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趣
石炭的事情一經(jīng)說定,虎踞山到處忙了起來,鐵石令路百戶開始了雇工,采炭、運(yùn)炭一等等事項(xiàng)。</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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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間又有一件定好的事情變了,原來路百戶聽說要用寧婉的鋪?zhàn)拥盅嘿I糧當(dāng)時(shí)什么也沒說,第三天卻讓佩玉拿了一千兩銀票送給寧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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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接過銀票一看就笑了,路家對鐵石還真是相信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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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兩銀子不是小數(shù)目,路家縱是家底厚實(shí)輕易也不會把一千兩銀子打水漂。而路大少爺雖是嫡長子,恐怕也做不了一千兩銀子的主,更不必說他身上能帶著這么大數(shù)目的銀票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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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時(shí)間,一定是當(dāng)晚就讓家丁回安平衛(wèi)報(bào)路指揮同知取回來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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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情自己領(lǐng)了,寧婉便將銀票拿去買糧,向佩玉說:“替我謝謝你們家百戶,就算鐵石和我向他借的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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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玉是個(gè)機(jī)靈的,否則也不會被路少夫人選來服侍少爺,這些日子早與寧婉相處不錯(cuò),此時(shí)就笑著說:“哪里用說什么借不的,我們少爺說只要將軍和夫人能用得上就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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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回頭告訴了鐵石,又說:“抵押本也麻煩,更何況將來贖回時(shí)也要虧些錢,如今用路家的銀票,我們也不白用,到時(shí)候給路家些利錢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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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石自然是可有可無的,他的心思從沒有真正放在做生意上,“你說好就好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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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想路大少爺是個(gè)如此知趣的人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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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他武功平常,也不大懂得打仗的韜略,但的確十分知趣。”盧鐵石也就笑了,“路大少爺在那些家派來的子弟中對我最信服最恭敬,我用起來也順手,又有你和路少奶奶的交情,我就一直將他帶在身邊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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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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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yàn)槁钒賾粢恢备F石,所以就在攻下虎踞山的那隊(duì)人中,“因此他就當(dāng)上了百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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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洛大哥的身份,百戶應(yīng)該是他的,”鐵石就說:“不過好在路大少爺也讀過書,幫我在軍中做些雜事倒能勝任,正好你要修宅子我就請洛大哥回去了,免得他白白在軍中出力卻得不到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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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卻若的所思,“我終于真正明白路指揮同知的心思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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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石就不解了,“什么心思?”</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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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為因趙太太我與路少奶奶結(jié)識了,然后我們才與路家有了聯(lián)系,其實(shí)路指揮同知早看中你了!”寧婉娓娓道來,“聽說路家指揮同知的官職是祖上傳下來的,而按路指揮同知的年紀(jì),如果他能征善戰(zhàn),我們自然能得知,現(xiàn)在既然無此傳聞就是因此路家已經(jīng)好幾代人不長于行伍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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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推斷,但一定很接近事實(shí)。寧婉沒說的是公公正與路指揮同知同齡,安平衛(wèi)里都知道他勇武善戰(zhàn),鐵石自多倫初露頭角,大家便立即贊“虎父無犬子。”雖然這句贊揚(yáng)的話很快就被盧家內(nèi)宅的那些傳言蓋住了,可公公打仗很厲害是肯定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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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路指揮同知果然一點(diǎn)這方面的聲名也沒有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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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指揮同知那樣長于謀算的人豈能不想法子?他就選上了你,正好借著路少奶奶與我相識,向我們示了好,然后又把兒子送到你手下。現(xiàn)在路大少爺果然跟著你立下軍功,成了百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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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戶之職對于路家也未必有多重要,但是路大少爺立下的軍功可是板上釘釘?shù)模瑢硭恿酥笓]同知的襲職,在軍中說話都硬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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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功對于軍中之人是再重要不過,只看鐵石就知道。他的軍營不許任何人隨便進(jìn)去,哪怕是指揮僉事指揮同知那些比他高出幾級的官也是如此,而他自己更是敢跟指揮使拍桌子,誰又能將他怎么樣?就是自己夢里,周指揮使也只能將他調(diào)到虎踞山屯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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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寧婉又多想了一些,周指揮使之所以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鐵石,也許也有拉攏鐵石的目的?至少是讓他不能再像現(xiàn)在一般與路指揮同知關(guān)系很好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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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她就笑問:“先前你還在多倫時(shí),每次回了安平衛(wèi)路指揮同知是不是對你也很和顏悅色呀?對了,他還有個(gè)女兒與你年紀(jì)相仿呢,有沒有想把女兒嫁給你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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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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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女兒的事雖然是胡說,但也未必沒有這個(gè)可能。”寧婉可是聽路少夫人說過她的小姑嫁了安平衛(wèi)一個(gè)千戶的長子,算起來還不如鐵石呢。但是路家沒有向鐵石說過親事,“你那時(shí)一定沒發(fā)現(xiàn)路指揮同知對你不錯(cuò)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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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了百戶之后只去過安平衛(wèi)兩次,因?yàn)槎鄠惖谋A不足差不多與衛(wèi)里的幾個(gè)指揮同知都吵過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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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寧婉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得不錯(cuò),“你哪里會察言觀色?更想不到這上頭去,”接著就壞笑,“還真可惜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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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起言語,盧鐵石并不是媳婦的對手,明明根本沒有的事,偏讓她說得有眉有眼的,而且怎么否認(rèn)也沒用,媳婦兒臉上一直就擺著這種氣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他差一點(diǎn)就跳腳了,但畢竟是有韜略的將軍,轉(zhuǎn)眼又不氣了,主動(dòng)哄著槐花兒玩兒,一會兒將她舉得高高的,一會兒逗著讓她從這邊爬到那邊。