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又見華青青(四)
    盛宸看著司巖不言語。
    司巖沉吟道:“當真無事。屬下和胡樓主一道離開房家莊的。一路同行,屬下先護送胡樓主回了他的住處,才回來的。這個時辰,想必已經在用晚膳了?!?br/>
    盛宸瞧了司巖一眼,道:“大司尊若是餓了,可以吩咐他們準備晚膳了?!?br/>
    司巖目光閃動,沒接話。
    盛宸瞧著司巖,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房盟主應已派人去收尸了吧?”
    司巖道:“收尸是肯定有的。只不過,我們也正是在那個時間被咱們那位房盟主請出莊的。針對這件事,房盟主會作出或是不作出什么安排,我們就一無所知了?!?br/>
    盛宸點了點頭,道:“以咱們那位房盟主的個性,既是驟然出事,怎么也得仔細思考一番的。不讓你們參與在其中倒也無可厚非?!?br/>
    “公子說的是”,司巖沉吟道。
    盛宸看著司巖,淡淡道:“你還有話想說?!?br/>
    司巖道:“公子看起來一點也不意外,仿佛一早已知道了這件事會發(fā)生一般。”
    盛宸笑了笑。他沒承認,但也沒否認。只是笑了笑。
    司巖目光閃爍,斟酌道:“若是需要屬下準備些什么,公子會說的。”
    盛宸瞅著司巖笑。
    司巖勉強笑了笑,道:“公子笑什么?”
    盛宸淡淡道:“方才你那么說,是在懷疑我。”
    司巖目光閃爍,一字字道:“屬下不敢?!?br/>
    盛宸淡淡道:“你小子敢做什么,又不敢做什么,我心里很清楚。此刻也沒別人,少給我來這些個虛的?!?br/>
    司巖勉強笑了笑,道:“不是?”
    “不是”,盛宸淡淡應著,“不過,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我和前去殺人的殺手也就只是擦肩而過罷了?!?br/>
    司巖目光又閃,遲疑道:“怎么回事?”
    盛宸有意讓司巖多想了想,才重新開了口:“胡兄去見咱們那位房盟主,是我的授意。說得,正是關于這批死者的事情?!?br/>
    司巖眨了眨眼,徹底閉上了嘴。
    盛宸淡淡道:“四海幫另外派了人手暗中進城的事情,是胡兄發(fā)現(xiàn)的。胡兄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我,而我,拜托他以天香樓主的身份走一趟房家莊?!?br/>
    司巖恍然道:“這點,屬下總算是明白了?!?br/>
    盛宸道:“也就是說,你尚有其他問題。”
    “有”,司巖點了點頭。
    盛宸淡淡道:“不是我干的我不會認。不過,我應該已經猜到了是誰干的?!?br/>
    司巖沉吟道:“無論是誰,應該都和房家無關?”
    盛宸沒有正面回應司巖的問題,他徑直道:“這批人無論是什么身份,無疑是為人滅口的。”
    “無論是何身份”,司巖咀嚼著盛宸的用詞,緩緩道,“難不成,這些人還有可能不是自四海幫而來。按理說,既然是天香樓得到的消息,必然不會錯的?!?br/>
    盛宸道:“天香樓的消息自然不會錯。然而,天香樓的消息也只是證明了四海幫確實派了人,然而喪命的這批人究竟是不是來自四海幫呢……”
    司巖的瞳孔緩緩收縮。
    盛宸有意讓司巖想了想,才繼續(xù)說了下去:“如今,他們都死了?!?br/>
    司巖截口道:“公子之前在那里,可曾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盛宸道:“一個極其有趣的細節(jié)?!?br/>
    “什么?”司巖截口道。
    盛宸看了司巖一眼,道:“那些四海幫的幫眾,竟沒一個修習的是常年在水上討生活的人所習練的功夫。”
    司巖怔了怔,道:“這怎么可能!”
    “常理來說確實不可能”,盛宸截口道,“眾所周知,連那海如玉生前使用的也不是陸上常見的兵刃?!?br/>
    司巖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讓司巖想了想,才重新開了口:“只可惜,我們還是晚了一步?!?br/>
    司巖又沉默了半晌,才斟酌道:“公子適才說,已經有了猜測?!?br/>
    盛宸道:“第一種可能,是那廢宅中的死人和中州城中的大多數(shù)江湖中人一樣,只不過是來湊熱鬧的。他們,只是無辜做了替死鬼。”
    司巖沒說話。
    盛宸也沒非要司巖回應什么的意思,他僅僅略略沉默,便繼續(xù)說道:“第二種可能,便是沒有無辜?!?br/>
    司巖忍不住道:“這四海幫常年在水上打拼,其幫眾大多都來自當?shù)?。那些本就生在水邊長在水邊的人,怎么可能不修煉和水有關的武學。畢竟,那起碼都直接和他們的生計掛鉤,既然人在江湖,有時候,甚至和生命掛鉤?!?br/>
    盛宸瞅著司巖不言語。
    司巖瞇了瞇眼,道:“公子這么看著屬下,莫不是屬下的想法又偏了?”
