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第 49 章
待手下走后,聞人秦拎起玉盤一串葡萄,邊摘下吃邊回房。
小柒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大哥哥不打我,也不討厭我,我可喜歡他了。”
合上門,聞人秦拿出絲帕,攤開手,慢條斯理擦拭著指尖的葡萄汁。
抹干凈后,他眼皮一抬:“過來。”
小柒走了去,嘴里念叨:“大哥哥給我扎的丸子好看么,母后好久不給我扎辮子了,亂糟糟的。”
他抓住伸來的手,下一瞬,化作虛影進(jìn)入聞人秦身體。
聞人秦陰沉的眸光微閃,識海中多了些片段。
記憶前半段實在沒什么意思,一如既往被打被罵,仿佛他做了什么不可饒恕的惡事,各個要將他千刀萬剮。
他還看到左靈和右佘,一個用鞭子狠狠抽打在他身上,一個要用詭針穿破他的喉嚨眼睛,嘴里說著‘城主最討厭混種了’。
真是兩個善解人意的手下。
不管看到什么,聞人秦始終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直到一把折扇擋住了詭針,唇邊笑意才漸漸收斂。
他心道:這妖修為很高。
再睜眼時,聞人秦看到對方摘下豬臉面具的模樣,轉(zhuǎn)玉珠的手指不由自主停下。
這妖眉如墨畫,鳳眸精致漂亮,很是好看,瞧見他醒來,纖長烏睫輕顫了下,白皙的手遞來一枚丹藥。
養(yǎng)顏丹并不算珍貴,可輕易消除他臉上的燙傷,但從來沒人愿意給他一顆,從來沒有。
這妖將他抱起放入浴桶,是兩人離得最近的時候,聞人秦透過小柒,嗅到對方身上氣息,出奇的干凈。
他判斷不出對方是什么妖。
小柒在他體內(nèi)躁動起來,很快又出現(xiàn)在房間里。
他摸了摸頭頂兩個赤紅小丸子,看樣子愛不釋手,臉上掛著久違的天真笑容,“我想去找大哥哥了。”
聞人秦眼簾低垂,靜靜望著他。
表情晦暗不明,一時分辨不出是冰冷厭惡,還是悲傷憐憫。
片刻,他伸手按住小柒腦袋,讓其化作一團(tuán)黑火消失在空中,“不要給點甜頭就搖尾乞憐,我不需要。”
***
徐星辰吃了瓣甜橘,眸光落在對著他的豬臉面具,忍不住扒拉下來,“你怎么來了?”
沈流響展開折扇,看他汗水順著臉頰不住滑下,順手給他扇了扇。
“我再不來,你要被烤化了。”
“這點苦算什么,”徐星辰冷哼,隨后眉梢輕揚(yáng),頗為得意地說戰(zhàn)果,“雖然沒找到卷軸下落,但我已經(jīng)將城南一帶全部排查干凈了,待會再從北面搜查。”
沈流響無奈地嘆口氣,撿起一截枯枝,在地面畫了個圈,“這是麒麟城。”
徐星辰:“如何?”
沈流響手指微動,枝尖在圓心部位點了點。
“那人能驚動帝父,便非等閑之輩,麒麟城最厲害的人物不就是七妖王,帝父也說了,從七妖王身上查,你為何不從他的府邸開始查呢。”
徐星辰表情一僵。
他沒想到這點,只惦記著地毯式搜索,不放過任何一處角落把卷軸找出來。
沈流響重新將面具戴上,將他拉走,“到七妖王府邸瞧瞧。”
這一看,兩人發(fā)現(xiàn),帝云宇的發(fā)絲在靠近七王府邸時,真的動了。
徐星辰臉色一變,當(dāng)即要進(jìn)去。
沈流響一把拉住他,“別輕舉妄動。”
這府邸周圍有些不對勁,生長了不少植被,卻連個蟲鳴聲都沒有,過于安靜了。
徐星辰皺了皺眉頭:“卷軸就在里面,還等什么。”
沈流響:“回去找淼淼,他來過七王府邸,又擅長隱蔽身形打探消息,比我倆都合適。”
徐星辰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兩人一同回了卷云閣,卻發(fā)現(xiàn)張淼淼不在,金小鳩說,每月這個時候,帝宮在妖界各處的人員要匯合,互傳消息,一起上報給帝宮。
夜幕降臨之際,張淼淼還沒回來。
徐星辰按捺不住,說要去尋人,沈流響叫金小鳩跟著他,別讓徐星辰直接闖人府邸,隨后自己也出去尋張淼淼了。
出門沒多久,沈流響發(fā)現(xiàn)地面一灘血跡,在大紅燈籠照耀下,一路蜿蜒至路邊破舊籮筐下。
沈流響若有所感,走過去將籮筐緩慢掀開,鼻尖聞到濃郁的血腥味,隨后看見昏暗光線里,半闔不闔的一只烏黑眼睛。
“小柒?!”
