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塘
貓瓜兒菜下去了,寧家方歇了幾天,寧婉便想起她的水塘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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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初寧婉用大水坑養(yǎng)魚時(shí),三家村的人都當(dāng)笑話傳,而寧梁從外面回來帶來蓮藕時(shí),他們更是笑得不成,三家村這里就從沒有養(yǎng)魚的,更沒有種蓮花的,但是誰也沒想到那個(gè)水坑現(xiàn)在已經(jīng)真成了一方小水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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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與寧清、春玲嫂子、羅雙兒幾個(gè)閑時(shí)過來,穿過寧家的高粱地就見水面上開出了兩三朵粉色的荷花,便一起驚叫了起來,“呀!什么時(shí)候長出來的花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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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gè)多月沒過來看,這水坑竟變成了這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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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魚長沒長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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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青年女子站在水邊盯住水里看,突然,一片荷葉動了,接著水下冒出一個(gè)泡泡,寧婉就見一個(gè)暗影自荷葉下面游過,“我的魚,我的魚長大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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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看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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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有半尺長了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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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有一條!”</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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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就笑,“我們撈魚吃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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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雖然比肉便宜,但是在三家村里吃魚卻要比吃肉的時(shí)候還少,大家都興奮起來,“怎么能把魚撈出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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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玲嫂子就說:“我讓你大江哥下水里捉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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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趕緊擺手,“不行,這水坑原本最高的地方就有一人深,后來擴(kuò)大時(shí)又挖深了些,不會水的人可不能隨便下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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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辦?不想法子抓了吃多可惜,豈不是白將這魚養(yǎng)大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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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玲嫂子她們從來沒聽過見過富貴人家養(yǎng)的錦鯉之類的,那樣的魚果真不是吃的。寧婉雖然知道,可是她如今卻與大家一樣,養(yǎng)魚為的就是吃,而不是看的,因此思忖了一下,“我們回去拿晾菜時(shí)用的冷布縫個(gè)網(wǎng)兜,再綁一根長竿,就可以把魚撈出來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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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gè)人說了便做,興沖沖地回去縫了一個(gè)網(wǎng)兜,然后扛著網(wǎng)兜回到水塘邊撈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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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并不好撈,明明看到它們就在荷葉下游著,還將那荷葉碰得動了起來,可是網(wǎng)兜撈過去那魚便向前一竄游走了。寧清見寧婉拿著網(wǎng)兜卻一無所獲,急得搶過網(wǎng)兜,“來,看我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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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魚還是一樣跑掉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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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試了幾回還是不成,寧婉看著魚兒飛快地游走了想出來一個(gè)辦法,“不如這樣,一個(gè)人用長竿將水?dāng)嚮欤硪粋€(gè)人拿著網(wǎng)兜對準(zhǔn)一條魚迎頭一兜,應(yīng)該就容易兜到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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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水一混魚就不看不大清了,正想鉆出去卻被網(wǎng)兜一下子兜到了,如此只一會就兜了好幾條魚。不過這些魚有大有小,她們就留下大的,將小的重新放回了水塘,“過幾天再來,讓它們再長大些再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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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shí)就做了清燉雜瓣魚,也就是不管鯉魚、鯽魚、草魚什么的都放在一起燉著,這樣的味道更好。而且如此新鮮的魚只放少許的調(diào)料,略一煮味道就鮮得不得了,寧梁和于氏吃著也不停地贊嘆,“誰想到那個(gè)大水坑竟被婉兒弄成一個(gè)養(yǎng)魚池呢!”又都道:“這可好了,以后家里不必到馬驛鎮(zhèn)上去買魚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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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也說,“當(dāng)時(shí)我買了好幾百尾的魚苗,也不知道能養(yǎng)出多少條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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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日起,寧家便三天兩頭地去水塘里撈魚吃,今兒個(gè)蒸魚,明兒個(gè)燉魚湯,倒將三家村人都羨慕的不成,“哪想一個(gè)破水坑竟能養(yǎng)出魚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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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也在我們家靠近山溪的地方修一個(gè)水塘,里面也養(yǎng)上魚,恐怕比種糧食還要劃算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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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大家說歸說,可是誰也沒有真去挖個(gè)魚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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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則能養(yǎng)多少條魚不好說,再者三家村這里果真養(yǎng)了許多魚又賣給誰?不必說運(yùn)到虎臺縣,就是馬驛鎮(zhèn)都難啊!想吃魚拿幾個(gè)錢到寧家說一聲,撈兩條便是了,誰家還能像寧家這樣的富戶天天吃不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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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午飯前寧清去撈魚,只一會兒就帶著網(wǎng)兜跑回來了,氣喘吁吁地道:“婉兒!婉兒!出事了!你趕緊跟我到水塘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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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寧婉正在揀菜,被二姐驚得放下了菜,“有什么大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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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了不得的大事!”