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太開的條件十分優(yōu)厚，優(yōu)厚到比寧婉事先估計(jì)虎踞山能得的最高利還要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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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炭是山里的東西，表面上看一文不花拿出來就能賣了賺錢，但事實(shí)上并非如此。從將石炭從地里挖出到賣到千家萬戶，每一步都要用許多人力物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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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石炭是非常沉重難以運(yùn)送的！不管是從山上運(yùn)到山下，還是從山下運(yùn)到城池里，都很不容易。特別是自虎踞山運(yùn)到虎臺(tái)縣，還要用騾車，花費(fèi)更大。如此一來，崔太太未必還剩多少利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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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就不解了，“崔太太如此可是為了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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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見石炭已經(jīng)積了很多，自然是想幫將軍和夫人的忙！”</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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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炭果然已經(jīng)堆成一座小山。但這都是虎踞山的事，與別人無關(guān)。畢竟人哪有會(huì)無緣無故只為了別人好的，寧婉就想了想就笑了，“崔太太還是擔(dān)心路上不太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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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擔(dān)心，我們都信鐵石將軍的！”崔太太趕緊搖頭擺手，“我們就是相孝敬鐵石將軍！”</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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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忖度她的心思，其實(shí)還是害怕路上失了貨物。如果虎踞山上駐扎的并非鐵石，而是隨便另外一個(gè)人，定然會(huì)向路過的商人收些財(cái)貨的，特別是異族的商人，是最被欺負(fù)的。現(xiàn)在鐵石的秋毫無犯，讓崔家不大相信，他們運(yùn)送的東西太貴重了，為了保全寧愿送些好處給鐵石，買來安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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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接下石炭生意應(yīng)該不大賺錢，但也不會(huì)賠的，由此卻與鐵石結(jié)成牢固的利害關(guān)系，這才是他們最看重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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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由崔家?guī)瓦@個(gè)忙也不錯(cuò)，他們并非想借石炭發(fā)財(cái)，總會(huì)老老實(shí)實(shí)地做生意。又因一心與鐵石交好，管起來也容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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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寧婉還是要與鐵石商量。因此她便一笑道：“你也知道，這些大事還是將軍做主的，我最多在一旁吹吹風(fēng)。”</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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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太太來前自然多方打聽過，早已經(jīng)確定盧夫人的份量，眼下見她說的謙遜其實(shí)是不信的，但總知道不能反駁，就低眉順眼地笑道：“那我就等著夫人的好消息了。”心里卻是十分自信，再?zèng)]有人能給比自家更好的條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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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家可是不賺錢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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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也想當(dāng)然地以為鐵石會(huì)同意，將崔家的事說了，卻見他并沒有喜色便笑道：“你是不是怕欠了崔家的人情？那么我們就分給崔家一成的利，便是這樣也比別家便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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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利益多少的事，也不是人情的事，”鐵石搖頭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石炭的生意不能用外族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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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就是石炭生意而已，與本族人外族人有什么關(guān)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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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旋即就明白了，畢竟鐵石想得深遠(yuǎn)，就不好意思地把頭埋在他的懷里，“你說的對(duì)，我竟只想著掙錢了，真是目光短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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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鐵石見她這般女兒態(tài)就笑了，又好言好語地哄她，“你總歸是女子，沒有在多倫那樣的地方住過。那里華夷混居，大家平素都很好，男人們甚至還能在一處喝酒，但到了戰(zhàn)火起來時(shí)，原來的鄰居轉(zhuǎn)眼就成了仇人。扶余人眼下自沒有惡意，但誰又能說得準(zhǔn)將來。我們還是在遼東找一個(gè)能干的生意人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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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重新抬起頭來，“我知道了，明兒個(gè)我就回了崔太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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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倆兒正說著話，就聽外面人聲鼎沸的，吳嬸就過來說：“家里來了親戚，老夫人請(qǐng)二爺和夫人過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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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石就問：“什么親戚？是我認(rèn)得的嗎？”自家里親戚出了那兩件惡心事兒，尋常人來了他便不大出去見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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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嬸就笑了，“多年不來往了，就是老夫人和我也只聽長(zhǎng)輩們說過，還是第一次見面呢，二爺哪里認(rèn)得！”又細(xì)道：“這位吳老爺?shù)臓敔斉c老夫人的爺爺是堂兄弟，想當(dāng)年老夫人娘家自山東來遼東時(shí)就是聽了吳老爺家在遼東混得很好才動(dòng)了心，便是我們這些家也多是因?yàn)榇瞬艁淼摹Ｈ缃駞抢蠣斠嗍菂羌抑凶钣绣X有勢(shì)的，因要修家譜，特別過來與大家敘敘舊，聽了老夫人爺爺?shù)拿M便道當(dāng)初他爹還活著時(shí)常念叨的，因此特別帶著兒子來看望老夫人，論起來老夫人與吳老爺還沒出五服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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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話說“五服以內(nèi)為親，五服以外為疏”，盡管這位吳老爺與老夫人第一次見面，但大家還是正經(jīng)親戚，論起來比起常來往的幾家在血緣上還要近些。且吳老爺為了修家譜過來，聽了老夫人的祖輩之名特別前來看望，鐵石與寧婉再?zèng)]有一點(diǎn)輕慢之心，趕緊換了衣服去上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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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出屋門就見院門前停了一輛大車，正有不少下人往屋子里搬東西，大包小包的，比起之前崔太太送的禮瞧著還要重上一些。