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 45 章
心情不好的時候,楚洮想不到別的辦法排解,他只能睡覺。</br> 睡著了之后,人會放松很多,煩心的事也被暫時擱置,起碼獲得幾個小時的歡愉。</br> 可他還有卷子沒寫完,整理的錯題也沒溫習,周末那個補習班的老師又留了作業(yè),至少得在周五之前做完。</br> 楚洮翻了個身,把頭埋在枕頭里,周圍的空氣一下子被擠走了,肺里想吸取點氧氣都變得異常困難。</br> 楚洮感覺到了窒息的難捱,可他一點也不想動彈。</br> “楚洮,出來吃飯吧?媽說的是氣話,她還等著你呢。”楚星寧在外面叫他,但卻沒推門進來。</br> 楚洮沉默片刻,悶悶道:“我不餓,你們吃吧。”</br> 楚星寧貼著門邊,手在門把手上壓了一下,最后還是松開了,他覺得要給楚洮點隱私。</br> “怎么可能,上了半天的課了,你不來吃那我也不吃了。”</br> “哥,我想睡一會兒,餓了會吃的。”楚洮盡量心平氣和道。</br> 楚星寧嘆了口氣,他知道楚洮脾氣很倔,說不出來就一定不會出來的。</br> “那你好好休息,別想有的沒的。”</br> 楚洮聽到腳步聲遠了,這才松了口氣。</br> 但等周遭安靜下來了,他又覺得委屈的不行。</br> 本來他一個人躲進屋里,也沒覺得有什么,沒人來管他,他休息一會兒反倒該做什么做什么了。</br> 但楚星寧一來安慰他,剛剛的傷心就像開閘泄洪了似的,堵都堵不住。</br> 楚洮爬起來,一邊猛吸氣一邊抹了把眼睛。</br> 隔著一道門,他隱隱聽宋眠氣道:“不吃就不吃!我辛辛苦苦做了好幾個小時的,誰還求他吃了!”</br> 楚洮動作一頓,但也只是垂著腦袋,從床上下來,走到學習桌邊,打開了電腦。</br> 電腦的藍光一閃,窗外的朦朧燈光就變得模糊了,方才心里的那些酸澀也被他暫時擱置。</br> 楚洮登陸了他報名網課的網站,點進自己的主頁,在課程頁面下面,提交了終止課程的申請。</br> 小方格頁面上掛著任課老師的照片,下面的數(shù)據(jù)顯示,這位老師已經教導過上萬名學生,是網站評分A+級別的名師。</br> 有關課程的留言有上千條,全部都是五星好評,學生們在評論里感恩戴德,表示上了老師的課之后,化學成績突飛猛進,很快就在年級進步了好幾十名上百名。</br> 宋眠當初也是看了這些評論才毅然決然的給楚洮選擇了這個班。</br> 楚洮不否認這個老師的課有魅力,愛聽的人多。</br> 因為老師又風趣又幽默,還能分享不少留學國外的趣事。</br> 可一節(jié)課停下來,楚洮發(fā)現(xiàn)自己記住的差不多都是各種各樣的故事和段子,真正能吸收的知識很少,這不符合高中補課該攝入的知識濃度。</br> 既然他已經和宋眠達成共識了,那干脆趁早取消吧。</br> 點了終止課程沒多久,網站的客服人員就通過后臺聯(lián)系楚洮。</br> “同學你好,剛剛發(fā)現(xiàn)你取消了課程,請問是誤點還是有其他的考慮?”</br> 楚洮還是醞釀了一下措辭,客氣道:“是我時間的原因,不能再上課了。”</br> 客服:“我們的課程是周六十點開始的,請問您是有什么事嗎,可以協(xié)調一下嗎?”</br> 楚洮深吸一口氣,好脾氣道:“目前協(xié)調不好,抱歉,請給我退款吧。”</br> 客服:“您現(xiàn)在已經上了六節(jié)課了,如果退款,只能退剩下課程的百分之八十,建議您還是克服困難,繼續(xù)上完吧。康老師是全國金牌培訓師,網站A+講師,水平是非常過硬的。”</br> 楚洮隱隱有些發(fā)燥,打的字也剪短了很多:“老師很好,我沒時間。”</br> 客服:“嗯嗯,但是據(jù)我所知目前各個高中也要開始第一次月考了,康老師的課程也馬上要進入知識梳理整體提升階段,建議您還是再考慮一下,后期如果再想加進來就難了。”</br> 楚洮冷冰冰道:“退款。”</br> 客服:“......那請您這邊填寫一下調查問卷。”</br> 很快客服發(fā)了一份問卷過來。</br> 楚洮粗略看了一下,大致是詢問為什么要停課,老師是否有不足,對網站有哪些意見。</br> 本著實事求是,讓培訓機構能不斷完善的原則,楚洮認真填寫了調查問卷。