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
寧婉再提買一頭毛驢時,爹和娘立即都點頭,“是應(yīng)該加一頭毛驢了,能多送一倍的東西呢,我們家又不缺糧食,喂得起!”甚至買毛驢的事也都由爹一個人辦的,寧婉在家里忙得不可開交,抽不出時間去縣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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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玲和羅雙兒每日也都在寧家上工了,寧婉說好了一日五十錢,有什么活兒就做什么,洗菜、切菜、曬菜,分揀山貨等等不一而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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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個錢,就是山村里的精壯男人輕易也不能掙到,春玲和羅雙兒得了這機會都無比地歡喜,每日早早過來就忙個不停,就連寧家喂豬喂雞做飯的事情也都搶著做了,倒讓于氏徹底閑了下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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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雖然將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給了春玲和羅雙兒,但是收菜的事情卻還是自己掌著,這也是她定下的底線,一定要親自把住收來山貨的品質(zhì),這樣虎臺縣的幾家鋪子和酒樓才能與自家長久合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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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下午,郭冬柱送來了蘑菇,寧婉稱了算好錢,正要將大半筐蘑菇收到院子里——現(xiàn)在因為家里東西太多,便怕人雜丟了亂了,因此她早將收貨的地方改到了門前,大家不必再進門,送了貨便可以放下走了,忽然看到筐子上面多了一對猴頭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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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郭冬柱看她不留心時悄悄放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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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抬頭要喊人,卻見郭冬柱早快步跑掉了,便將聲音咽了回去,將這筐蘑菇放在了一旁。等所有的菜都收好了,她拿出這對猴頭菇稱了重,到了羅雙兒走時拿了七分銀子給了她,“冬柱哥把猴頭菇忘記了,錢也沒拿,你幫他帶回去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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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雙兒畢竟是郭家的人,對小叔子的事早有些察覺,可是她卻知道冬柱不過癡心妄想了,現(xiàn)在寧婉話說得客氣,但其實拒絕的意思十分明顯。因此訕訕地接了銀子,悄聲說:“我爺前幾天讓我?guī)退谀忝媲罢f句話,說是寧愿讓冬柱入贅你們家,我替你回絕了,不想他倒是不死心。但是你放心,我回去一定把話說明白,再不讓他辦這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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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寧家最難的時候,如果郭家就提出讓冬柱入贅,寧家也未必不愿意,但是現(xiàn)在寧家的日子越發(fā)好了起來,于氏又有身孕,因此不論是寧家哪一個,再不可能看上冬柱的。羅雙兒第一次覺得爺爺做事有些不大對了,因此也第一次沒有聽爺爺?shù)脑挕?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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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郭老爺子如今同意郭冬柱入贅了,寧婉冷笑一聲,可是就算娘生了小妹妹,自己也不會要他入贅的!“雙兒嫂子,如果冬柱再這樣,我也不收他的東西了,免得以后有什么說不清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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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的,我懂的。這次你看我的面子替他瞞下來,我記得,將來若是有人說什么我來幫你說清楚。”羅雙兒連連點頭。大家雖然山村里的人,但是誰不知道姑娘家的名聲要緊,冬柱這樣不清不楚地送東西,讓別人知道了怎么看?這不是成心將他自己和婉兒往一處湊嗎?讓大家都覺得婉兒和他關(guān)系不同尋常,默認了他們的親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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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來事情果真成了,冬柱自然占盡了便宜,就是不成,也是婉兒一個姑娘家吃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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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婉兒卻不是好欺負的,若是真因為冬柱惱了郭家,不必說郭家的山貨賣不出去了,就連自己也不好再來寧家做事,因此羅雙兒回了家先向郭老爺子回了話,然后又告訴夏柱把小叔子狠狠罵了一回,將郭冬柱的心思徹底打壓了下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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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羅雙兒又與夏柱商量著他們小夫妻出錢買了酒肉,把當時打土坯的那些人再請了來,用了一天半的時間把毀了的土坯都重新打好。先前羅雙兒一直不好意思直接了當?shù)乇砻髯约杭敝旨遥乾F(xiàn)在她不再藏著了,今年她一定要分家出去單過,再不與郭家的人攪在一處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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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郭小燕欺負自己時沒有人管,蓋房子時奶奶、婆婆、嫂子們也沒少為難,現(xiàn)在冬柱又來添亂,羅雙兒突然想到,郭家這么多亂事是怎么來的?這時她再想起娘家人一定要她分家出去自己過日子,終于覺得明白了,郭家不宜再住下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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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次打土坯老天爺沒有來搗亂,一連十幾天的大晴天,使和那些土坯都曬得干干的,也變得十分地結(jié)實,就是用力去摔,也很難摔得破。只等秋后天氣涼爽了,大家也都閑下來,就可以起屋子了,那時家里再缺什么,自己和夏柱再慢慢添置就好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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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雙兒堅信自己能將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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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從沒想過羅雙兒竟能將郭冬柱甚至郭家壓制住,畢竟在她的夢中羅雙兒永遠是那個可憐受氣的小媳婦兒,還要自己幫她。現(xiàn)在看著她每于郭冬柱來自家送菜時就跑上前:“我來!我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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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雙兒是郭冬柱的嫂子,她接過小叔子的筐子把山貨再遞給寧婉,然后從寧婉手里接過錢再遞給郭冬柱,攔在他們之間,把兩個人隔開,郭冬柱還真不好再怎么著。