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鐵石牽出了馬，將寧婉放在身前，用自己的披風(fēng)將她整個(gè)裹起來，“外面冷，別吹了風(fēng)。”</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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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哪里肯，用力把腦袋從披風(fēng)里鉆出來，“我第一次騎馬，總要看看外面吧！”卻被鐵石一只大手將她的臉又遮住了，“馬跑起來風(fēng)很大的，等到天暖和了我再帶你騎馬就可以到處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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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在馬上疾馳的感覺，還真是有如騰云駕霧一般，寧婉努力將眼前的披風(fēng)扒開一條縫，就見路邊的房舍、田地、樹木刷地向后退去，一會兒就變成了小小的黑點(diǎn)，就高興地大笑起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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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鐵石也大笑著問她，“喜歡騎馬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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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太喜歡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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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一刻多他們就到了虎臺縣城門前，二人不好再同乘，盧鐵石就跳下牽馬而行，寧婉坐在高高的馬背上再看虎臺縣里熟悉的景物竟然大不相同，就連往日里覺得特別高大的鼓樓都感覺比過去小了，更不必說四周一排排的鋪面房舍了，更有那如織的人流完全在她的俯視之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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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間，她看到高峻正站在路邊仰望著她，眼里滿是驚奇和羨慕，鄙夷地瞥了了一眼就轉(zhuǎn)過頭去。寧婉最討厭高峻自以為是的憐憫，而他總以為自己有多可憐，盼著他來安慰呢。現(xiàn)在自己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瞧著在獨(dú)自一人在街上閑逛的他，頗覺得他很可憐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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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便得意地一笑，突然又想起高峻怎么還留在虎臺縣卻沒有回家過年，但只在心里略想了一想就丟到了一旁，那又關(guān)她什么事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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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聚豐門前人來人往的，盧鐵石牽了馬從后門繞了進(jìn)去，就見院子里擺了四個(gè)圓圓的大冰柱，寧婉一下子就笑了，“我怎么忘記了，我們也應(yīng)該凍幾塊冰做冰燈的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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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鐵石這才知道原來這冰是做冰燈的，就說：“那我們回去也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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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們也做四個(gè)，婆婆屋門前放兩個(gè)，我們屋門前放兩個(gè)，點(diǎn)上蠟燭十分好看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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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一進(jìn)門，早有伙計(jì)看到了，上前接了馬又笑著說：“東家太太正與宋太太、楊太太幾個(gè)人打牌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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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與鐵石進(jìn)了屋子見她們果真正玩得熱熱鬧鬧，于氏看到幺女進(jìn)門嚇了一跳，“小姑奶奶，你怎么在臘月二十九跑回家里來了！”嫁出去的女兒自然是姑奶奶，但親娘這樣稱呼總還有些特別的意思，此時(shí)于氏其實(shí)是對幺女在大節(jié)下突然跑回娘家頗不贊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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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鐵石跟在后面，先笑著問了好，又道：“岳母，我娘讓我們出來逛逛消食，因此我就帶婉兒到縣城里來，順便進(jìn)來看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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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有鐵石幫她撐腰，就得意地笑著說：“娘，果真是我婆婆讓我出來的逛的，你就不必再說我了吧！”又趕緊按住要放下牌走的楊太太和宋太太，“我們不過是空閑時(shí)間過來打個(gè)轉(zhuǎn)兒，這就走的，你們繼續(xù)玩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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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鐵石就退了出去，“我找岳父說話。”屋子時(shí)在都是女人，他若留下大家免不了會不自在，牌也打不成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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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果真繼續(xù)打牌，娘此時(shí)放了心就握著牌笑，“十幾里的路也不嫌麻煩，一定跑回來趟做什么！”語氣里滿是埋怨，但大家都明顯聽得出她的開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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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看看她手里的牌，抽出一張?zhí)嫠l(fā)了下去，笑嘻嘻地說：“平時(shí)覺得遠(yuǎn)，其實(shí)騎著馬來只一刻鐘就到了，是以我來就是幫娘打幾把牌再走的。”娘過去不會玩紙牌，還是到虎臺縣里跟鄰居慢慢學(xué)起來的，現(xiàn)在玩得也不大精，平日里輸多贏少，如今寧婉站在她身后幫她發(fā)牌，倒是連贏了幾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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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太太和宋太太就說：“了不得了，你家姑奶奶牌打得好，我們一會兒都輸光了沒法回家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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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就笑，“風(fēng)水也總得輪流轉(zhuǎn)一轉(zhuǎn)，平日只你們贏我娘，倒不許我來贏回來點(diǎn)！”</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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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娘如今也打得好了，并不大輸?shù)模彼翁驼f：“何況你們家還怕輸這一點(diǎn)子錢？”其實(shí)她們一年到頭也不過此時(shí)能在一處玩一玩的，且每一把牌輸贏也不過幾個(gè)錢，一天打下來就是一直輸也輸不許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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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說著，石頭捧著一把錢進(jìn)來，“娘、我爹讓我送來的，說是前面鋪?zhàn)永锏氖履锊槐負(fù)?dān)心，他守著呢，還問這些錢夠不夠，不夠讓我再去取！”