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 23 章
楚洮趕回醫(yī)院的時候,楚星寧已經(jīng)拔針了。</br> 果不其然,宋眠開口就喊:“你跑哪兒去了!你哥差點就回血了!”</br> 楚星寧剛睡醒不久,眼睛里都是血絲,聞言費力的抬起胳膊,扯了扯宋眠的衣角。</br> “我讓他找地方寫作業(yè)去了。”</br> 宋眠沉了一口氣,嘀咕道:“寫作業(yè)也不看著點時間!”</br> 楚洮靠在門邊,手里拎著江涉的衣服,依舊有點頭重腳輕。</br> 身上的衣服幾乎已經(jīng)被他的體溫烘干,黏膩潮濕的難受已經(jīng)不見了,剩下的就只有瑟瑟往骨縫里鉆的涼。</br> 宋眠帶來了熱騰騰的飯菜,還有干燥馨香的新衣服,但楚洮卻覺得,似乎還是跟江涉在一起的時候自在一點。</br> 宋眠把衣服遞給楚洮:“趕緊去衛(wèi)生間把衣服換了,你哥非要等你一起吃飯。”</br> “嗯。”楚洮簡單應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走。</br> 走在走廊里的時候,隱隱約約聽病房里,楚星寧嗔怪的喊了一聲“媽。”</br> 走廊里的白熾燈很亮,墻面也是白的,地面也是白的,光線來回反射,晃得人掙不開眼睛。</br> 病房兩邊狹窄細長的鐵椅上,偶爾坐著一兩個老人,捂著嘴,劇烈的咳嗽兩聲。</br> 老人往往穿了好幾層衣服,捂得嚴嚴實實,但偶然露出的領(lǐng)口能看到,毛衣已經(jīng)脫線了。</br> 脫線的毛衣摩擦著松弛的,毫無生氣的皮膚,絲毫沒有發(fā)揮出它惹人發(fā)癢的功力。</br> 楚洮覺得自己有點矯情。</br> 大概是因為下雨,或者進了趟警局。</br> 又或者是,他偶然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還可以被人關(guān)照。</br> 被江涉關(guān)照。</br> 他吸了吸鼻子,扯了扯江涉披在他身上的外衣。</br> 其實江涉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樣。</br> 挺夠哥們兒的。</br> 楚洮去衛(wèi)生間,把全身的衣服換下來,跟江涉的褲子放在一個袋子里,拎回了病房。</br> 飯盒已經(jīng)都打開了,只是醫(yī)院食堂的飯菜,炒土豆絲,炒圓白菜,木須肉,還有兩大盒米飯。</br> 楚星寧實在沒什么胃口,雖然高熱褪下去了,但身體依舊發(fā)虛。</br> 他被宋眠盯著勉強扒拉了兩口飯,吃了兩塊肉,就膩的不行。</br> 以往楚洮都是胃口最好的那個,自己就能吃一大盒米飯。</br> 但今晚他也吃不下去。</br> 他覺得反胃。</br> 滑溜溜沒有什么味道的土豆絲,混合著醫(yī)院里飄著的消毒水味兒,把人的食欲降到了最低。</br> 宋眠也挺驚訝的看著楚洮:“你就吃這點?”</br> “有點累。”楚洮強忍著嗓子的癢,按下咳嗽。</br> 結(jié)果飯菜都剩了好多,宋眠也只能再打包好,裝回家。</br> 楚洮扶著楚星寧,從急診病房出來,往車上走。</br> 楚星寧低聲問他:“你去哪兒了?”</br> 楚洮垂了垂眸,手指微微攥緊,眼神閃爍:“處理點私事兒。”</br> 楚星寧神情微動:“你有什么事別憋在心里,我發(fā)現(xiàn)你自從調(diào)班之后就有點怪。”</br> 楚洮嘆了口氣:“能不怪嗎,你在現(xiàn)在的班級不覺得怪嗎?”</br> 楚星寧頓了頓,心道也是。</br> 就像他想成為alpha一樣,楚洮一直想成為Omega,結(jié)果陰差陽錯,他就像進了羊堆,而楚洮,跟待在狼群也沒什么兩樣。</br> 回了家,楚星寧本想把作業(yè)寫了,宋眠執(zhí)意不許,還給他的班主任去了電話,說明了情況。</br> 班主任倒是和藹,趕緊讓楚星寧好好休息,一次作業(yè)沒寫也影響不了他的成績。</br> 楚洮回了家,就把所有的濕衣服一股腦放進了洗衣機。</br> 宋眠也沒注意,他那堆衣服里多了一套校服。</br> 洗衣服的過程很慢,楚洮趁著這時候才開始寫作業(yè)。</br> 照例是每科一張卷子,好在他在學校寫了不少,剩下的也不算多。</br> 楚洮看了看表,沖屋外喊了一聲:“媽,一會兒我去晾衣服就行了,你去休息吧!”</br> 宋眠應了一聲,她正在跟楚江民打電話抱怨。