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鐵銹般的血腥氣自口腔內(nèi)彌散, 段綾微偏著頭，神情錯愕。
    原本就安靜的四周直接化作寂靜，不光段綾沒想到他會突然動手，就連南高的其他學生也沒想到。
    寂靜之后，便是吹著口哨的喝彩和歡呼，偶爾穿插著幾句‘都說了不要打臉’的抱怨, 很快便被淹沒了。
    “弄死他！弄死他！”
    平時玩世不恭的姜沉魚這會兒興奮異常，恨不得再沖上去補上兩拳, 而站在他旁邊的紅毛看到這一幕，面色灰敗，想攔都來不及了。
    “姜沉魚，別嚷嚷了！”
    紅毛沒好氣地扯了他一把, 忍不住再次確認：“你說的孟哥藏著的小美人，真是他？”
    “是啊！”
    莫名其妙地白了紅毛一樣，姜沉魚說：“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不是他我剛才能挨揍么，誰知道這么巧換來的是他。”
    “你他媽是不是傻逼？！”
    紅毛差點氣到暈厥：“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么！段綾談戀愛了！小帽受了刺激才自閉的！”
    姜沉魚還是不以為意：“那和弄死段綾有什么關系，你今天發(fā)什么神經(jīng)…”
    話音越來越小, 姜沉魚的表情逐漸凝固，這一次, 比在走廊撞見謝寧時還要更加懵逼。
    他猛地轉(zhuǎn)頭, 看向段綾將人護在身后的動作，又看向明顯開始失控的孟期久，一口涼氣吸進肺里，憋得生疼。
    “臥槽？！不會這么巧吧！”
    這倆人互相看不順眼這么多年, 結(jié)果偏偏他媽的眼光一樣的？！
    ……
    手腕上的力道并沒有因為孟期久的話而放松，挺直的身影也沒有因為噪雜的環(huán)境而動搖。
    幾秒鐘，也許更短。
    從謝寧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見段綾伸出殷紅的舌尖，很輕地舔了下嘴唇，挑起一彎冷笑。
    “別碰他？”他饒有深意地重復道。
    即便剛挨了一拳，渾身細胞都叫囂著回擊，大腦卻被迫保持著清醒，甚至自顧結(jié)合起了方才廣播的內(nèi)容。
    抬頭看向情緒異常的孟期久，段綾擦過滲血的嘴角，反問：“為什么不能碰？”
    “松，手！”
    他無動于衷，孟期久攥緊拳頭，看著驚慌未定的謝寧，只恨不得再給他來一拳。
    “他現(xiàn)在是南高的人，你他媽找揍呢？！”
    說著話，孟期久又要動手，謝寧看得膽戰(zhàn)心驚，想解釋都沒機會。
    孟期久八成是以為他被段綾欺負到南高來了，才表現(xiàn)得這么沖動。
    謝寧一個頭兩個大，顧不得會不會被波及了，趕緊用力扯了段綾一把。
    “等等！誤會！”
    段綾躲開孟期久的拳頭，惱火道：“你一邊呆...”
