還未多謝公子烹的這壺茶。”
    盛宸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品出這是什么茶了么？”
    “這茶品著”，司巖又抿了口，細品了陣，才繼續(xù)道，“像是前幾日咱們那位房盟主特意送來的茶?！?br/>     盛宸點點頭，道：“你小子這舌頭，著實是靈得很?！?br/>     司巖不解道：“屬下分明記得，那茶……上次拿出來招待胡樓主，已經(jīng)徹底喝完了?！?br/>     盛宸瞅了司巖一眼，端起了手邊的茶杯。
    司巖凝視著盛宸，琢磨了半晌，忽然道：“難道說，房幽慶又想起了送茶葉過來?！?br/>     “茶葉確實是來自房家莊”，盛宸停頓了下，才緩聲道，“但只是悄悄送來的?！?br/>     司巖目光閃爍。
    盛宸道：“你也覺得有蹊蹺?！?br/>     司巖搖搖頭，又點點頭，道：“屬下只是在想，這房幽慶還真不愧是只老狐貍。他突然送茶葉過來，顯然是有事，然而他卻不講。他不講，公子就得去問?！?br/>     盛宸從茶杯中抬起了眼，緩緩道：“我的大司尊說得只是常理，然而你也心里清楚，我們也可以不去?！?br/>     “不去？”司巖怔了怔，一字字道。
    盛宸道：“很奇怪？”
    司巖點點頭，又搖搖頭。
    盛宸有意給司巖留出了足夠的時間思考，才淡淡道：“依你看，房幽慶突然做此舉，是否和我們發(fā)現(xiàn)了別院中的事情有關(guān)?！?br/>     司巖目光閃爍，還是沒說話。
    盛宸又讓司巖想了想，忽然道：“我讓你小子去做的事呢，結(jié)果如何？”
    “她很驚訝”，司巖應(yīng)道。
    盛宸淡淡道：“說重點?！?br/>     司巖道：“在屬下說答案之前，公子你何不先猜一猜?！?br/>     “猜？”盛宸接口道。
    司巖點點頭，道：“猜一猜答案?！?br/>     盛宸凝視著司巖，過了很久，才輕輕道：“房少爺?！?br/>     盛宸沒給司巖留下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僅僅略作停頓，既然繼續(xù)說道：“房家的那位江湖知名紈绔?！?br/>     司巖扁了扁嘴，最終，還是沒言語。
    “說錯了？”盛宸瞧著他。
    司巖笑了笑，道：“屬下只是在想，公子這種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從來不錯的?！?br/>     盛宸淡淡道：“這次出來，你小子是越來越會說好聽的了?！?br/>     “好不好聽，得公子愛聽”，司巖接過盛宸的茶杯，熟練地添茶，“那公子愛不愛聽？”
    盛宸接回了茶杯，隨口應(yīng)道：“說正經(jīng)事?！?br/>     司巖認真應(yīng)道：“是?！?br/>     說著，斟酌了下，才重新開了口，道：“如公子所料，這房姑娘的身上有幾個問題?！?br/>     盛宸看著司巖，示意他繼續(xù)。
    司巖確定等不到盛宸的反應(yīng)，才繼續(xù)道：“其一，便是鬼差的出現(xiàn)?！?br/>     盛宸道：“不要吞吞吐吐，怎么知道的，便如何說。”
    司巖看著盛宸，沉吟道：“她說，若非公子出手，被鬼差捉走，她便活不下去了！”
    盛宸瞳孔微動，道：“她，以往見過鬼差？”
    “見過”，司巖隨口應(yīng)道。
    停頓了下，司巖繼續(xù)道：“據(jù)她所講，英雄大會開始之初，她曾在街上遇到過鬼差。但那時，鬼差對她并無危險的做法，還曾和她搭話問路。因為鬼差那張奇怪也是的臉，她才記住曾經(jīng)發(fā)生過這么一件事的。”
    “哦？”盛宸淡淡接口。
    司巖瞧了盛宸一眼，認真道：“她倒是不清楚鬼差找上他的真正原因，但她有自己的想法?！?br/>     盛宸道：“和別院失蹤之謎有關(guān)？”