</br> 晚上十點,楚洮寫完了所有的卷子,才揉揉發(fā)酸的頸椎,出去晾衣服。</br> 別的都還好,唯獨江涉那條褲子上的可樂痕跡,沒有完全洗掉。</br> 大概是放置的太久了,可樂和布料徹底融為一體。</br> 楚洮深深嘆了一口氣。</br> 看來手洗還真是跑不掉了。</br> 但他也不敢太明目張膽,只能把江涉的褲子先留在洗衣機里,把其他的晾好。</br> 等十二點,楚星寧和宋眠都睡了,他再躡手躡腳的出去,在廚房接了盆水,拿著肥皂,蹲在地上給江涉洗褲子。</br> 深夜里很寧靜,窗外透過的路燈要比室內(nèi)更亮一些。</br> 楚洮搓的手都紅了,才把那些痕跡徹底搓掉。</br> 他長出了一口氣,將褲子上的水擰了擰,然后扶著腰站起身。</br> 眼前又是一陣發(fā)暈,太陽穴一漲一漲的疼。</br> 他大概是有點凍感冒了。</br> 希望不要變得更嚴重。</br> 楚洮倒水的時候,不小心把盆掉在了地上,塑料和木質(zhì)地板撞擊的聲音顯得格外洪亮,嚇得他渾身一抖,豎起耳朵聽屋里的動靜。</br> 還好,過了十幾秒,也沒有人出聲質(zhì)問。</br> 楚洮拍了拍胸口,把盆收了,將褲子抖了抖,重新掛到陽臺,然后飛快的鉆回被窩睡覺了。</br> 他不知道,楚星寧渾渾噩噩睡了幾個小時,偏偏在午夜清醒。</br> 楚星寧聽見了搓衣服的聲音,聽見了倒水聲,也聽見了晾衣服的聲音。</br> 大概凌晨兩點多,楚星寧起床上廁所,從廁所出來,忍不住向陽臺望了一眼。</br> 一條明顯比楚洮的身形大一號的褲子就掛在正對著陽臺門的方向。</br> 窗外的光亮照進屋子里,那一排排掛著的衣服就好像皮影戲里的幕布。</br> 楚星寧看見那條褲子的褲腳上,有一個用記號筆寫下的“涉”字。</br> -</br> 第二天一早,宋眠開車送他們?nèi)W校。</br> 路過他們照常鎖車的小胡同時,楚星寧下意識看了一眼,只剩下了自己的那輛。</br> 他轉(zhuǎn)過頭,意味深長的盯著楚洮。</br> 楚洮毫無察覺。</br> 他甚至瞌睡的快要睡過去了。</br> 車子停在學校門口,宋眠又囑咐了楚星寧兩句,才讓他們下車。</br> 楚洮睜開眼,眼中帶著困出的眼淚,打了個哈欠。</br> “昨天沒睡好嗎,怎么這么困?”宋眠隨意問道。</br> 楚洮蹭下車,疲倦道:“可能做噩夢了。”</br> 校門口擠著不少賣早餐的攤販。</br> 雞蛋灌餅的香味兒飄出好遠,里脊肉在平板上被煎的滋滋作響,由于學校不讓帶吃的進校,所以一幫學生就蹲在校門口吃的津津有味。</br> 但值周生被一圈人圍著,正在吵吵嚷嚷。</br> 方盛手插著兜,半仰著頭,毫不客氣的“切”了一聲。</br> “沒穿校服怎么了,我涉哥穿不穿校服看他心情。”</br> 值周生是高一年級的新生,大概還沒聽過江涉的名字,固執(zhí)的攔著他們不讓走。</br> 畢竟德育處的老師交代了,不穿校服一律不準進校。</br> 徐園不耐煩道:“趕緊讓開,你愛幾把扣分就扣。”</br> 值周生唯唯諾諾道:“你們......得把學號留下。”</br> 處在沖突中心的那個人,反倒一直穩(wěn)得住氣。</br> 江涉一向也不喜歡跟無關(guān)的人耗費口舌,這些雜七雜八的小蝦米,還輪不到他出面解決。</br> 有方盛和徐園就夠了。</br> 只是畢竟是校門口,他們也不好做的太過分直接動手,所以還真跟值周生廢了幾句口舌。</br> 楚洮皺了皺眉。</br> 那個值周生他認識,是之前去廣播臺面試過的學弟。</br> 楚洮又看了一眼江涉,江涉臉上的笑意已經(jīng)不見了,只是淡淡扯著唇角,似乎忍耐力下一秒就要耗盡。</br> 楚洮連忙撥開人群,走到最前面。</br> “莫熙!”</br> 值周生抬眼看見楚洮,頓時眼前一亮:“學長!”</br> 楚洮點點頭,他偷眼看了看江涉,然后對莫熙道:“你就放他過去吧,他不是故意不穿校服的,他......”</br> 這事兒有點不好說,楚洮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尷尬。</br> 江涉似笑非笑的望著他,方盛和徐園要插嘴,都被江涉攔住了。</br> 楚星寧站在人群后,聽了個真真切切。</br> 他和楚洮是雙胞胎,對彼此實在是太過了解。</br> 楚洮這么磕磕絆絆的,說明這件事他不想讓人知道。</br> 楚星寧想起了在自己家陽臺上掛著的校服。</br> 楚洮干脆道:“都是因為我,不賴他。”