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煮雪 第七十六章 古怪的夢(mè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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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色光柱橫亙?cè)谔斓刂g,灼眼的光芒越來越熾亮,映得蒼穹盡是赤紅之色。
天地,仿似成了熔煉萬物的銅爐。
“還要等多久?”葉暮?jiǎn)柕馈?br/>
閻晟想了想,不確定道:“等吧,血色光柱只要消退,那座仙府肯定出現(xiàn)。”
葉暮哦了一聲,又呆呆地看了一會(huì)遠(yuǎn)處的血色光柱,便收回目光,隨意地打量起四周的雕像。
在這片廣袤無邊的葬神森林中,怎會(huì)有如此多的雕像呢?
他掀開身旁雕像上的蔓藤,用手抹去表面的青苔,看著雕像露出的一片古樸粗獷的紋飾,一股蒼涼悠遠(yuǎn)的感覺,悄然彌漫。
這股氣息飄渺細(xì)微,卻讓他莫名感到一絲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里見到過啊?
他雙手上下飛舞,把雕像表面的雜物清除一空,很快露出雕像的本來面目。
雕像五官平常無奇,他的注意力很快落在雕像表面的輪廓上。它的線條簡(jiǎn)約流暢、紋飾古樸盎然,仔細(xì)看去,甚至能發(fā)現(xiàn)代表日月星辰、花鳥蟲魚的符號(hào)。而那股熟悉的感覺就是從中逸散而出。
感受著這股越來越清晰的氣息,他下意識(shí)伸出手指,指腹在雕像表面的紋理中,輕輕摩挲。
他并沒有察覺,右掌心的燭龍刀輕輕一顫,釋放出一絲絲微弱的紅芒,從指尖滑入雕像之中。
紅芒的浸透速度并不快,悄無聲息。
忽然,葉暮腦袋嗡地一聲,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他臉上沒有半點(diǎn)痛苦,反而掛著一絲嬰兒般的微笑,仿似在做一個(gè)綺麗的夢(mèng)。
識(shí)海中,正在吟哦讀書的明季,身子猛地一僵,啪地一下合上書籍,立起身子,溫潤(rùn)如玉的臉頰上,罕見地露出嚴(yán)峻之色。
這白癡,搞什么名堂!
他澄澈如湖的眼眸里,露出濃濃的思索之色,喃喃說道:“莫非燭龍刀中,還隱藏著別的秘密么……或者說,它正在試圖影響這白癡?”
明季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時(shí),葉暮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一片冰雪之地。
他立在堅(jiān)硬如巖石的冰層上,目光所及,盡是泛著刺眼光芒的冰雪。
天地間,像蒲扇大的雪花,簌簌而下。
他抬起頭,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一頭身軀幾乎望無盡頭的妖獸,盤踞在空中!
它的身軀仿似一道連綿起伏的山巒,赤紅色的細(xì)密鱗片,像最妖艷的紅寶石,透射出一縷縷火焰似的光芒。
最讓人膽寒的還是它的頭顱,竟然長(zhǎng)著一張人臉!
赤紅的長(zhǎng)須,赤紅的眉毛,赤紅的嘴唇……除了臉頰、額頭,整張臉頰仿似以火焰構(gòu)成。尤其是那兩只宛如太陽的眼眸,此時(shí)正綻放出刺目之極的白灼之光,照徹天地,煌煌似白晝之初始。
葉暮從沒見過如此龐大的妖獸,在它面前,自己就像一只毫不起眼的螻蟻,渺小到了極點(diǎn)。
他傻傻地仰著臉,目瞪口呆。
叮叮當(dāng)當(dāng)……
陡然,身后忽然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敲打之聲。
他霍然轉(zhuǎn)身,卻見一個(gè)穿著粗布青衣的老者,一手握刀,一手負(fù)背,正在專心致志地雕刻一尊雕像。在遠(yuǎn)處,一尊尊早已完工的雕像,靜默立著。
見有人在,葉暮長(zhǎng)長(zhǎng)松了口氣,正待呼喊老者一聲,卻陡然愣在那里。他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著老者手中之刀,像見了鬼一般。
光滑如水的刀面,線條粗獷的輪廓……赫然正是燭龍刀!
這吃貨不是在自己右掌心么?
葉暮抬起右手,愕然發(fā)現(xiàn),哪還有燭龍刀的一絲蹤跡?
他看著青衣老者,看著在老者手中靈活飛舞的燭龍刀,沒來由升起一股荒謬的感覺,似乎老者才是燭龍刀的主人……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會(huì)在這里?
葉暮苦惱不已,他努力地回憶,卻怎么也回憶不起來了,之前的記憶好像是一片空白。
他徑直走近青衣老者身邊,干咳道:“老丈,這是……”
老者扭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只看,不說話。”
葉暮這才看清楚老者的模樣,這是一張極為尋常普通的臉頰,卻因?yàn)樗且粚?duì)黑曜石般的雙眼,給人一股拙樸古奇的感覺。
一襲青衣,于漫天大雪中,恬淡從容地雕刻一尊尊雕像,這老頭的嗜好還真是古怪!
