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有名的目的
天朗氣清。雖已逐漸入夜,夜潮亦是逐漸大了,然海天相接的那一處,依舊毫無暗夜獨有的空虛與恐怖。有得,惟有一片溫柔。
那是天地獨有的溫柔。那樣的溫柔,足夠包容天地萬物。
遠遠地,正是海天相接的方向。司巖放眼望去,良久,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徹徹底底的將這口氣吐了個干干凈凈:“為何是你?”
無名劍客微微恍惚,將目光收了回來。
司巖依舊凝望著遠方,他有意給無名劍客留出了足夠的思考的時間,才重又問道:“為何是你?”
“為何”,無名劍客有一瞬的恍惚,他停頓了下,重復(fù)道,“兄臺問的是,為何是我?”
司巖點了點頭,收回了目光。
無名劍客凝視著司巖,目光相觸之時,他雙目的瞳孔細(xì)微收縮。
司巖有意讓無名劍客想了想,才淡淡而笑,道:“怎么,在下這問題,讓兄臺為難了?”
“倒也不是”,無名隨口道,“談不上”為難”兩個字。”
司巖笑了笑,沒說話。
無名劍客倒也沒非要司巖回應(yīng)自己上面的話的意思,他僅僅略作沉默,便緩緩道:“實不瞞兄臺,兄臺的這問題,倒不是在下有心不答,實在是有些恍惚。敢問兄臺,什么叫做,”為何是我”?兄臺為何會有此一問?”
司巖凝視著無名劍客,半晌,笑了笑,道:“當(dāng)真很難理解?”
沒給無名劍客留出任何回應(yīng)的時間,司巖已繼續(xù)道:“既然如此,那我換種說法?!?br/>
“請講”,無名頷首示意。
司巖沉吟道:“早先,兄臺在我家公子的房間外守了一夜?!?br/>
無名目光閃了閃,道:“算是吧?!?br/>
“算是?”司巖挑起眉,笑道,“此話怎講?”
無名劍客瞅著司巖,片刻,笑了笑,道:“很簡單,我本不是為了給你家公子守夜的。而逍遙宮主威名赫赫,也不需要我這樣一個無名之人替他守夜。”
司巖沒搭話。
無名沉吟道:“守,只不過是因為想走而不得走想進又不敢進的條件之下被迫選擇的下下之策,實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光輝時刻。倘若有可能,這一輩子能不提的時候,我還是不想再提了。”
司巖笑了笑,道:“我懂了。多謝兄臺給了我答案?!?br/>
無名劍客目光閃爍,狐疑道:“你懂了?懂了什么?”
司巖笑道:“自然是懂了我問題的答案?!?br/>
無名劍客咬牙道:“我并未回答你,你又是從何處得到了答案?你的答案又是什么?”
司巖又笑了笑,道:“我懂得,兄臺走那一趟是必須的。然而,應(yīng)該也不只兄臺一人能做這件事。是以,兄臺走那一趟必是有兄臺自己的原因的?!?br/>
無名劍客目光又閃,斟酌道:“原來,這才是兄臺適才那句話的意思?!?br/>
司巖笑了笑。他沒承認(rèn),卻也沒否認(rèn),只是笑了笑。
迎著司巖的笑意,無名劍客緩緩道:“兄臺的問題問完了。”
“完了”,司巖道。
無名劍客道:“兄臺為何有此一問?很重要?”
司巖沒有正面回應(yīng)無名劍客的問題,他只是笑了笑,淡淡道:“既然并非兄臺一人可來,那么,兄臺的出現(xiàn),便一定不只是表面上的原因。”
無名劍客上下打量了下司巖,笑道:“久聞兄臺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應(yīng)了那句聞名不如見面。逍遙宮大司尊之名,果真不是虛名?!?br/>
司巖笑了笑,道:“兄臺還未回答在下的問題。”
無名劍客也隨之笑了笑,道:“我來,是因為有人覺得我靠譜。”
“靠譜?”司巖咀嚼著無名的用詞,也笑了笑,道,“是手里的劍比較靠譜?”
無名應(yīng)聲而笑,道:“人在江湖,劍靠譜當(dāng)真算不了什么。兄臺心里清楚,有些事,關(guān)鍵的關(guān)鍵,還要是人比較靠譜。”
司巖凝視著無名劍客,緩緩地,笑了。
遠遠地,更鼓又響。
三更三點了。盛宸向著窗外瞄了眼,放下手里的書,起身走向了窗邊。
身側(cè),燈火突然搖晃。盛宸嘆了口氣,轉(zhuǎn)過了身,道:“回來了?!?br/>
目光一觸,司巖抱拳一禮,輕輕道:“公子,屬下特來復(fù)命?!?br/>
盛宸抬手示意。
“公子先請”,司巖側(cè)身讓路,輕聲道。
盛宸瞧了司巖一眼,走到座位上,重新坐下了。接著,他抬手示意,道:“先坐,坐下說?!?br/>
司巖行了個禮,坐下了。
盛宸看著司巖,片刻,淺淺一笑,道:“怎么,我的大司尊,這是打算等我開口問,才肯說嘛!”
司巖微微一怔,笑道:“公子還是不要開玩笑了,公子的玩笑,當(dāng)真是沒公子想象的那般好笑?!?br/>
盛宸沒回應(yīng)司巖的話,而是直接說道:“和他動手了?”