沈流響扔開籮筐,底下瑟瑟發(fā)抖的身影暴露在視線中。
小柒身上的傷比白日更嚴(yán)重,甚至到了駭人的程度。
他頭上兩個小丸子散了,赤紅發(fā)絲粘著污血土泥,臟亂不堪。
原先一雙靈動的烏黑眼睛,瞎了一只右眼,眼皮底下空蕩蕩的,被人剜了眼珠,左眼艱難地眨了砸,仿佛在發(fā)出微弱信號,向他求救。
嘴上則帶著鐵制嘴套,緊緊勒住了嘴巴。
沈流響臉色瞬沉,一手搭在小柒的腰,想將其抱起,卻發(fā)現(xiàn)一觸碰,小柒腰間衣物癟了下去。
他半解開小柒破破爛爛的衣服,看見布滿傷痕的皮肉間,少了一塊肉。
沈流響的心沉到谷底,掃了眼四周,漸漸有妖修投來了視線。
他抱起小柒,轉(zhuǎn)眼消失在原地。
卷云閣內(nèi),沈流響握住小柒嘴上的鐵嘴套,將其碾成粉末,隨后拿起一旁的藥膏,抹在他臉頰一條條猙獰的紅痕上。
“誰給你戴上的?”
小柒摸了摸右眼的眼罩,乖乖地回答,“一個人族叔叔。”
沈流響蹙了蹙眉,心中疑惑更甚。
他檢查小柒身體,發(fā)現(xiàn)大都是很久之前的舊傷,不可能是一下午時間弄的,可中午的時候,小柒身上明明沒有這些傷。
沈流響帶著滿腹疑惑,正要再問,小柒突然吐出口血,夾著內(nèi)臟碎片。
他眨了眨蒙著淚霧的左眼,捂著肚子痛苦的哽咽了聲。
“疼!好疼!”
沈流響一手貼在他腹部,探入靈力,表情變了一瞬。
小柒的獸核碎了。
獸核對妖影響極大,一旦碎裂,回天乏術(shù)。
小柒疼得全身發(fā)抖,抓住沈流響衣袖,一點一點地往前挪,慢吞吞鉆到他懷里。
“小柒有點冷,讓小柒抱一抱吧。”
沈流響伸手揉了揉肩側(cè)小腦袋,突然想起了沈卜卜,以前也是這般粘他。biquge.biz
他輕聲道:“好。”
小柒臉頰埋在他頸側(cè),吐息微弱輕淺,仿佛隨時都會斷掉。
過了一會兒,他喘了喘氣,揚(yáng)起軟糯的聲音:“大哥哥真好,不吃小柒的肉肉,也不挖小柒的眼睛,不打不罵小柒,也不討厭小柒,要是大家都像大哥哥一樣就好了。”
他說著一頓,抬頭望了眼,單眼彎笑。
“不過,知道世間還有大哥哥存在,小柒已經(jīng)很滿足了。”
話落,他將臉重新埋入沈流響頸側(cè),眼皮垂下,左眼悄然流出一滴眼淚,隨后整個人消失不見。
沈流響愣了一瞬,望了眼四周。
若非榻上沾著血跡,他八成以為先前是場夢。
他皺了皺眉頭,正琢磨小柒是怎么回事,房門砰的一下開了,金小鳩臉色慘白,“不好了!星辰少君出事了!”
