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天花板上的女婿
...如果段綾這么說得話,他可就不急著走了。
可惜段綾好像再看他一眼都心煩,說完就將人趕了下去,為了不顯得過分刻意,謝寧強忍住繼續(xù)作死的沖動,原地目送轎車離開。
“管不住嘴...不喜歡話多的?”謝寧嘟囔道。
沒想到今天會有這么大的收獲,這樣下去,估計分手也是這兩天的事兒。
最多不會超過一個禮拜,如果有機會的話,他再‘催化’一下進(jìn)度,最好能在這兩天就和主角斷掉來往。
日子有了盼頭,從別墅區(qū)繞回莊林小區(qū)的路程好像都近了很多,謝寧神清氣爽地漫步回家,已經(jīng)迫不及待設(shè)想離開主角后的新生活了。
七點半,小區(qū)里的老人吃過晚飯出來閑聊,見他背著書包回來,都熱情地停下話茬和他打招呼。
由奢入儉難,原主本來是個還算陽光的少年,自從家境敗落,從別墅區(qū)搬到這里后,原主便越發(fā)消沉木訥。
然而沒過幾天,謝寧穿越而來,他比原主心態(tài)樂觀的多,能用笑容回應(yīng)的事情,不管是對待身邊的人還是陌生人,他都不吝嗇一個微笑。
沒什么攻擊性的外表本來就被老年人喜愛,沒用上兩天,他就成了莊林小區(qū)的新晉外孫,倒是與在學(xué)校的處境截然相反。
時間不早了,告別幾個老人,謝寧快步朝家走去。
破舊的小區(qū)環(huán)境簡陋,防盜門年久失修,即便合上也會露出條縫隙,剛走到樓門口,謝寧便聞到了一股子濃郁的糊味。
不僅糊,還糊得很熟悉。
沉重邁進(jìn)二樓糊味的源頭,謝老爹正灰頭土臉地從廚房鉆出,手上還端著一盤又像煤炭又像魚的東西。
“寧寧啊,今兒個有好事!我們吃頓好的!”
謝寧:“...”
他有點想不通,就謝老爹這個自理能力是怎么單身生活十年的,要是沒有兒子,他會不會食物中毒,哪天死在自己的手上?
不過看情況這擔(dān)心純粹多慮,謝老爹心寬體胖,還是個童心滿滿的暴發(fā)戶!
別的暴發(fā)戶都金鏈子金手表的,就他整日帶個‘鉆石’戒指,閑的沒事就吃了。
沒錯,就是他家買的鉆石糖,有戒指包裝的經(jīng)典款。
“是吃...魚么?”
“烤魚!不過家里烤箱不太好使,老冒煙。”謝老爹一咧嘴,小白牙在灰撲撲的臉上格外閃亮。
謝寧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沒有打擊他的熱情,很配合地坐到餐桌前,在謝老爹期待的目光下,打算嘗一口。
不管怎么說,都是辛辛苦苦準(zhǔn)備的...
勸慰自己的謝寧正準(zhǔn)備下筷子,在看到盤子里沒剃干凈的魚鱗后,半空的手指一僵,又慢慢放了下來。
“爸爸,今天有什么好事?”他放下筷子,撲閃著清澈的杏眼問。
怎么看都是單純的好奇,絕不是轉(zhuǎn)移注意力。
謝老爹眼睛本來就小,經(jīng)他這么一問,笑得直接成了兩條縫:“本來不是啥好事兒,陳飛那王八蛋當(dāng)初把工廠給抵押了,我手里的錢都拿去給工人開了工資,這幾個月就沒還上,這不,電話不算,今兒個銀行的人就找去了。”
謝寧一愣,記憶里謝老爹只和原主說被騙了,他沒想到竟然騙得底褲都不剩,白手起家成立的糖果廠都給人偷了去,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陳飛是抵押了工廠,然后拿錢跑了?他不只是個經(jīng)理么?”
謝老爹老臉一紅,摸著鼻子說:“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難關(guān)暫時解決了,廠子又能多撐一段時間。”
謝寧眼皮一跳,心中莫名涌出股不好的預(yù)感:“什么意思?”
“今天段家的人來了!一個酷哥,來人的時候當(dāng)時我倆正聊天呢。”
謝老爹滿面紅光,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來你們感情相當(dāng)不錯啊,段家都知道你!我說我是你爸,那酷哥好像還不太信哈哈哈。”
謝寧微微睜大了眼睛,一時失語。
“嗨,酷哥出手真大方,上來就把這幾個月欠的貸款加利息都給還清了,要不是他,老爸還真不知道怎么辦。”
“...”
謝寧依舊沉默,謝老爹笑呵呵地夸了好一陣段家,可他都沒有搭話,謝老爹這才后知后覺到氣氛不太對勁兒。
他臉上笑容漸退,沾上了點小心翼翼:“...寧寧,你怎么不說話?”