寧清說著拉起寧婉便走,“快跟我去看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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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被她幾下拉去了水塘,穿過半人高的高粱地遠(yuǎn)遠(yuǎn)地見輕風(fēng)從水面拂過正泛起一層層的波紋,陽光撒了下來,碎金點(diǎn)點(diǎn),周圍的荷花葦葉嬌柔多姿,正是一派好風(fēng)光,便停住腳步道:“好端端地讓我過來做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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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清一跺腳,“還好端端的!你細(xì)看看少了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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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定睛一看,果然發(fā)現(xiàn)一朵正盛開的荷花沒了,還有一枝花骨朵、幾片荷葉。倒不是她心細(xì),實(shí)在是寧家的這個(gè)小塘不大,長出來的荷花荷葉數(shù)量有限,總共也沒有幾朵,她想采一朵擺在桌上都沒舍得,如今明晃晃地少了很是顯眼,而且那殘莖還在水面露出一半,似乎在訴說著它悲慘的遭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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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清見寧婉看懂了,便高聲叫罵了起來,“真不想我們村里竟出了賊,還偷到我們家的水塘里來了,老天爺怎么不開眼,將他淹死在這里,那才是現(xiàn)事報(bào)!”</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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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便攔她,“罵用什么用,眼下水塘邊一個(gè)人都沒有,小心把你自己氣壞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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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清這一氣非同小可,哪里就這樣息了怒火?“我這就回村里從村頭到村尾罵上一遍,看是那個(gè)殺千刀的竟做了村里第一個(gè)賊!”原來她還不知道郭秋柱也曾在村里偷過東西的事呢,只當(dāng)三家村第一次出了這樣的事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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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寧婉心里其實(shí)丟了荷花荷葉都不是大事兒,就算連帶丟幾條魚也不要緊,這塊地十年倒有九年多顆粒無收,現(xiàn)在做了水塘也不過順勢而為,買魚苗也沒花幾個(gè)錢,但是她卻有另外的擔(dān)心——那便是如果有人來偷魚失足落到水中可怎么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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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見寧清氣哼哼地到了村頭開罵卻也沒攔著,只是向聽了聲圍上來的人道:“那水塘可是我們家的地,若是有人落水出事,我們家可概不負(fù)責(zé)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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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人也跟著寧清罵了起來,此時(shí)敢跟著罵人的便是顯示自家心里無愧,也說:“到寧家的水塘里偷東西,就是淹死也活該,寧家再不必賠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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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便哄然答應(yīng),“不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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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郭大娘也出來道:“老天讓這個(gè)挨千刀的賊就掉水里淹死算了!我們也看看是誰這么黑心,連幾條魚都要偷。”顯然這魚并不郭家人偷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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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村里人都疑心郭家,畢竟他家先前出過賊的,眼下見郭大娘咬牙切齒地,便又道:“也許不是我們村的,畢竟那水塘就在山溪邊上,也許胡家村人挑水時(shí)看到了,一時(shí)喜歡就折了花回去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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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也是可能的事,寧婉本也只為了將話說明,卻不是要立即揪出那個(gè)賊來,因此便拉了寧清回去,“我們趕緊撈魚去吧,家里還等著這魚做魚醬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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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家村這樣的小地方,有什么事是很難瞞得住眾人的,第二天村里便有人悄悄拉住寧婉,“偷你家魚塘的就是你們自己本家的,”說著伸出手指頭比了個(gè)三,“昨天晚上我拉肚子,半夜出門聽到后院有聲音,趴在墻頭上一看,他們家人正挖坑埋東西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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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寧婉不解的目光,又笑道:“當(dāng)時(shí)我也奇怪,難道要埋什么金銀財(cái)寶不成?結(jié)果等他埋完了走了,我就過去看,還沒到那坑前面,幾只貓過來將扒開,叨著魚頭魚腸跑了!眼下你過去看看,那里應(yīng)該還有些魚鱗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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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家買了魚,吃過后魚頭魚魚腸都不會扔,要喂雞用,雞吃了這些下的蛋更大更多。唯有三房因是偷的,這東西便不敢公開拿出來,又沒處扔,只得半夜里出門埋起來,實(shí)在是好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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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搖了搖頭回家,向爹娘說了,“這幾條魚找三房打一架也不值得,可是就這樣也不甘心,可怎么辦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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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梁和于氏本都是老實(shí)的人,三房欠他們的糧食都沒有要回來,現(xiàn)在為了幾條魚自然也沒有如何生氣,于氏就說:“本應(yīng)該告訴二叔的,讓二叔說三房的,可是二叔年紀(jì)大了,現(xiàn)在精神又一日不如一日,也就算了吧。且我們都是姓寧的,自家里吵架讓外人聽了豈不笑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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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梁倒有些不甘心,“畢竟都是姓寧的,別吵出去是對的。但是晚上我過去與三叔和三嬸說一聲,撈幾條魚便撈了,為什么把好不容易種活的荷花也采了?再有我們寧家祖祖輩輩都是老實(shí)的莊稼人,就沒有三只手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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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不想爹能將事情攬過去,她本意只是告訴他們,怎么對付三房她自然會想辦法,就笑,“你們哪里能說得過三房的人?別去了反被他們罵回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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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梁一板臉說:“我說的是道理,卻不是與他吵。再者,我也是寧家長支的長子嫡孫,三房錯了我去說一說還不應(yīng)該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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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果然比過去能干多了!”寧婉不是第一次覺得爹變了,他在外面越發(fā)會辦事,如今對先前一向忍讓的三叔也能直起腰來教訓(xùn)了,“爹,我支持你!你以寧家長房長子的身份教導(dǎo)三房做事正是應(yīng)該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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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之所以息事寧人,因?yàn)樗龔男睦镞€是打怵面對三老太太,眼下見丈夫竟要去找三房說理,敬佩的目光便投了過去,“石頭他爹,我也覺得你比過去能干了,我陪你一起去!”男人畢竟是一家的主心骨,過去丈夫?qū)θ繌膩矶际峭俗尩模谑献匀桓懶×耍F(xiàn)在丈夫不怕,于氏便也硬氣起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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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見爹娘有商有量地打算著去了三房怎么說,就在一旁笑了,又幫他們出了幾個(gè)主意,正商量著,卻聽一墻之隔的三房院里已經(jīng)吵鬧了起來,趕緊出門一看,原來寧清手里拎著一把菜刀正在三房的院子中間罵:“過去我敬你們一聲三爺爺三奶奶,現(xiàn)在竟偷東西偷到我們家,我呸!以后我叫你們?nèi)龑O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