</br> 其中關于康老師的問題,他很客觀的寫了——</br> 【老師人很幽默,見識很廣,上課氛圍也好,但對我來說,和課程無關的話題太多,收獲不大。】</br> 提交之后,他就沒在管了。</br> 賬戶的錢很快就到賬了,同時他的課程鏈接也被中斷,網站界面彈出了評論框,邀請他給老師留言。</br> 楚洮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把剛才的話寫在評論里。</br> 退掉課程后,他反倒輕松了許多。</br> 大概九點,楚江民來敲他的房門。</br> “洮洮,給你留了飯菜了,趕緊去吃吧,別跟你媽生氣了,你媽也是為你好。你成績下來了她怎么可能不操心。”</br> 楚洮的確有點餓了,他揉了揉肚子,嘆了口氣:“知道了,一會兒去。”</br> 每次都是這樣,不管發(fā)生了什么,只要是為他好,他瞬間就沒有了鬧脾氣的理由。</br> 但楚洮也清楚,鬧了也不會怎么樣,最后一家人還是要繼續(xù)生活下去。</br> 冷戰(zhàn)一小時,冷戰(zhàn)一天,除了讓彼此都不痛快外,沒有任何好處。</br> 楚江民聽他答應了,安心的去抽煙了。</br> 楚洮把書包里的錯題集和卷子翻出來,放在桌面上,然后合上電腦,準備出去吃點東西。</br> 他剛出房門,還沒走到廚房,就聽衛(wèi)生間里,宋眠在跟人打電話。</br> 楚洮原本沒怎么在意的,直到宋眠喊了一句“楊老師。”</br> 楚洮的腳步頓住了,宋眠繼續(xù)道:“是是是,楊老師,我絕對不是對您不信任,您真的是我見過最負責最優(yōu)雅的班主任了。”</br> “主要是楚洮在這個班,太容易受影響了。對,他上周補課的時候跑出去,不知道干嘛,最近也都神神秘秘的,也不跟我們家長溝通,然后現(xiàn)在成績也下降了。”</br> “我知道這次化學考的比較難,但是我還聽說,楚洮七十分是班里分數(shù)最高的是嗎?”</br> “多虧了楊老師平時的關照,還讓他做班長,您這么信任他,我們家長心里別提多感激了。但他看不到前面的目標,就會自以為學的還不錯,可這個分數(shù)拿到全年級也就那么回事,學習氛圍還是很重要的是不是。”</br> “我們家長也確實沒有什么門路,但都是為孩子操心,楊老師你看能不能幫個忙,給楚洮調個班級?”</br> “我知道您也不能做這個決定,但您肯定比我們家長了解,這樣吧,抽時間我去一趟學校,我們詳談。”</br> “太謝謝您了老師,給您添麻煩了老師。”</br> 宋眠用一種楚洮從來沒聽過的溫柔語氣跟楊柳說話,小心翼翼,生怕有哪里得罪了楊柳。</br> 她求楊柳給楚洮調班的樣子,是楚洮無法想象的卑微。</br> 楚洮站在門口,說不出那一瞬間是辛酸還是心寒。</br> 他只是很茫然無措的,仿佛第一次進派出所那天,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br> 他沒法沖過去拍門,指責宋眠不顧他的意愿,聯(lián)系楊柳調班。</br> 媽媽這么低聲下氣的求人,全都是因為他不夠好,他不夠優(yōu)秀。</br> 楚洮屏息,狠狠揉了揉臉,轉身回屋了。</br> 這天晚上他沒吃飯,但也沒感覺到餓,他只是想不通,只是一次化學測驗而已,為什么后果會這么嚴重。</br> 第二天一早,宋眠有事很早就出去了,楚江民給他們準備早餐。</br> 可惜楚江民水平不夠,面包烤過了,芯都發(fā)硬了,煎的雞蛋也油膩膩黑乎乎,似乎是火大了還沾了鍋底。</br> 楚江民一邊準備還一邊念叨:“哎呀怎么這么麻煩,什么破雞蛋,早知道讓你媽準備好再走了。”</br> 楚洮和楚星寧勉強吃了一頓有史以來最難吃的早餐,然后騎著車走了。</br> 路上楚星寧還問:“你昨天一直沒吃東西,沒事吧?”</br> 楚洮搖搖頭:“沒事,睡過去了。”</br> 到了學校,他們倆不得不再校門口又買了點早餐,吃完了填飽肚子,才進教室。</br> 楚洮到的就有點晚了,班里已經來了不少人。</br> 江涉占著他的位置,手里還轉著一瓶酸奶。</br> 看見楚洮后,江涉不滿道:“給你發(fā)消息你一條都不回,班長架子這么大?”</br> 楚洮怔了怔,摸了摸兜里,他今天居然還忘帶手機了。</br> “昨天沒電了。”