</br> 莫熙甜甜一笑,擠出兩個好看的梨渦:“我知道學長不會騙我的,既然是學長的朋友,那就算啦。”</br> 楚洮不好意思的點頭,濃密的睫毛輕顫:“謝了,改天請你吃飯。”</br> 莫熙驚喜道:“好啊,正好我下周要去廣播臺報道,以后還得請學長多多指教。”</br> “嗯,別客氣。”楚洮因為聲音好聽,所以一入學就被招進了廣播臺。</br> 高一播了一年,高二之后,他們就要漸漸退了,把機會讓給時間更多的高一新生。</br> 莫熙是個嗓音很甜很清亮的Omega,他能通過楚洮一點也不意外。</br> 莫熙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拽過書包,從側(cè)面翻出一瓶酸奶,草莓味的。</br> “喏,學長。”</br> 楚洮挑眉,有些遲愣:“給我?”</br> 莫熙點頭,手指緊張的攥著書包帶:“你不是說,酸奶潤喉效果特別好嗎。”</br> 楚洮忍俊不禁:“可我現(xiàn)在又沒在廣播。”</br> 莫熙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br> 楚洮推給他:“你留著喝吧,我回教室了。”</br> 楚洮轉(zhuǎn)回身找楚星寧,楚星寧這才慢悠悠走到他身邊。</br> “哥,走吧。”</br> 楚星寧點點頭,側(cè)目,朝江涉的方向看了一眼。</br> 作為全校alpha的夢,楚星寧的顏值自然不是吹的。</br> 原本莫熙已經(jīng)算是Omega中比較秀氣可人的一款了,可跟楚星寧比起來,頓時黯然失色。</br> 楚星寧的一顰一笑,都吸引不少alpha躁動不已。</br> 方盛更是夸張的拽住江涉的胳膊,嘴里不斷念叨:“我靠楚星寧啊!真大美人啊!”</br> 江涉被他扯著袖子,也不動聲色的回了楚星寧一眼。</br> 好看是好看,但跟楚洮相比還差點意思。</br> 方盛扭過頭對楚洮笑嘻嘻道:“班長,不給我們介紹介紹你哥?”</br> 楚洮沒好氣道:“你不是都知道了。”他又轉(zhuǎn)頭對楚星寧說,“這幾個是我班的同學。”</br> 楚星寧抿了下唇,謹慎的點點頭。</br> 方盛把江涉讓到最前面,迫不及待的介紹:“這是我們涉哥,要不要加......”</br> 江涉抬手捂住他的嘴:“跟我去趟商店。”</br> 方盛含含糊糊:“去什么商店唔......”</br> 江涉硬是將他扯走了,徐園環(huán)視了一圈在場的人,猶豫了一下,趕緊跟上江涉。</br> 楚洮知道楚星寧不喜歡被人圍觀,于是跟莫熙道了別,便匆匆拉著楚星寧往教學樓走。</br> 他們倆的班級不在一個方向,所以到了大廳里就分道揚鑣,楚星寧向左走,楚洮向右走。</br> 臨走的時候,楚星寧猶豫道:“那個你......”</br> 楚洮抬眸,眨眨眼。</br> 楚星寧瞳仁微縮:“算了,沒事。”</br> 楚洮不明所以的上了樓,回到班級,把書包放在椅子上。</br> 里面的另一個椅子還是散的,那是龐才的杰作,現(xiàn)在還在他身邊存著。</br> 楚洮揉了揉臉。</br> 昨天一天發(fā)生太多事兒了。</br> 他坐下沒一會兒,江涉就帶著人從外面進來了。</br> 他們這幫人一向懶懶散散的,想什么時候上學就什么時候上學。</br> 楚洮正在默讀課文,看到江涉的時候聲音一頓。</br> 江涉今天穿了一身黑的運動服,拉鎖垂到胸口的位置,露出里面雪白的T恤。</br> 黑色顯瘦,運動服也比校服有型多了,這套衣服直接把江涉的顏值又提升了一個檔次。</br> 也怪不得有些Omega私底下說江涉是天菜,這副身材和長相,誰不想跟他有點什么。</br> 但楚洮很快就垂下眼,繼續(xù)默讀課文。</br> 讀著讀著,江涉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他的桌子上,翹著腿,意味深長的喊:“楚學長。”</br> 楚洮深吸一口氣,把書合上,抬眸看向江涉:“你別找莫熙麻煩,他也是按學校的要求辦事。”</br> 江涉目光下垂,落在楚洮紅潤的唇上:“莫熙?那小O看上你多久了?”</br> 楚洮皺眉反駁:“你胡說八道什么。”</br> 他和莫熙也才面試的時候見過一面,那時候他還沒分化,根本談不上什么喜不喜歡的。</br> 江涉輕嗤一聲,真恨不得堵住楚洮這張不斷辯駁的嘴。</br> 他漫不經(jīng)心道:“我不找他麻煩,找你麻煩行不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