    盛宸笑了笑,道:“你說得有道理。但四海幫派來的人,便一定得是四海幫的幫眾嗎?”
    司巖目光閃爍,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又沉默了片刻,才繼續(xù)道:“我差點忘記了,其實,還有第三種可能。”
    司巖凝視著盛宸,緩緩地,搖了搖頭。
    盛宸道:“都是,也都不是?!?br/>
    司巖截口道:“這第三種可能,屬下是真不明白,還請公子不吝賜教?!?br/>
    盛宸端詳著司巖,一字字道:“四海幫派了兩批人?!?br/>
    司巖目光驟閃,恍然道:“那……”
    盛宸截口道:“你是想說,無論如何,都得先確定這批人的身份。”
    司巖搖搖頭,又點了點頭,道:“是。”
    盛宸道:“這就看咱們那位房盟主想要怎么處置了。”
    司巖凝視著盛宸,半晌,忽然嘆了口氣。
    盛宸淡淡道:“好端端的,嘆什么氣。”
    司巖又嘆了口氣,才遺憾道:“公子難得遇到對手,屬下還想著好好看場比武呢。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比武時幾乎肯定會出事了。一旦出事,又看不到了?!?br/>
    盛宸瞅著司巖不言語。
    司巖沉默了半晌,忽然就笑了,自語道:“其實真會出事倒也好。”
    “是么”,盛宸淡淡道。
    盛宸的聲音讓司巖微微一怔。他勉強笑了笑,道:“公子說什么?”
    盛宸淡淡道:“你方才說,突然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情,比武之時定會出事了?!?br/>
    司巖“哦”了一聲,道:“我真這么說的??!”
    盛宸瞅著司巖笑,片刻,輕輕道:“我非要將比武定在金沙樓,就是存心給了有心人機會的。這點上,我們的想法倒是一致的?!?br/>
    司巖目光閃爍,遲疑道:“哦。”
    盛宸有意沉默了下,忽然道:“你還有問題?!?br/>
    司巖沉吟道:“公子方才都在說那些死人,那些殺人的人呢!他們又是一群什么樣的人?下手的目的,究竟是為何掩蓋海如玉的死,還是陷害房家?”
    盛宸有意容得司巖又想了想,才緩緩道:“你一口氣問了這么些個問題,想叫我回答哪一個?”
    司巖眨了眨眼,道:“公子愿意答哪個便答哪個,最好,是每個都答。屬下有了答案,之后辦事之時也不會再糊涂了嘛!”
    盛宸淺淺一笑,道:“你小子是愈發(fā)會和我討價還價了?!?br/>
    “公子教得好”,司巖嬉笑道,“屬下有任何的進步,都是承蒙公子你教得好?!?br/>
    盛宸道:“適才我們先談那些死者而非直接談動手的人,是因為我隱約覺得死者的身份更加的重要?!?br/>
    “但是?”司巖截口道。
    盛宸笑了笑,徑直道:“從幫主海如玉的身亡到現(xiàn)在的事情,表面上說,應該都是為了阻止四海幫和房家試圖和解甚至于化敵為友?!?br/>
    司巖目光閃爍,沒說話。
    盛宸瞅著他,緩緩道:“你覺得有問題?”
    司巖道:“屬下只是覺得,沒這個必要。說到底,就算中州房氏能和四海幫當真化敵為友,也不可能憑他們兩個門派的力量而稱霸江湖的。”
    盛宸道:“你說得對。”
    “所以說”,司巖遲疑道。
    盛宸接口道:“所以說,和江湖上的大多數(shù)事情一樣,這件事情之上,真正的原因也絕不止表面上的原因這么簡單的?!?br/>
    司巖目光閃爍,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讓司巖想了想,道:“既然我們一時間想不出原因,與其在這上面費神,倒不如琢磨另外一件事?!?br/>
    “何事”,司巖接口道。
    盛宸看著司巖不說話。
    司巖跟著沉默了下去,半晌,目光突然閃爍,道:“確實,單單想為海如玉復仇,根本不需要弄得這么復雜。他們定然有其他的目的,而替海如玉復仇,不過是個借口。”
    盛宸點了點頭,伸手拿過了茶壺,道:“而這場比武的巧合發(fā)生,從一開始就恰好是他們行事最適合的時間和地點罷了。”
    司巖凝視著盛宸,不說話了。
    茶水入盞,打著溫柔的旋,入情、更入心。
    盛宸瞧了司巖一眼,端起了茶盞,長長地出了口氣,淡淡道:“至于幫眾被滅口,我不是說不重要,然而,只不過是一個插曲。就像你說得,之前,我和無名的比武只是可能會出事,而現(xiàn)在,出事的可能遠遠大于不出事?!?br/>
    司巖凝視著盛宸喝茶,片刻,長長地嘆了口氣。
    “司巖”,盛宸忽然喚。
    司巖立馬接道:“屬下在?!?br/>
    盛宸道:“吩咐他們一聲,上晚膳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