</br> 江涉起身,比楚洮高著半個頭,他不依不饒道:“嘖,那也不能就這么算了,要不你讓我抱一下......”</br> 他聲音越壓越低,到最后只有楚洮和離得近的方盛能聽到。</br> 方盛劇烈的咳嗽了兩聲,忍不住吐槽道:“靠靠靠,晃瞎了我的鈦合金狗眼!”</br> 江涉回手用酸奶瓶砸了下他的腦袋,讓他閉嘴。</br> 楚洮雖然因為江涉的靠近而心口發(fā)熱,但現(xiàn)在卻沒心情跟江涉開玩笑。</br> 他垂著眼睛,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他抬手抵住江涉的胸口,輕聲道:“我媽要給我換班級。”</br> 江涉愣住了,臉上開玩笑的表情也一瞬間收斂起來。</br> “為什么?”</br> 楚洮苦笑了一下:“因為我化學沒考好,補課也考不好,她可能想學孟母吧。”</br> 江涉的表情有些凝重。</br> 他也知道,三班的環(huán)境是壞學生的天堂,是好學生的地獄。</br> 楚洮只是一個例外的,能被一幫壞學生接受的好學生。</br> 江涉不是不知道別的班級什么樣,他甚至看到過跑著上廁所,邊走路邊背單詞的瘋魔學霸。</br> 這要真在他們班發(fā)生了,肯定要被嘲弱智。</br> 能因為成績下降而傷心的,大概也就楚洮一個人。</br> 江涉沉了沉氣,從兜里摸出一根煙,含在嘴里。</br> 方盛倒吸一口冷氣:“哥你干嘛呢,班里抽有點過于囂張了吧?”</br> 但江涉沒點,只是塞在嘴里含在,吸一吸沒點著的煙,還是能聞到那股干澀的濃郁果香。</br> 差不多能達到點著的一半效果。</br> 楚洮微微晃神。</br> 江涉抽的還是這個牌子的煙,他曾經湊過去吸了一口。</br> 味道倒是很好聞,就是嗆,又辣又嗆,但并不惹人討厭。</br> 沒人知道他和江涉共吸過一根煙。</br> 江涉目光落在楚洮臉上,黑亮的瞳仁格外堅定,他把煙扔在一邊,沉聲道:“是不是你成績上去了,就不用換班了?”</br> 風信子白麝香混合著煙草的香味,隨著他的呼吸,噴灑在楚洮周圍。</br> 楚洮目光微顫,剛一抬眸,還不待說話,楊柳從外面進來。</br> “楚洮,你跟我到辦公室來一趟。”</br> 楚洮把沒說完的話咽了下去,深深看了一眼江涉,低聲道:“等我。”</br> 然后他跟著楊柳,出了班級。</br> 不用猜也知道,楊柳是要跟他聊昨天的事。</br> 到了辦公室,楊柳給他拉了把椅子,語重心長道:“楚洮,昨天你媽媽給我打電話了。”</br> “我知道。”楚洮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好。</br> 楊柳盯著他看了片刻,從楚洮的神態(tài)上,就知道他昨天過的并不好。</br> “實話說,三班對你來說是有點委屈了,我原本還不愿承認這一點,但你在小胡同打架,進派出所寫檢查,跟龐才起沖突,被蔡主任叫出去談話這些事情,如果不是轉到三班根本不會發(fā)生,你媽媽擔心我是能理解的。”</br> 楚洮抿了抿唇:“我媽不知道那些事,她只是覺得我化學沒考好。”</br> “啊?”楊柳怔了怔,“其實你化學成績還好,并沒有退步,你在三班學習最好,各科老師都很關注你。”</br> 楚洮靠著椅背,隨意掃視著窗明幾凈的辦公室:“因為我還補了課,沒有進步我媽才著急。”</br> 至于什么周末跑出去,被同班同學帶壞,也只是篤定他沒有好好學的證據(jù)。</br> 他其實并沒被誰帶壞,雖然班里其他同學都不學,但他卻沒放松過。</br> “你在哪兒補的課”楊柳忍不住問。</br> “網校,我媽的同事推薦的。”</br> “我說實話,你這個成績,網校老師講的東西對你來說都太基礎了,你要想提高,應該找一直在教學前線的市里名師,像咱們學校的化學組長年老師,省實驗的兩個化學年級主任。”</br> 楚洮沉默。</br> 這種老師都不帶線上班的,而且找他們補課相當困難,沒有門路和熟人介紹,人家也不會給補課的。</br> 不然收的錢高了,被舉報了,還惹得一身腥。</br> 楊柳也覺得自己說的遠了,于是清了下嗓子:“其實你剛來我就問過你,要不要換班級,那時候你說不用,現(xiàn)在你已經融入三班了,再去適應新環(huán)境,新老師,對你不一定是好事。