自從被騙走工廠,背負(fù)上巨額的債務(wù)后,謝老爹在生活里便常常會注意著謝寧的臉色,想方設(shè)法地照顧他,生怕他也嫌棄自己。
前些日子,聽說謝寧談了戀愛,還是跟自己喜歡的人,對方又是位高權(quán)貴的段家獨子,謝老爹著實打心底里高興了好一陣,覺得雖然自己倒霉,但架不住兒子運氣好又長得好看。
這世界不分什么同性異性戀,謝老爹也沒覺得謝寧和男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對,段綾的照片就在謝寧房間天花板貼著呢,他是挺喜歡這俊俏女婿的。
當(dāng)然,今天之后更喜歡了,所以壓根不能理解怎么謝寧這會兒表情看起來跟天塌了一樣。
“難道...你和段少爺出什么問題了?”謝老爹膽戰(zhàn)心驚地問。
深呼吸之后,謝寧揚起輕松平常的笑臉:“沒有啊,我們什么問題都沒有。”
謝老爹還不放心:“難道是他變心了?”
“怎么會呢!他只喜歡我,我可是他初戀!”
一撒謊,謝寧臉頰又泛出了淺淺淡淡的紅暈,這會兒倒是看得謝老爹大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說嘛,我兒子這么好看,沒人不喜歡,今兒個隔壁張姐還打聽你年紀(jì)呢。”
謝寧沒心思聽他說小區(qū)里的八卦,打斷問:“爸...段家大概幫忙還了多少錢啊?”
“...陳飛卷走了五千多萬。”
幾個月的拖欠,謝老爹早已記不清具體金額:“十年來還的話,每個月算利息大概是六七十萬吧,我欠了三個月還是四個月來著...”
謝寧扶額,蔫吧成了霜打的茄子。
這哪還有什么食欲,草草扒了幾口飯,在謝老爹憂心忡忡的注視下,他躲回了房間,關(guān)門后直接埋進(jìn)了被子里。
過了半個小時,謝老爹端著盤水果敲門進(jìn)來,看見天花板上的女婿還貼著才算徹底放心。
“寧寧,過段時間你生日,要不請段少爺來咱家做客啊?”
謝寧趴在床上悶悶說:“他叫段綾。”
“嗨,行行,請段綾來咱家啊,說好了,老爹這段時間好好研究研究廚藝。”
謝寧沒力氣說話了。
到現(xiàn)在段綾還以為他住在別墅區(qū)呢,這怎么往回請,再說了,他生日在下個月,下個月他和段綾早分道揚鑣了。
等到謝老爹離開,謝寧才翻了個身,不翻還好,一翻正對上天花板的人臉,噎的他一口氣卡在嗓子眼,差點自閉。
一開始,他只是擔(dān)心主動提分手會導(dǎo)致劇情崩潰,從而產(chǎn)生什么嚴(yán)重的后果,再加上太過了解主角的脾氣秉性,擔(dān)心甩了他的舉動反而會被對方盯上。
可如今身負(fù)巨債,這分手他更沒法提了,萬一段綾拿錢說事兒,他上哪找?guī)装偃f還啊。
要是把工廠交給銀行拍賣,返來的錢倒是可以,但謝老爹一生的心血,他實在不忍心毀在自己手上。
...更何況,自己都不是他兒子。
原書里并沒有提過謝家,但后期的許多劇情里,都提到過鉆石糖,這是某些角色很喜歡的糖果,也間接表明了謝家并沒有在前期走投無路,反而再次發(fā)展了起來。
“難道是分手費?”謝寧不禁發(fā)散思維推測。
利用過原主這個工具人后,段綾出于歉意,扶持謝家一把是很有可能的,但他真的會感到抱歉嗎...?
這一晚上,謝寧不光沒睡好,連學(xué)霸的筆記都沒心思看。
要不是今天找到了促使分手的方法,以及肯定原書只有兩行字的戲份,現(xiàn)在他腦子里可能就只剩下幾百萬了。
結(jié)果好不容易睡著,凌晨一點半,樓上再次傳來開鎖后關(guān)門的聲響。
咔嚓...砰!
老舊小區(qū)的隔音相當(dāng)于擺設(shè),樓上的鄰居這幾天總是要凌晨一點開外才回來,謝寧本來睡覺就不安穩(wěn),如今換了新環(huán)境還沒適應(yīng),一丁點聲音都能驚醒。
他緩了緩神,蒙住被子試圖再次沉入夢鄉(xiāng),結(jié)果反而越躺越精神,最后索性開了燈,坐在書桌旁拿起了筆。
隨便抽出本本子,謝寧托腮沉吟片刻,表情好像上戰(zhàn)場一樣落下幾個字。
【萬人迷的實況分析】
1,身上很香,但不承認(rèn),也不準(zhǔn)說。
......