沈流響臉色一變,霍然起身。
原來徐星辰趁夜黑風(fēng)高,忍不住施法打算進(jìn)去,結(jié)果剛有動作,府邊地形一轉(zhuǎn),他人就不見了,周圍不少路人也受到牽連,一同消失在半空。
金小鳩運(yùn)氣好,一束光正好從他腳邊擦過,沒有波及到他,于是趕緊回來通風(fēng)報信。
沈流響二話不說趕到府邸外。
聽金小鳩描述,他思忖片刻,懷疑此處有陣法,直接將人誅殺顯然不可能,多半是將人轉(zhuǎn)至另一地方。
沈流響沒多作猶豫,讓金小鳩離遠(yuǎn)些,抬手施法,試圖觸發(fā)大陣。
金小鳩忙道:“少君不可,如此會像星辰少君一般!”
沈流響眉梢一揚(yáng):“就是要去找他,區(qū)區(qū)一個法陣有何可怕,你直接回卷云閣等著。”
話音落下,他直接施法,果不其然,全身被一股由下而上的力量束縛住,周圍景物一變,光線暗下。
山洞空曠潮濕,兩側(cè)陡峭的石壁上,燃著一簇簇火焰。
不知在何處,沈流響定了定神,環(huán)顧了圈四周,緩步朝前路走去。
***
七王府邸,聞人秦立在一面高大的畫壁前,看星火點綴其間,數(shù)道縮小的身影在里面走動。
這是陣法的投影。
他手指輕彈,其上大半人化成一團(tuán)火焰,瞬間變成灰燼。
這時,身后出來些許動靜。
聞人秦回頭,看見帶了個黑眼罩的小柒,雖被遮住了右眼,但左眼閃閃發(fā)亮,眸中有光。
與離開時的模樣截然不同。
聞人秦欲言又止,問:“又是那個妖么。”
小柒點點頭,上前握住他的手:“我要走了。”
聞人秦一愣,表情從錯愕到不可思議,最后嘴唇輕顫了顫,“你的意思是,要消失......你放下了?”
小柒點頭,又搖了搖頭,唇角微翹,“我就是你呀,是你放下了。”
聞言,聞人秦臉色鐵青,一把甩開了他,“你不是我,你只是我軟弱可恥的心魔,離我遠(yuǎn)些!”
小柒被推得跌倒在地,面色卻極為平靜。
他小手撐地,慢吞吞站起身。
“可我就是你,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世間有沒有人,可以不嫌棄你半人半妖的身份,可以撇開偏見對你,可以在你絕望的時候......救救你。雖然遲了這么多年,可我還是找到了。”
聞人秦垂眸,看著小柒逐漸虛化的身影,靜默幾許,漠然的神情突然不堪一擊的瓦解。
他蹲下.身,抓著小柒肩膀使勁搖晃,表情猙獰可怖。
“你既是我的心魔,為何只有這點出息!你多年的執(zhí)念就是這個么,為何不是報仇!我如今什么都做到了!傷害我的人全部生不如死,我還要造出很多很多和你我一樣的東西,統(tǒng)治三界!”
“我要讓所有人和妖都知道,當(dāng)初他們?nèi)莶幌挛遥缃袷俏胰莶蝗莸孟滤麄儯 ?br/>
但任聞人秦如何嘶吼,小柒表情始終淡淡的,末了唇角一勾,帶著獨眼罩的小臉笑容燦爛。
“小柒走了,不要欺負(fù)大哥哥,我很喜歡他。”
室內(nèi)靜了,聞人秦一臉頹然蹲坐地上,許久之后,他消化完小柒最后一點記憶,莫名笑了。
聞人秦神態(tài)恢復(fù)如常,站起身,來到畫壁間,正打算將這些雜魚們?nèi)刻幚砹恕?br/>
忽然間,一道清瘦的身影闖入視線。
他定了定神,眸光透過一處石壁間的火焰,注視著姿容絕美的青年,束著及腰烏發(fā),靠壁邊走,時不時抬手敲一下石壁。
片刻,聞人秦收回視線,看著前方的絕路。
他指尖在畫壁上一撥,青年身影瞬間換了個地方,落在一個安全靜謐的空間里。
聞人秦盯了一會兒,眼神晦暗不明,正欲進(jìn)入法陣,余光忽然瞟見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陣中,冷沉的眸光透過石壁篝火,朝他望了來。
而后,畫壁上的大半亮光熄滅了,包括沈流響所在的方位!