高二都下學期了,還有不到一半的時間就高考了,現(xiàn)在找校領導調班,肯定有些困難。”</br> 楚洮點頭,輕聲道:“我知道。”</br> 楊柳語氣放軟:“你別覺得是我不放你走,關乎你一輩子的是,我肯定不能有私心,關鍵看你,你想走嗎?你要是一定要走,那我也可以幫你努力一下。”</br> 楚洮抬起眼,和楊柳對視幾秒,他篤定道:“不,我不想走。”</br> 他不是很猶豫不決的人,就像不適合他的課程,他也是說退就退了。</br> 或許因為他很少依賴別人,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做主,所以他也習慣承擔責任。</br> 如果留下真的影響了成績,如果他真的連這點自制力都沒有,那他也認了。</br> 楊柳舒心道:“你決定了?”</br> 楚洮咽了口唾沫,喉結滾了一下:“對。”</br> “好,那我再跟你家長好好溝通,你別想太多,安心學習,沒問題的。你在咱們班,就是所有老師的重點關注對象,大家都會幫你的。”</br> “謝謝楊老師,那我先回去上自習了。”</br> 楚洮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拉開門出了辦公室。</br> 剛一出門,他就看到了倚著欄桿的江涉。</br> 楚洮停住了腳步。</br> 和以往不同,這次是江涉湊過來,拉著楚洮的胳膊:“楊柳同意了?”</br> 楚洮聞到了一股清涼的味道,他不知道江涉在走廊里吹了多久的風。</br> “同意什么?”楚洮輕描淡寫道。</br> 江涉磨了磨牙,發(fā)狠道:“你知道我問什么,老子小心翼翼,親也不敢親,碰也不敢碰,圈在后院里盯得好好的媳婦,讓化學測試給我撬走了?”</br> 楚洮:“......你少胡說八道!”</br> 他抖開江涉的手,頭也不回的往班級走。</br> 但在江涉看不見的角度,楚洮無奈的翹了翹唇。</br> 原本他滿肚子心事,煩的要死,都快喘不過氣來了,但江涉蠻不講理的一句話,反倒亂拳把所有郁結都打散了。</br> 這人的語文到底是哪個體育老師教的,怎么說出來的話,都這么欠呢。</br> 江涉跟上來,擋在楚洮面前:“喂,不就是化學成績嗎,因為這點小事你就要換班?也太小題大做了吧,下次好好考不就行了。”</br> 楚洮慢條斯理道:“我這次也好好考了。”</br> 江涉頓了頓:“你要是覺得班里吵,以后你學習的時候,我不讓他們說話。”</br> 楚洮挑了挑眉,歪了歪頭,讓過江涉:“班里吵歸吵,但除了不上進之外,也不算影響我。”</br> 江涉:“那換個老師,是不是徐芳教的不行?”</br> 楚洮忍不住瞪他一眼:“你別鬧了,徐老師挺負責的,你連她課都不聽,你就知道她教的不行了?”</br> 課堂教育沒問題,只不過他忽略的盲區(qū)還需要補足,但他自己又沒有能力,找的網課也達不到這個要求。</br> 江涉“嘶”了一聲,貼著楚洮,撞了下他的肩膀:“你怎么這么難哄?”</br> 簡直比女孩子都難哄。</br> 江涉以前沒真心喜歡過一個人,所以也沒耐心哄誰,往往都是別人哄著他捧著他。</br> 真一頭栽下去,發(fā)現(xiàn)以前欠的債現(xiàn)在都得還。</br> 但他又不舍得兇楚洮。</br> 他昨天發(fā)了十多條信息,從廢話到好話,每條都醞釀半天才發(fā)出去,楚洮一條都沒回。</br> 即便這樣,他也沒真生楚洮的氣。</br> 他就是要楚洮哄哄他一晚上孤單寂寞冷的心。</br> 楚洮已經被他擠得貼墻了,連走都走不了,只能無奈道:“行了你,我不換班。”</br> 他還得回去自習呢,沒空和江涉閑聊。</br> 江涉挑眉:“真的?”</br> 楚洮不厭其煩:“真的。”</br> 江涉給他讓開了一條路,楚洮立刻大跨步往前走,他可不想楊柳一出來就看到他和江涉在走廊膩歪。</br> 江涉卻站著沒動,而是在他背后問道:“你不走,有沒有一點原因是......因為我?”</br> 他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句,甚至沒指望聽到楚洮的答案。</br> 楚洮腳步微頓,沒有回頭,靜默了片刻。</br> “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