熬夜做了一晚上計劃,第二天,謝寧斗志昂揚,準(zhǔn)備再激怒段綾一次,讓沖動暴躁的主角直接提分手。
無奈天不遂人愿,段綾一整天沒搭理他,晚上也沒來送他回去,為日后考慮,在人前謝寧要避免和段綾交往過密,他們不同班,這樣一來根本制造不出什么獨處的機會。
就這樣,進(jìn)程不得不又拖了兩天,學(xué)霸敲桌子要筆記時,謝寧正望著窗外操場走神。
一班下午第一節(jié)課是室外體育,不喜歡和他人身體接觸的段綾沒有參加什么運動,而那個總和他站在一起,臉上沒什么表情的男生正在籃球場上。
站在球場旁看了幾分鐘,段綾便轉(zhuǎn)身走了,旁邊立馬有學(xué)生想湊過去,被他眼一橫,又訕訕退了回去。
謝寧望著那個連走路都目中無人的身影,正思忖著段綾要去哪兒,耳邊突然響起葉宣冷硬的嗓音。
“筆記,還我。”
他回頭,對上葉宣略顯陰森的目光,這才想起筆記的事。
“抱歉,你等等...”
手忙腳亂地在課桌里翻找,謝寧一臉懊惱,這幾天他滿腦子都是怎么惹火段綾,筆記都還沒來得及看。
好不容易找到,他趕緊換了回去,已經(jīng)不敢厚著臉皮再借了。
接過筆記本,葉宣問:“你看完了么?”
謝寧不想撒謊,尷尬地笑了笑:“其實還沒看。”
話音剛落,葉宣握著筆記的手指一緊,好像要說什么又憋了回去。
“你沒打開么?”
“嗯...還沒。”
這次,葉宣沒再說話,直接背身坐回了座位,感覺到他背影散發(fā)出的怒意,謝寧有點不知所措。
學(xué)霸難得好心借了他筆記,他卻不領(lǐng)情,著實有點不識抬舉。
猶豫須臾,謝寧自后輕輕戳了他一下:“葉宣同學(xué),這兩天沒耽誤你用吧?我不小心忘記了,不好意思。”
隔了得有一分鐘,葉宣才說話。
“嘁,愛看不看,下節(jié)課考試,你蒙的準(zhǔn)就行。”
“...?”
如葉宣所說,下一節(jié)數(shù)學(xué)課,老師沒有講課,而是分發(fā)了一沓試卷,說是突擊測驗。
而這一次測驗,謝寧答的慘不忍睹。
成績當(dāng)天就出來了,饒是謝寧清楚這只是個意外,誰能想到耽誤的五分鐘課堂會占據(jù)試卷一半的知識點,但在外人看來,他成績差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同學(xué)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寫著:‘讓你談戀愛!活該!’
這些個富二代平時不算多看重成績,這會兒倒是格外關(guān)注起來,有的分?jǐn)?shù)高的,動不動就拎著卷子在他旁邊晃悠兩圈,不敢找麻煩,顯擺起來倒是很有底氣。
可書呆子謝寧并沒有想同學(xué)所料那般受到打擊,反而兩眼發(fā)光,亮晶晶地看著手里差點沒及格的試卷,看了一整個晚自習(xí)。
當(dāng)天放學(xué),謝寧半點沒拖延,拎起書包就走了,葉宣怒意消停,本打算回頭給他個臺階,結(jié)果余光只掃見了謝寧飛揚而出的背影。
“急什么?差點撞到我!”
隔壁桌的女生嬌聲抱怨,很快就有人搭腔:“急著約會唄,段綾今兒個不是沒上晚課么?”
“他沒睡覺?”女生有些意外。
“今天沒,好幾個都逃了自習(xí),好像又是南高找麻煩,g...那他急什么?”
后面的話葉宣沒有再聽,原本鮮活了幾分的表情逐漸沉淀為麻木,他慢慢收拾好東西。
往日他都會從距離較近的后門離開,今天為了繞開謝寧的座位,特意走了前門。
......
這么多雙眼睛呢,謝寧沒傻到直接去一班找人。
沖出教室后,他手里拿著那張卷子沖出校門,一路跑到了段家司機常停的位置。
“呼...幸好。”
車還沒走,說明段綾還沒過來。
六點剛到,李磊看了眼手表,正打算對著后視鏡端正一下形象,一轉(zhuǎn)頭,正對上窗外笑瞇瞇朝他擺手的謝寧。
車門解鎖,謝寧立刻鉆了進(jìn)去,嘴上還不忘道謝。
“謝謝。”
回想起前幾天經(jīng)歷的李磊眼角一抽,公式化點頭,飛快打量謝寧幾眼后,又變回了目不斜視的機器司機。
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段綾的身影才出現(xiàn)在街道盡頭,自學(xué)校大門的反方向緩緩走來。
不止是他,同行得還有幾個熟面孔,遠(yuǎn)遠(yuǎn)便能聽到幾人在吵鬧著什么,唯獨段綾沉默無言,臉上是謝寧從未見過的陰霾,嘴角還有幾道淺淺的傷痕。
拉開后車門,正要上車的段綾動作定格,一時站在原地沒動。
跟在他后面的幾個身著陽澄制服隨即走近,透過縫隙看到后排的謝寧后,剛才還火焰燎天的氛圍霎時無聲。
幾人先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視后,又好像什么都沒看到一樣默契離開了,直到走出五百米才更大聲地吵鬧了起來。
車廂里,謝寧半揚著頭,路燈落下的光影倒映在水色眸底,無形放大了其中的驚詫和擔(dān)憂。
他微微抽氣,目光落在段綾嘴角滲血的傷口上。
“你怎么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