她的這一番行動看到大家的眼中,次數(shù)多了,誰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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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爺子和郭冬柱的心思這這樣還沒放到明面上就不成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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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再不必理郭冬柱,可以說她唯一不大愉快的事也沒有了,一時放松下來便生了閑心,發(fā)現(xiàn)家里的兩株果樹不知什么時候結(jié)了許多的桃子和杏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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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到園子里摘菜時不禁打量起來這小小的青果子,小桃子上面的絨絨的毛十分地細密,讓她很快就放棄了,轉(zhuǎn)而摘下了一顆杏,掰下一半放到嘴里,酸得她連眉毛都皺了起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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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寧婉還是不甘心,雖然下面的杏子還青著,但是樹頂上有幾顆已經(jīng)開始泛黃,想來雖然還會酸,但是她一向喜歡酸甜的東西。這樣想著嘴里就冒出了酸水,越發(fā)的想將那只杏摘下來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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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許應(yīng)該再等一等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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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一根長桿從她身后舉起來,上面綁著鐮刀,勾了幾下便將那幾顆最大的杏都勾了下來,原來寧梁看到女兒的目光一直在杏樹頂上打轉(zhuǎn)兒,便想法子弄了下來遞給幺女,“嘗嘗熟沒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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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欣喜地接了,嘗了一個果然酸中帶了些甜,濃郁的杏香正是家里這株樹一慣的味道,正沁到心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也不至于這樣饞,其實還是覺得好多年沒有再吃過家里的杏,十分地想念。</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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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遞給爹一個,“爹也嘗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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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梁擺手,“我不愛吃酸東西,給你娘送兩個過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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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這些日子特別能吃酸,爹在虎臺縣買了一包酸梅肉,寧婉一向自詡喜歡吃酸的,可是吃了一個就再不肯吃了,倒是娘一氣能吃上好幾個都不皺一下眉。據(jù)寧婉猜,娘恐怕還是省著吃呢,如果她不是那樣會儉省,說不定還能吃更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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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娘能吃酸的,爹每看在眼里卻滿是笑意,俗話說“酸兒辣女”,看來娘果然能生個小弟弟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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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寧婉從不覺得自己比男孩差什么,但是在三家村里,一家如果沒有兒子,就如在她夢中那般,便會生出許多是非。當然,眼下寧婉覺得自己再不會怕那些是非了,可既然爹娘盼著小弟弟,那她也就希望娘能生個小弟弟,讓爹娘開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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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園子里的菜也摘得差不多了,寧婉便提了筐子先回去,洗了手又將那幾顆杏子洗凈給娘送了過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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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接了杏,放到口中一個,竟十分對脾胃,“原來還沒覺得家里的杏這樣好吃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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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就笑,“娘,你一定能生男孩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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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生你小哥哥的時候不喜歡吃酸的,只是饞肉,可那時候卻沒有肉吃。”在寧家,哥哥是絕對禁忌的話題,寧婉也不知有多少年沒有聽人說過了,因此她對哥哥只還有一點模糊的記憶,現(xiàn)在突然聽娘提了起來,只怕她傷感,反倒攔住話頭說:“我看娘現(xiàn)在也是愛吃肉,今天蒸的野豬肉,娘吃了好幾片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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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見女兒如此懂事,就笑了,“生兒育女都是緣份,不能強求,我就是再生個女兒也是高興的,只要像你,比兒子還強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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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就故意搖頭,“娘一定是口是心非,其實還是想要小弟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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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卻是認真的,“娘真不是口是心非,昨天晚上我還與你爹說呢,就算再生女兒能怎么樣,只要與婉兒一樣能干就行了,將來不拘你們哪一個招了贅,或者不招贅生了兒子過繼給寧家一個就行。就連你爹也說娘說的有道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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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娘和爹晚上背后談?wù)撐遥 ?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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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們說的都是你的好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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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二人玩笑,寧梁也收拾好東西進屋,又順手帶了兩個香瓜進來,掰開分給她們,“我特別挑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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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會種香瓜,也會挑香瓜,他不從不像寧婉一樣去聞香瓜的味兒,而只是用手在香瓜上彈一彈就立即知道這瓜是生的還是熟的,是甜的還是面的。經(jīng)他看過的瓜,打開之后從來都一絲不錯,從沒有生瓜,甜瓜脆甜,面瓜香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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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吃著瓜,又想起一事,向丈夫說:“你下次去虎臺縣買幾尺紅布,給賢兒備上,她恐怕就快生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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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家村,嫁出去的女兒生孩子,娘家要送雞、雞蛋、肉等吃食,為的是產(chǎn)婦多吃些好的能有足夠的奶水奶孩子,所以叫“下奶。”下奶的時候,娘家還要送一塊紅布,用來給新生的小孩子做包布,也含著驅(qū)邪保佑新生兒的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