然后就跑到寧婉面前，親熱地說：“姐，你回來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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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姐弟二人說話，那邊楊宋兩位就與于氏說笑，“你家寧掌柜怕你不夠輸呢，豈不知你錢匣子里早贏得放不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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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說笑著打牌，寧婉坐了一會兒就站起身，卻又按住她們不許送，“我先去前面看看爹就直接走了，也不叫鐵石過來道別了。畢竟兩三日后就回來，到時(shí)候再給大家拜年。”其實(shí)她二十三出縣城前還回一次娘家，算起來果真沒幾日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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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想也是如此，就笑著說：“你只管去吧，過兩日再見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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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就牽著石頭去了前面和爹、小柳以及掌柜們打了招呼，兩人騎了馬回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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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走到半路上，天空卻飄下雪來，一片片的雪花飛舞著飄了下來，遠(yuǎn)山近地很快就白茫茫的一片，寧婉瞧著身上落的雪就笑了，“這雪下得可真大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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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鐵石早放慢以馬步，“這雪恐怕要連下一兩天才能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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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大雪好呀，瑞雪兆豐年！”在遼東過年時(shí)節(jié)，大家都喜歡下大雪的，大雪落在田地里，明年開春時(shí)才會慢慢融化，正滋潤了肥沃的黑土地，糧食才會長得好。寧婉出身農(nóng)家，雖然現(xiàn)在不種田了，但每逢瑞雪春雨都是極喜悅的。此時(shí)說完后突然想到這場雪對別人來說未必是好，就比如鐵石一向關(guān)心軍情，大雪天道路難行一定會不方便的，因此又改口說：“這樣大的雪未必能持久，也許很快就停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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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鐵石哪里不知道婉兒的好心？就拍了拍她說：“不要緊的，從家里出去沒多遠(yuǎn)就上官道，那里總有人掃雪，也不甚難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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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就笑了，看著漫天大雪越發(fā)高興，“我最喜歡下雪了，尤其是大雪。小時(shí)候還會堆雪人、扣麻雀，長大了還把雪接來煮茶喝……”</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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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鐵石原是不喜歡下雪的，下雪時(shí)道路難行，鐵甲寒冷難耐，而且夷人每每因大雪損失了牛羊就會南下?lián)屄印扇缃衤犞駜盒ξ卣f起下雪時(shí)的趣事不禁也笑了，“那回去我們就都做起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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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盧家老宅，鐵石去拴馬，寧婉先進(jìn)了院子，就里面鴉雀無聲的，白氏出來悄聲說：“夫人還在歇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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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shí)鐵石也過來了，二人也不進(jìn)上房，就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原來只這一會兒雪已經(jīng)下了兩寸厚了！只要有大雪，雪人是極好堆的，兩人一會就堆成了兩個(gè)，放在大門前一左一右，就像門神一般，寧婉就又找了木炭給他們做出了眼睛嘴巴，越發(fā)顯得圓乎乎憨態(tài)可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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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石就拉她，“趕緊回屋里暖和一會兒吧，瞧你身上落了雪，也快成雪人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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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就說：“你沒聽說過下雪不冷化雪冷嗎？這時(shí)候一點(diǎn)也不冷的，我還覺得身上熱呢！”又說：“雪人做好了，我們凍冰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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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鐵石就拿出了銅盆，寧婉趕緊攔住，“可見你從沒弄過這些，水凍成冰是要脹的，盆都會弄壞了，要找舊木盆木桶什么的做。”一時(shí)找了兩個(gè)舊木桶，裝滿了水，卻在中間用竹筒留出一個(gè)圓柱將來好放蠟燭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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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午的時(shí)光過去，就到了掌燈時(shí)分，兩人換了衣裳，再進(jìn)正屋時(shí)婆婆已經(jīng)起來了，白氏送了飯菜上來，飯后就與婆婆說起方才去虎臺縣里的事兒，寧婉還拿出一副紙牌，她自娘家出來到雜貨鋪?zhàn)永镔I的，“我見我娘她們打牌也想玩了呢，不如我們?nèi)齻€(gè)也開一個(gè)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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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牌打得極好，比起初學(xué)的婆婆和鐵石都要好得多，但是她卻一直輸多贏少，他們打牌前說好了不贏錢，輸了的人講一個(gè)笑話。于是她就連講了幾個(gè)笑話，把婆婆和鐵石都逗得笑個(gè)不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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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石原不會講笑話的，現(xiàn)在也想出來幾個(gè)，然后婆婆趕鴨子上架，被逼著說了笑話。如此一鬧，家里的感覺立即就又不同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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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shí)白氏又送茶進(jìn)來，婆婆就問：“外面的雪可停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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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氏就說：“非但沒停，反而越下越大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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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臉上的笑容就慢慢淡了下來，放下牌說：“我們出去看看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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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就幫她披了件大披風(fēng)出了門，只見屋子外面一片無際的黑暗，唯有借著自窗子里透出的一點(diǎn)光亮方能看到一片片鵝毛大的雪花寂靜無聲地落下，雪竟比方才下得還要大了。寧婉明白婆婆是擔(dān)心明天安平衛(wèi)來接大家過年的車會被大雪阻住，因此就笑著說：“這雪雖然大，可是越是大雪越是不能持久，而且鐵石說官路是有專門的人打掃的，恐怕現(xiàn)在就在掃雪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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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是沒有多少見識的人，因此倒是信了幾分，“這樣就好。”又看了一會兒就說：“我們都早些睡吧，明天要守歲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