    余光掃過周圍興奮叫囂的南高學生，段綾咬了咬牙，將后面的話收了回去。
    “你老實點！”
    他一句等等，段綾沒停，卻把孟期久喊得停下來了。
    “去你媽的，關你屁事！”
    趁人愣神的功夫，段綾朝前狠踹了一腳，有意踹向孟期久活動不方便的右腿，一點余力都沒留。
    痛覺神經(jīng)過分敏感，孟期久仍強扯著沒倒。
    正要反擊，在聽到段綾后面的話后，他面上的血色霎時被抽干，整個人定格在了原地。
    “狗屁的南高，我的人，我他媽還不能碰了？”
    兩人的拳□□鋒發(fā)生的太過突然，他們打架的節(jié)奏謝寧根本就跟不上。
    “段綾！”
    眼看著孟期久的腿二度受傷，謝寧心臟提到了嗓子眼，硬是將段綾扯到身后，上前急切追問。
    “你沒事吧？！”
    這個時間點拆石膏都早了，要是再受傷，不會未來行動不便吧？！
    孟期久站在原地，額頭因為疼痛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卻沒有像在醫(yī)院那次鬼哭狼嚎。
    “…沒事。”他寬慰道，似乎很費力地扯了下嘴角：“謝寧，來時，你想跟我說什么來著？”
    謝寧神情一頓。
    “剛才太急，沒機會聽。”
    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臉上，孟期久聲音柔和，并不是在逼問，就好像只是隨口問的一樣。
    “他…段綾為什么來找你？”
    點漆般的眸子忽明忽暗的，似乎下一秒就會被黑暗吞沒，只剩一點孱弱的光。
    “…”
    想過他會生氣，但沒想到孟期久還會因此而傷心。
    經(jīng)不住這樣復雜的注視，謝寧避開目光，正想說話，腳步一個趔趄，被迫撞進了誰的懷里。
    鼻間是熟悉的味道，肩膀被死死扣住，身旁的人怒火沖天，似乎下一秒就要口吐芬芳。
    “你剛才…！”
    “我們在談戀愛！”
    不止孟期久怔住，段綾的話也被截在了嘴邊。
    謝寧呼了口氣，再度對上孟期久漆黑的眼眸，認命般說：“他來找我，是因為我們在談戀愛。”
    ……
    熟悉的車廂內(nèi)，兩人相顧無言。
    “你怎么來了？”
    硬將人扯離了重重包圍的南高，分手計劃再次被打亂，謝寧語氣多少帶了點幽怨。
    劇情崩盤，假期又失聯(lián)，他這個工具人都被男配送來南高了，段綾這時候還來干嘛。
    難道是提分手？
    謝寧余光瞥了陰沉著臉看著窗外的段綾，摸不準地想。
    段綾似乎氣得要命，沒回答問題不說，突然從車里拿出了似曾相識的藥箱。
    “涂藥。”
    試過了，涂藥又不會分手。
    謝寧興致缺缺：“不然直接去看醫(yī)生吧。”
    剛打完架，段綾身上的兇勁兒還沒散，聞言直接橫了過來。
    謝寧莫名讀懂了其中的情緒。
    老子來接你涂個藥還嘰嘰歪歪？！
    段綾傷到的位置又在嘴角，車廂里逼迫性的氣壓讓人喘不過氣，無奈，謝寧慢吞吞找出藥水和棉團鑷子。
    “你怎么來了？”他沒忍住又問。
    “快點！”段綾催促道，沒回答他的話，而是凜聲反問：“你和孟期久很熟？”
    謝寧動作一滯。
    這一拳打得很重，嘴角不但滲了血，還落下了明顯的淤青，這兩個人打起來誰都沒想過留情。
    夾著沾了藥水的棉團靠近，輕輕擦拭他嘴角的傷口，謝寧邊擦邊說：“…也不是特別熟。”
    說到底，其實就是認識半個月，互相幫過幾次忙的關系。
    他扯著段綾走時，孟期久失了魂似的反應他也不太明白。
    “不熟？！他…”
    段綾突然動了動，正聚精會神涂藥的謝寧一個沒注意，差點狠戳到他的傷口上，趕緊低喝了聲。
    “別動！”
    段綾錯愕停住。
    “不是你說涂藥的么。”
    他們的距離很近，也許是次數(shù)多了，沒有了先前那種讓人窒息的不自在，謝寧面對他，好像也沒有那么緊張畏懼了。
    他看起來沒什么精神，眼瞼下嵌著淡淡的陰影，就像是最近都沒有休息好，身心俱疲似的。
    目光從他姣好的眉眼蜿蜒至微抿著的嘴唇上，段綾眼珠里的光亮閃爍，越發(fā)晦暗。
    說了別動，眼前的人還是緩慢又固執(zhí)地忘前湊，等謝寧意識到哪里不對時，已經(jīng)隨著他的動作被擠到了車角。