這么小的孩子,玩得累了自然就呼呼睡著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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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媳婦就成了他網(wǎng)里的魚了!怎么蹦也沒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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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露出一個(gè)壞壞的笑,“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可惜可惜你自己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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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自槐花兒笑得嘰嘰咯咯十分開懷時(shí)就知道了鐵石的打算,現(xiàn)在就趕緊陪笑說:“我剛剛的推測還沒完呢,你聽我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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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聽!”鐵石把女兒放到搖車?yán)铮缓缶蛯⑾眿D兒一把撈了過來,“反正我就想過娶你,別人與我都沒關(guān)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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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兒,寧婉軟綿綿地躺在鐵石的懷里,拿手指頭在他的胸前一下下地點(diǎn)著,盡管想強(qiáng)硬一些,但發(fā)出的聲音卻又糯又甜,“我就是想告訴你,你娶了我是最正確的,比別人都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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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鐵石就摸摸媳婦的頭,聽著她像一只小貓般地在自己懷里喵喵地說著自己最喜歡聽的話,就贊道:“乖,你的小腦瓜終于好用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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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以為息順著他的心意才這樣說的,事實(shí)上真不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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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石娶了周氏女是什么結(jié)果寧婉早已經(jīng)看到了,若是娶了路家女其實(shí)也好不到哪里。如果他與岳家不甚和睦,與娶周氏相差不會太多,如果和睦,他可能就會成為路家的墊腳石,一切都要幫路家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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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有娶了自己,才能有一心一意為他打算的媳婦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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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我的腦瓜一直很好用,剛剛不過是想逗逗你,故意只說了一半話而已!”寧婉委屈地說,“然后就被你借著蠻力打壓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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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石就又摸摸臉,“那我再給你賠禮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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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明天還要搬家呢,”說是賠禮,其實(shí)還是一回事兒,寧婉一轉(zhuǎn)身,把后背對著他,“我要早點(diǎn)睡,早點(diǎn)起來搬東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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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這個(gè)原因就不必早睡了,”鐵石早將人拉回來,“你什么也不必管,就連你自己我也可以幫你搬過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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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最后還是保住了自己的尊嚴(yán),沒讓鐵石將她搬過去。但是除了她以外,所有的東西,再加上小槐花兒,都是鐵石搬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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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新家真很舒服,”寧婉坐在真正的炕上看著明亮寬敞的屋子,說不出的滿意,“你蓋房子也蓋得這么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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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過城墻,自然就知道怎么蓋房子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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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蓋房子也是砌墻,哪家的墻有城墻要求的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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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虎踞山新蓋了一排排的新房,全部用青磚砌得高大結(jié)實(shí),畢竟在這里燒磚容易,石炭可比桔桿的火更好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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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大了,什么都好,但也有一樣不足,寧婉此時(shí)就覺得家里東西太少了,急忙派白氏回了虎臺縣老宅帶些東西過來,再采買一批,拉回滿滿一車,屋子里才不至于空空蕩蕩的。當(dāng)然,接下來還要繼續(xù)添置,只是不必太急了而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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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是一同蓋的,千戶搬了家,各家便也都陸續(xù)搬了,一時(shí)間大家都到了新居,原來山上亂七八糟的土窩子就都拆掉推成平地,重新建了馬廄、練武場等等,到處整齊潔凈,果然就是軍營氣象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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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山腳下的石炭場也建起了圍墻,黑黑的石炭堆了起來,整個(gè)虎踞山上下到處一片熱火朝天的情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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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玉就又來找寧婉,“我們少爺有個(gè)不情之請,還望夫人成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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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家是有底蘊(yùn)有教養(yǎng)的人家,路大少爺又在鐵石手下,因此每每過來說什么事都十分客氣,寧婉亦待佩玉很是和藹,笑著拉她坐了,“別這樣拘束,有什么就說,我能幫的自然要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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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玉扭不過,就在炕沿邊上半坐著笑道:“我們家少爺說,如今來了許多干活的,記帳的人就不大夠用,聽說給夫人趕車的老林會寫字,就想請老林閑的時(shí)候過去幫忙呢,若是夫人另有差遣,立即傳他回來,保證不誤事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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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帳的人果真也不夠,但是路少爺這一招其實(shí)至少還有兩層意思呢,第一層是給老林些好處,記帳不是白記的,讓自己身邊的人得了工錢也算送自己一個(gè)人情;第二層就更深了,路少爺借著讓老林過去記帳看帳,也是證明他所有的帳都沒有隱秘,完全能隨便自己查。他其實(shí)早看出來鐵石對于生意不大上心,卻愿意交給自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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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哪一層意思吧,寧婉都不反對。老林學(xué)會了認(rèn)字讀書可是費(fèi)了不少心血的,他那樣一個(gè)粗人,先前連筆都沒碰過,剛學(xué)寫字要多難有多難。可是他因?yàn)樯砩系臍埣惨欢ㄒ獙W(xué),就是想著將來能寫書信記帳謀生,自己也曾想替他安排的,現(xiàn)在倒正是機(jī)會;而石炭生意的事,自己不做不等于什么也不管,如今已經(jīng)進(jìn)行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主意,而帳本將來也要自己看的,老林再過去記帳,對自己而言真是再合適不過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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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石炭生意,路大少爺張羅著不假,但其實(shí)并不會太久,他遲早會離開的,承襲路家的從四品指揮同知之職。眼下他還繼續(xù)留虎踞山是為了再建些功業(yè),為日后打下更好的根基,所以他更要賣自己這個(gè)人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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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呢,也要真正將石炭生意的根本抓在手中,成為鐵石練兵的支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