寧婉就在心里想，果然是吳姓中最有錢的，初次見面的親戚都這么大方，一時(shí)在心里想著怎么回禮才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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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進(jìn)了上房，就見吳老爺正與老夫人分坐在炕桌兩旁相談甚歡；槐花兒正坐在奶奶的懷里，手里拿著一個(gè)黃金嵌寶的九連環(huán)擺弄著，顯然很是喜歡這個(gè)新玩具；陪著過來的幾位吳家叔伯分坐在炕上說笑，而吳老爺兒子坐在父親身后炕沿上笑嘻嘻地捧著場(chǎng)，寧婉就怔住了——原來吳老爺正是馬驛鎮(zhèn)上的吳糧商，而隨他來的正是吳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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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二此時(shí)已經(jīng)趕緊起身上前一步拱手問好，又向?qū)幫裥呛堑卣f：“原來竟是馬驛鎮(zhèn)的故人。我早聽說寧姑娘嫁到了盧千戶家，不想是姑媽家里，還真真是巧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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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寧婉才不信！若說吳糧商修家譜到此還說得過去的話，吳二這個(gè)唯利是圖的人怎么也不會(huì)扔下手中的大生意來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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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二也許不知道自己的近況，但自己可是早聽了他的大名。去年的時(shí)候他就回到了遼東，自然是衣錦還鄉(xiāng)，一氣在安平衛(wèi)里開了好幾家大鋪?zhàn)樱瑢财叫l(wèi)糧食、鐵器、藥材、馬匹等許多樣生意攪得格局大變，許多老商家關(guān)了門，但他的生意卻十分興隆。許多人都紛紛傳說他在京城發(fā)了財(cái)，結(jié)交了權(quán)貴，再回來底氣十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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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呢，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吳二爺是手下留情還是不屑一顧，這一次他并沒有再做山貨生意，因此與德聚豐并沒有交集，就是與寧婉的皮貨鋪?zhàn)右矝]有生意來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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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心里盤算著吳二究竟是來做什么的，面子上卻十分親熱，先向吳糧商行了禮，“好久不見吳叔了，吳叔越發(fā)富態(tài)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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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老爺自是知道寧家幺女嫁到了盧千戶家的，他一直慶幸不論什么時(shí)候兩家都沒有翻過臉，因此這番過來就容易說話了，也不拿大，起身笑道：“當(dāng)初老街坊們就都瞧著寧姑娘出色，果然是有福氣的，竟是五品的官夫人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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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客氣了幾句，這才轉(zhuǎn)向吳二一笑，“吳二爺是安平衛(wèi)的風(fēng)云人物，我倒是早聽到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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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見他們過去認(rèn)識(shí)就笑著說：“可真是巧了，”又道：“我亦認(rèn)得馬驛鎮(zhèn)上的謝大夫，扎得一手好針炙，我這病還多賴他診治才拖到現(xiàn)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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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家父子就都說：“謝大夫不僅醫(yī)術(shù)高明，人品也是極好的，我們鎮(zhèn)上的人沒有不敬服他的。夫人當(dāng)初在馬驛鎮(zhèn)上住過，自然最知道實(shí)情，請(qǐng)來給老夫人針炙倒十分合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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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就又贊了謝大夫幾句，卻沒有問及吳家寧家當(dāng)年在馬驛鎮(zhèn)上做生意的往事，倒免了尷尬。當(dāng)然，就算她問了，寧婉和吳家父子也都不會(huì)說的，那些事情早過了，兩家面上一直還好，從不似吳家與馬掌柜那般扯破了臉皮，寧家搬到虎臺(tái)縣時(shí)吳家還來送行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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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zhǎng)輩們隨意說些吳家的舊事以及修家譜的種種，鐵石在下面的椅子上坐著相陪，寧婉便悄悄出來讓人到縣城里買魚買肉，吩咐畢婆子備上好的酒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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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的都是男客，鐵石陪著大家，寧婉便與婆婆帶著槐花兒在一處吃飯，看槐花吃過飯睡了，婆婆就輕輕地自孫女手里將那九連環(huán)拿了下來，原來這樣玩具槐花喜歡得不成，睡覺時(shí)也沒放手，遞給寧婉說：“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想收，可是堂兄一定要給，槐花兒見了就喜歡得抱著不松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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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guān)系的，既然是親戚，收點(diǎn)禮算什么，我們又不是不回禮。”寧婉細(xì)看那九連環(huán)，打得十分精巧漂亮，金燦燦的環(huán)上鏤著各種花鳥魚蟲，詡詡?cè)缟骤偭思t綠藍(lán)粉各色寶石點(diǎn)綴，自己瞧了都覺得喜歡，不怪槐花兒愛不釋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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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就松了口氣，自兒子出息了她也接過許多禮品，但今天這件小孩子的玩具還是讓她有些擔(dān)心，只怕欠下太大的人情不好辦。現(xiàn)在聽兒媳婦絲毫不在意就笑了，“聽說這是自京城仿著什么內(nèi)務(wù)府做的最新樣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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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nèi)務(wù)府是專門給皇帝家做東西的，”寧婉就說：“無怪這九連環(huán)如此精致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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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原來是給皇帝家的孩子們玩的，要我說雖然是玩具，但其實(shí)竟能當(dāng)傳家寶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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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這一個(gè)九連環(huán)，要值上千兩銀子，多少人家的傳家寶根本比不得。寧婉就笑了，“那好，就給槐花兒留著當(dāng)嫁妝，將來讓她再傳給孩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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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自然好，”可是吳老夫人又有了顧慮，“你給了槐花這么貴重的陪嫁，那將來別的孩子怎么辦？總要一碗水端平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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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還只有槐花兒一個(gè)，但是寧婉一定還會(huì)再生的，因此就笑道：“都是我自己的兒女，我還能厚此薄彼不成？女兒都打一樣的九連環(huán)陪嫁，兒子我就給他們都蓋了房子娶媳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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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句話將婆婆說得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