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犯愁

村里的孩子大多數(shù)都是讀到小學(xué)三年級就不上學(xué)了，用老百姓的話來說，認識幾個字，會算數(shù)，數(shù)的過來家里的幾只雞就行了。

王大虎上完三年級就開始跟著大人下地干活，二柱子的爹是隊長，好面子，硬著頭皮讓他讀到了小學(xué)畢業(yè)。

老高很早就跟大壯和二壯說過，小學(xué)念完后讓他們讀初中，在讀高中，如果他們能考上大學(xué)，就一直讓他們讀書。

大壯學(xué)習(xí)成績還算可以，雖然不出挑，但也在中上游的位置，二壯學(xué)習(xí)成績突出，上一年級的時候考試就一直是第一名，校長不僅一次的夸獎他，說他長大后會是富家村里最有學(xué)問的人。

校長的話傳到了老高的耳朵里，給了他莫大的決心，他心里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將大壯和二壯供出去。

大壯上初一那年，二壯讀小學(xué)四年級。

上初中要去鎮(zhèn)子里讀，鎮(zhèn)子離富家村有四十里路，來回跑是不可能的，大壯只能在學(xué)校住宿。

可住校的費用卻成了老高的心病，倆口子一年賺的錢只能勉強夠兩個孩子上學(xué)用，過節(jié)連一口肉都不敢買，如今大壯上學(xué)住宿，一個學(xué)期要交十四塊錢的住宿費，還要每兩周帶一次糧食，每個月還要交六捆干柴火，這樣算下來，一年的收入就不夠用了。

老高為了這事上了不小的火，嘴里都破了，吃飯都咽不下去，秀芬也跟著愁，可除了每天多干點活，也沒其它辦法。

第一學(xué)期的費用就用了家里所有的積蓄，老高必須要在這一學(xué)期里賺夠下學(xué)期的費用。

可錢從哪里來？老高倍感無力。

這天晚上，二壯已經(jīng)熟睡，老高睜著眼躺在炕上怎么都睡不著。

“唉……”

老高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秀芬也沒睡著，翻過身看著他，說道：“別愁了，趕緊睡吧，都過半夜了，明天還得下地干活呢！”

“唉…”老高又嘆了一口氣，道：“大壯的學(xué)一定得上！”

秀芬點頭：“要不然，就不讓大壯住宿了，給他買輛舊自行車讓他騎，從家到鎮(zhèn)里，一個小時也差不多能騎到了。”

老高搖頭：“不行，到了陰天下雨時怎么辦？再說了，冬天下雪了自行車怎么騎？”

“那讓二壯先休學(xué)兩年，二壯現(xiàn)在年紀還小，晚兩年在接著上也不晚。”

“那更不行，二壯都上四年級了，休學(xué)兩年不是把以前學(xué)的都忘了，二壯要比大壯更要讀書！他身子弱，干地里的活身體肯定扛不住，上學(xué)是他唯一的出路，二壯學(xué)習(xí)好，是塊讀書的料，連校長都這么說，俺都替他想好了，二壯以后要讀師范，他適合當老師，那活不累，看著也體面，就算以后咱家沒房子給他討媳婦，只要他有鐵飯碗，也不愁沒姑娘嫁！保他一輩子不愁！”

一說到倆兒子，老高就得意洋洋，就像是看到了未來倆兒子都出息了一樣，一時間也忘了眼下的困難。

他腦海里不由的閃現(xiàn)出二壯長大后拿著書本和戒尺站在學(xué)校里的情景。

突然，他猛地從炕上坐了起來。

秀芬嚇了一跳，也跟著坐了起來：“咋啦？”

“有招了！”

“說啥呢？啥有招了？”

“有辦法賺錢了！”

秀芬急忙問：“啥辦法？快說說！”

“上次送大壯上學(xué)，俺看見學(xué)校旁邊有收地龍骨的，咱附近的山上地龍骨也不少，等明兒下了地活，俺就上山去找找。”

秀芬道：“地龍骨可不好找，又不好挖，晚上下地活時天都快黑了，哪有功夫上山找啊？”

“一片山一片山的找，肯定能找著，這東西找到一處就是一大片，俺記得前年上西山時遇到過，明兒下地活后俺就去那看看！”

秀芬點頭：“如今也沒其它招，挖地龍骨也成，這樣，你找到后回來叫俺，俺跟你一起挖去，那地龍骨可不好挖了，根在下面都是連著地，挖斷了人家都不要了，小的時候俺爹娘也挖過幾次。”

老高道：“行，就這么辦！那咱趕緊睡吧，天快亮了。”

有了辦法，老高終于放下了一塊心病，這會兒立馬就覺得困了，雖然他也知道地龍骨不好挖，可是有了賺錢的辦法，總比沒有強，不管它有多難挖，為了大壯，也一定要給它挖回來，想到這，老高暗暗呼出一口長氣，翻了個身這才踏實睡下。

第二天地里下了活，老高直接就去了西山，憑著模糊的記憶他走走停停，竟然到了臭溝山邊。

臭溝山在附近十里八村的老百姓心里是不祥之地，聽說鬧饑荒那幾年這里扔了不少餓死的人，富家村也有姑娘在這里上吊死過。

這里地勢凹，一下雨就積水，所以一到熱天就泛惡臭味兒。

如今太陽已經(jīng)落山，山里陰暗暗的，老高也不禁覺得后脊梁骨發(fā)冷，汗毛直豎。

他暗自想了想，應(yīng)該是走錯了方向，上次見到地龍骨根本不是在臭溝山。

他駐步四處看了看，實在想不起來哪個方向了，這才轉(zhuǎn)身下了山。

如今山里狼不少，天黑就會出來獵食，要是遇到狼就麻煩了，所以他必須要在天完全黑之前走下山。

秀芬見天快黑了老高還沒回來，急的在大門口直打轉(zhuǎn)。

二壯正在劉寡婦家寫作業(yè)，劉寡婦讀過幾年書，二壯有不會的題，劉寡婦還能給他輔導(dǎo)一下。

劉寡婦見秀芬一直在門口轉(zhuǎn)，開口問二壯：“你娘在門口干啥呢？”

二壯道：“等俺爹呢。”

“你爹干啥去了？”劉寡婦又問。

“上山了，娘說爹上山找地龍骨去了，要挖地龍骨賣錢。”

劉寡婦點頭：“你先寫著，寫完我給你檢查。”

劉寡婦說完，起身出了屋。

秀芬見劉寡婦走了出來，朝她笑了笑問道：“二壯寫完作業(yè)啦？”

劉寡婦道：“正寫著呢，老高去山上找地龍骨了？”

秀芬點頭，嘆口氣道：“嗯，大壯上了初中，家里錢實在供不上了，老高說鎮(zhèn)里有收地龍骨的，就尋思著挖些來賣。”

“北山后有一小片，就在第四道溝那邊，去年采蘑菇時我看著了。”

劉寡婦剛說完，就見老高沉著一張臉走了回來，劉寡婦笑臉立馬變了，狠狠朝他瞪了一眼，轉(zhuǎn)身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