“算是吧”,司巖眨了眨眼,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容得司巖想了想,才重新說道:“說下去。”
司巖道:“只是比了比輕功而已,看樣子,他的劍,是專門為公子準(zhǔn)備的?!?br/>
“那也好”,盛宸隨口道。
司巖眼瞅著盛宸沒有說下去的意思,才繼續(xù)道:“有一件事。無論是公子亦或是咱們那位房盟主,怕是都猜錯了?!?br/>
盛宸道:“何事?”
司巖沒有正面回應(yīng)盛宸的問題,而是徑直道:“公子您說,這江湖之中,有什么人辦事是值得所有人放心的?!?br/>
盛宸沒接話。
司巖也沒非要盛宸回應(yīng)的意思,他僅僅停頓了下,便直接說道:“那無名劍客,對某些人來說,正是這樣的人選?!?br/>
“說下去”,盛宸道。
司巖道:“他并非不是惟一做這件事的人選。”
“但來得是他”,盛宸截口道。
司巖點點頭,道:“對。他不是惟一那個能做這件事的人選,但有人覺得他靠譜,所以,他才出現(xiàn)在了公子的窗外。”
盛宸目光微動,道:“還有呢?”
“還有?”司巖看著盛宸,瞳孔微微收縮,“還有什么?”
盛宸笑了笑,道:“你仔細(xì)想想?!?br/>
司巖沉默了半晌,道:“公子認(rèn)為他說的話有問題?”
盛宸還接話。
司巖又沉默了半晌,眼前忽然亮了,“屬下愚笨!倘若不是公子在這里,屬下怕是給他就這么糊弄過去了!”
盛宸緩緩一笑,道:“怕就怕,他之所以這么說話,為得還真不是糊弄你。也許,他為得就是讓你發(fā)現(xiàn)其中的關(guān)蹺呢!”
司巖笑了笑,道:“應(yīng)該不會吧?!?br/>
盛宸有意讓司巖想了想,道:“依你看,什么樣的人最可靠?!?br/>
“什么?”司巖微微一愣,眨著眼問。
盛宸沒有正面回應(yīng)司巖的問題,而是一字字道:“在江湖之中,所謂的可靠,只要指的是此人的信用和嘴?!?br/>
司巖沒說話。
盛宸有意讓司巖想了想,繼續(xù)道:“所謂信用,簡單來說就是言出必行。而嘴的可靠,恰恰就是哪怕被人砍下一條膀子來,也不會泄漏一個字。”
司巖目光閃爍,遲疑道:“這個……”
盛宸示意道:“此人身上,有著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司巖凝視著盛宸,斟酌道:“難道說,他告訴屬下的事,都是假的?!?br/>
盛宸略略沉默,忽然道:“你還有什么沒說?”
司巖搖搖頭,又點點頭,道:“屬下還是預(yù)先查一查,有了消息之后,再向公子你回報吧?!?br/>
“和我有關(guān)?”盛宸截口道。
司巖凝視著盛宸,斟酌道:“屬下還真不敢說?!?br/>
盛宸淡淡道:“那就別磨蹭了,回去睡覺吧?!?br/>
“哦”,司巖眨了眨眼,道,“那屬下還告退了。”
盛宸看著司巖不說話。
司巖起身,向著房門口走了幾步,最終還是回身折了回來。迎上盛宸的目光,司巖認(rèn)真行了個禮,道:“有件事,屬下差點就忘了,還請公子恕罪?!?br/>
盛宸淡淡道:“何事,你講便是?!?br/>
司巖定了定神,道:“那無名劍客問屬下,公子是不是想座武林盟主的寶座?!?br/>
盛宸道:“你忘了的,就這個事?”
司巖沒正面回應(yīng)盛宸的問題,而是自顧自道:“咱們那位房盟主一直拖著不肯把這場英雄大會結(jié)束了,也不知他在琢磨些什么。將這么多江湖人物困在中州城里,也不擔(dān)心出事?!?br/>
盛宸笑了笑,沒接話。
司巖凝視著盛宸,片刻:“公子你笑了?!?br/>
盛宸道:“我笑,我的大司尊的擔(dān)心來得太晚了些?!?br/>
司巖目光閃爍,道:“已經(jīng)出事了?!?br/>
盛宸沒有正面回應(yīng)司巖的話,而是又淺淺一笑,道:“你認(rèn)為,房幽慶究竟為何這么做?!?br/>
司巖目光再閃,遲疑道:“難道說……”
盛宸道:“打過幾次交道之后,我都不得不對咱們這位房盟主說一聲佩服。這中原武林的舞臺之上倘若有一日沒了他,我還真會想他的!”
司巖眨了眨眼,不說話了。
“不明白?”盛宸瞅著司巖笑。
司巖還沒來得及接話,盛宸已繼續(xù)道:“那無名,問你我對武林盟主的想法,是自己想坐這個位置?”
“不是”,司巖搖搖頭,重復(fù)道,“我聽他的意思,應(yīng)該不是?!?br/>
盛宸目光微動,狐疑道:“不是?”
司巖認(rèn)真點頭。
“好”,盛宸緩緩地露出了笑意,輕輕道,“我明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