因?yàn)槔险叩脑挘~暮只得把目光落在雕像之上,只等老者完成眼前的雕像,再開口詢問。
連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老者平淡無奇的一句話,竟讓他的焦躁的心神,沉靜下來,甚至沒有一絲反抗意識(shí)。整個(gè)過程沒有強(qiáng)求,沒有掙扎,自然而然,仿似天邊云卷云舒。
此時(shí)的葉暮,像個(gè)只剩赤子之心的孩童,腦海所有雜念紛紛不見,眼眸清澈,靜靜地立在老者身旁,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老者的手掌潔白頎長(zhǎng),穩(wěn)而有力,手握燭龍刀,仿似畫家潑灑手中之畫筆,書家勾勒紙上之狼毫。削、切、勾、抹、劃,充滿行云流水的韻律感。
原本模糊不堪的頑石,在老者刀下漸漸露出清晰的輪廓。
葉暮卻渾然沒有注意到眼前的雕像,他直勾勾地望著燭龍刀,看著燭龍刀揮灑出的一道道軌跡,心神圓潤(rùn)凈透,如映月之古井。
那些玄妙精微的刀之痕跡,像流水般在心頭滑過,雖不曾留下痕印,卻蘊(yùn)藏在通體念頭之中。又像一枚枚錦繡燦爛的文字,雖艱澀無法辨讀,卻彌留在心海之中,時(shí)間一到,必能窺到其中真諦。
這是一種刀法!
或者說,是燭龍刀的傳承武技!
這一刻,葉暮幡然醒悟。
就在這時(shí),青衣老者右手一頓,刀鋒在雕像雙眸里輕輕一點(diǎn),像在宣紙上落筆的最后一個(gè)字符,一抹亮澤在雕像雙瞳間一閃即逝。
雕像完成,鬼斧神工!
雖然死物,但在雕像眉目之間,隱然有一種功德圓滿的禪蘊(yùn)。
青衣老者轉(zhuǎn)過頭,黑曜石般的眼眸望著葉暮,淡淡道:“可記得?”
葉暮搖頭道:“不記得。”
青衣老者唇邊泛起一絲笑意,再次問道:“可領(lǐng)會(huì)?”
葉暮濃郁的劍眉一蹙,想了許久,才認(rèn)真說道:“窺見一絲神韻。”
青衣老者似乎極為滿意,他抬眼望著滿天風(fēng)雪,驀地放聲大笑起來,單薄削瘦的身體,猛地涌出一股凜然出塵的磅礴氣息。
這一刻,這個(gè)普通老者,仿似化身為天地主宰,孑然孤立,淡看世間一切。
嗥——
頭頂蒼穹之上,陡然響起一聲龍吟。
天空忽然暗下來,葉暮抬頭,只見那頭身軀綿延無盡頭的巨大妖獸,緩緩浮動(dòng)身子,一頭朝下飛來。
由于這妖獸的身軀太大,雙翅一展,遮天蔽日,所過之處更似黑夜降臨。
葉暮正自詫異心驚,卻見青衣老者身子一晃,下一刻便出現(xiàn)在妖獸頭顱之上,青衣獵獵作響,幾欲乘風(fēng)而去。
他陡然反應(yīng)過來,大喊道:“先不要走,你可是燭龍刀的主人?”
青衣老者沉默片刻,搖頭笑道:“你才是。”
“那你是誰?”這個(gè)問題才是葉暮最關(guān)心的。
“我是誰?”
青衣老者一怔,仿似在追憶什么,許久之后,竟莫名其妙大笑起來,聲如九天清雷,滾滾激蕩在天地之間。
笑聲落在葉暮耳中,如遭雷擊,只覺眼前一黑,跌入了無盡黑暗之中。
當(dāng)他睜開眼睛時(shí),已赫然回到了神靈雕像之地。
恍如隔世。
他怔怔地看著四周一切,突然清醒過來,之前的所有記憶頓時(shí)如泄閘洪水,想清楚了所有事情。
他神色復(fù)雜地收回摸著雕像的手指,暗自念道,燭九陰……這就是你的名字么?
在葉暮跌入黑暗之前,耳畔裊裊響起青衣老者的聲音,所說只燭九陰這寥寥三字,再?zèng)]別的信息。
“你遇到什么了?”識(shí)海中,明季神色冷峻。
葉暮一愣,清醒過來,訝然地看了一眼明季,或許是因?yàn)槊骷竞币姷膰?yán)肅態(tài)度,或許是因?yàn)樾念^新生的疑惑,他很快如實(shí)相告:“我剛才只不過摸了一下雕像而已,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個(gè)古怪的夢(mèng)。在夢(mèng)中,我見了一頭比連綿大山還要長(zhǎng),長(zhǎng)著一張人臉的妖獸;見了一個(gè)青衣老丈,他在刻雕像,而我在看他刻雕像。還有……”
明季冷冷打斷道:“說重點(diǎn)!”
葉暮不滿地乜斜了明季一眼,悻悻道:“青衣老丈叫燭九陰,他教了我燭龍刀的武技……”
燭九陰!
明季聽到這三個(gè)字后,心神猛地一震,根本沒心思聽葉暮?jiǎn)孪氯ィ瑥街钡溃骸澳愦_定他就是燭九陰?”
葉暮沒好氣道:“他說的,我怎么確定?”
明季臉色變得極為復(fù)雜,似是想起什么,瞥了這個(gè)懵懂的家伙一眼,終究沒把自己的推測(cè)說出來。
他甚至有些艷羨起葉暮了,這廝傻是傻,可傻人有傻福啊,如此萬年罕見的機(jī)遇,竟被他就一頭撞上了!
人比人,還真是氣死人……
就在這時(shí),葉暮感覺肩膀被人給推了一把,睜眼一看,卻見閻晟不知何時(shí),從石雕手中的八角宮燈內(nèi)鉆了出來。
這個(gè)枯槁不堪的魔頭,一臉狂熱地望著遠(yuǎn)處天際,顫抖著聲音,沙啞道:“血色光柱正在消退,仙府將要出世了!”
葉暮霍然抬頭,朝遠(yuǎn)處的蒼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