    司巖點了點頭，道：“這就是屬下要說得第二件事，也就是那所謂的別院失蹤之謎?！?br/>     “說下去”，盛宸隨之點點頭。示意道。
    司巖道：“雪兒的經(jīng)歷確實是她設(shè)計的，但整件事，她也所知不說?！?br/>     盛宸不言語了。
    司巖凝視著盛宸，隨之了半晌，才試探道：“您認為有問題？”
    盛宸笑了笑。他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笑了笑。
    司巖猶豫道：“公子，那屬下還要繼續(xù)說下去嗎？”
    盛宸道：“說，為何不說?！?br/>     司巖眨了眨眼，道：“確切得說，應(yīng)該是金四爺策劃的，她只是知情。是她相求，那夜才成了那個局中的一環(huán)。她想要親眼看一看，雪兒能請來的人，究竟是怎樣的人。”
    盛宸又笑了笑，道：“看樣子，我沒令她失望?！?br/>     司巖隨之笑了笑，道：“公子你若是還會令她失望，那怕是只有食冰飲露的神仙能不叫她失望了?！?br/>     盛宸沒接話。
    司巖候了片刻，眼見著盛宸沒有回應(yīng)的意思，才繼續(xù)說道：“那些失蹤的江湖人士究竟去了哪里，她是不知道?！?br/>     “那他知道什么”，盛宸截口道。
    司巖斟酌了下，道：“如她所說，她的確是也私下尋找了幾個人幫她。然后，他們都沒回來?！?br/>     盛宸沉默了半晌，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整個別院里失蹤的人之中，確實有幾個是因為房少爺而失蹤的。”
    “至少，他應(yīng)該有很大的嫌疑”，司巖接口道，“屬下也這樣想?！?br/>     盛宸不說話了。
    司巖凝視著盛宸，半晌，道：“房姑娘講的話，屬下當然不會都信。不過，有一件事，屬下認為是可以信的?！?br/>     盛宸道：“你是說，她之所以不能習武，害她的人，正是房家的那個紈绔少爺?！?br/>     司巖點點頭。
    盛宸沉默許久，長長地嘆了口氣。
    司巖斟酌了片刻，道：“公子，怎么想?！?br/>     “還有什么沒說”，盛宸看著司巖，一字字道
    司巖沉思片刻，搖搖頭又點點頭，道：“非說還有的話，再就剩下《藏心訣》秘笈的事情了。”
    盛宸瞅著他不說話。
    司巖扁了扁嘴，道：“屬下看得出來，她看自己看出來，那是心法秘笈了。只不過，她并不知道她手里的居然就是江湖人各個想要得到的《藏心訣》的開頭?！?br/>     盛宸道：“她怎么說?！?br/>     司巖斟酌了下，解釋道：“她不太理解公子您的意思。在她眼中，既然她不懂武功，送秘笈給她，定有其他的用意。”
    “果真聰明”，盛宸淡淡接口。
    司巖怔了怔，道：“公子您把屬下說糊涂了?！?br/>     盛宸沒有正面回應(yīng)司巖的問題，而是徑直繼續(xù)道：“既然她不明白，你呢，又是如何解釋的呢！”
    司巖沉吟道：“公子之前吩咐了，要讓她知道，又不讓她知道?！?br/>     盛宸截口道：“看你的神色，是已經(jīng)做到了?！?br/>     司巖點點頭，認真道：“這點事，屬下還是自信能做好的?！?br/>     “那就好”，盛宸沒再追問，僅僅緩緩而笑。
    司巖凝視著盛宸，半晌，道：“屬下有個問題……”
    盛宸截口道：“你想知道，我究竟打不打算做房姑娘說的事。”
    司巖眨了眨眼，點著頭道：“是?！?br/>     盛宸笑了笑，道：“倘若今日你是我，你如何打算？”
    “什么？”司巖瞪大了雙眼，一字字道，“我沒聽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