    “段綾？”
    循著他那種新奇里帶著點茫然的目光，謝寧再次想起喝醉酒之后的記憶，雙頰肉眼可見地染上了紅。
    是主角瘋了還是他在夢游？！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挑不出半點毛病的臉，手里的棉花團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記得沒錯的話，縱使是原書四分之三的部分，也沒有寫過主角和那個男配有親密舉動，就是一個擁抱，主角回去都要洗三遍澡。
    “段綾？！”
    眼看著被逼到窗邊，司機先生過分僵硬的側(cè)臉被擋在了座椅后，比往日更加濃郁誘人的香氣從四面八方涌來，完全不給人喘息的余地。
    謝寧剛捂住嘴，手臂就被拉了下來。
    “怎么？”桃花眼微微上挑，顯得有些妖異：“不是你說要談戀愛么？”
    手腕被抓住，身體也被禁錮在狹小的空間里，謝寧心里慌得不行，還得佯作鎮(zhèn)定。
    “這樣太，太早了點吧！”
    “你撞上來的時候怎么不說早？”
    “我撞上去？！”
    謝寧臉色大變，斷片斷的嚴重，他只記得和主角親了得有五分鐘，但別說誰主動的，連當時什么感覺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你都忘了？”段綾眸色更深。
    時隔多日，比起那破本子和其他，段綾更迫不及待想驗證是不是清醒的時候，自己也不排斥他。
    方才窩著的火氣氤氳不散，一想到謝寧關心那家伙的樣子，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一緊。
    孟期久，兩人竟然認識？謝寧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
    就在這時，轎車好巧不巧地到達了目的地。
    看到熟悉的莊林小區(qū)后，謝寧狠狠松了一口氣，甚至沒有深想這次怎么會直接被送到家。
    說時遲那時快，他一把推開段綾，拿書包，開門，下車，動作一氣呵成。
    在他逃命一般跑回家，鎖死房門后，謝老爹拿著鍋鏟懵了半晌，順著陽臺探頭看向窗外。
    段家的豪車還在，在破舊的小區(qū)門口顯得格格不入。
    原來今天是被送回來的，謝老爹松了一口氣，遠遠朝小區(qū)門口揮了揮手，等車發(fā)動離開，還不忘沖謝寧房間知會一聲。
    “寧寧，段少爺走了！”
    房間里‘砰’得一聲響，像是什么東西的撞擊聲，謝老爹傻愣半晌，自認不懂現(xiàn)在年輕人的戀愛，搖頭接著做飯去了。
    房間內(nèi)，謝寧的腦門剛和書桌做過親密接觸，明明應該泛紅，偏偏因為跟臉頰順了色，一點都看不出來。
    這劇情何止是崩了！不光劇情，連主角的人設都保不住了！
    今天發(fā)生的事情著實讓他的小心臟有點承受不住。
    短短一個月，不止得罪了主角的追求者，還得罪了主角的死對頭，甚至還主動把主角給…!
    謝寧哐哐又撞了兩下書桌，恨不得時光倒流。
    這下好了，無論是回陽澄，還是留在南高，都沒什么好果子吃。
    ...怎么辦？
    臨睡前，謝寧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想著想著，他猛然驚醒，意識到今天段綾竟然沒有將他送到別墅區(qū)！
    此時已經(jīng)深夜，謝寧有意無意的傾聽著樓上的動靜，卻至今都沒有聽到開門聲。
    耐不住一整日的驚嚇和疲憊，沒多久他便睡了過去，然而剛沉入夢鄉(xiāng)，床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迷迷糊糊地按下接聽鍵，給他打電話的人就那么兩個，謝寧打了個哈欠，習慣性地問：“…孟期久？”
    一陣冗長的沉默過后，話筒那邊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
    “謝寧，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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