聞人秦臉色沉了下去。
***
突然換了個地方,沈流響呆了一下,掏出一根胡蘿卜,邊啃邊思索。
若要破掉此陣,以他化神境的修為并不難,但若強(qiáng)行如此,暴露身份不說,他還擔(dān)心會傷及徐星辰,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先找到人。
沈流響咽下最后一口胡蘿卜,起身尋路。
這地方雖大,但三面無路,只有前方一處望不見盡頭的水潭,似乎是條出路。
他走到水潭邊,正準(zhǔn)備提步邁入,忽然瞥見譚邊碎石下,有東西輕動了動。
沈流響腦中轟隆一聲,臉色慘白。
是蟲!
他目光死死盯著那處,緩步后退,不料石壁上的篝火突然熄滅,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失去了蟲的下落,沈流響渾身一僵,恍然間,感覺那蟲已經(jīng)順著鞋子爬了上來。
他腦中繃緊的玹斷了,倉皇退后了步。
就在這時,后背撞到男人溫?zé)釋捄竦男靥牛浑p修長的手順勢摟住他的腰,從后面將他抱在了懷里。
沈流響一怔,正要掙扎。
身后男子微低下頭,湊到他耳邊,低喚一聲,嗓音透著點兒輕淺笑意。
“師尊,是我。”
沈流響倏地睜大了眼,但此刻,他卻無暇體會重逢之喜。
“有、有蟲。”山洞內(nèi)回蕩著微咽的聲音,仿佛下一刻要哭出來,“好像爬到鞋子里了。”
不知是真實還是過于害怕的幻覺,沈流響覺得腳背微癢,像有蟲子在上面爬動。
他頭皮發(fā)麻,一時手腳無措,身體不由自主發(fā)起抖來。
周玄瀾發(fā)現(xiàn)懷里的人在發(fā)顫,微蹙起眉,從儲物袋掏出一塊靈石,借微弱的光芒掃了眼四周,看到一塊石頭,帶沈流響走了過去。
“師尊坐著,我?guī)湍憧纯础!?br/>
沈流響此時腦袋一片空白,全身注意力都集中在腳上,愣愣地點頭坐下。
周玄瀾將靈石放在地上,脫了他的鞋襪。
雪白雙足瞬間暴露在空中,在旁側(cè)靈石照耀下,足背散著瑩白光澤,十根腳趾圓潤粉嫩,此時微微蜷縮著,因為害怕不住顫抖。
周玄瀾視線一頓,握住他纖細(xì)腳踝的手不由緊了緊。
“有蟲嗎?”
“沒有。”
沈流響松了口氣,隨后注意到腳踝還被他握在手中,在昏暗光線下,腳踝被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捏住,束縛感尤為明顯。
他忍不住動了動:“可以松開了。”
周玄瀾這才放開手。
他只是輕輕一握,視線中,師尊白皙的腳踝卻浮現(xiàn)出幾縷紅痕,與他指腹完美的貼合。
周玄瀾喉結(jié)輕滾了下,表情略為僵硬。
沈流響里里外外檢查了遍鞋子,隨后穿上,至于襪子卻怎么都不肯穿了。
冷靜后,他思緒漸漸回歸,問:“你怎么找到這來了?”
“玉簡。”
沈流響恍然大悟,站起身,打算繼續(xù)找徐星辰,但腳步往前一邁,堪堪停下。
要離開此處,必須過水潭,但水潭黑漆漆的,若里面布滿了蟲……
沈流響單是想想,便毛骨悚然。
他遲疑地將目光投向周玄瀾,碰了碰鼻尖,厚著臉皮說:“你可不可以背——?!”
話未說完。
周玄瀾貼近他,俯身一手穿過膝蓋彎,將他打橫抱起。
沈流響被突然的懸空感嚇了一跳,手臂急忙圈住他脖頸,心臟不由砰砰直跳。
不一會兒,臉頰發(fā)燙,浮起一抹紅暈。
他遲疑的說:“好像不妥,”
周玄瀾已邁入水潭中,聞言,垂眸看了看他,手下有松開之勢,“既然如此,弟子……”
“我開玩笑的!”
沈流響發(fā)現(xiàn)周玄瀾真有放下他的趨勢,想到水潭下的蟲子,瞬間慌了,手臂死死圈住徒弟脖頸,往他身上貼靠。
“別松手,抱緊我啊!”
周玄瀾薄唇輕勾:“謹(jǐn)遵師命。”,,大家記得收藏網(wǎng)址或牢記網(wǎng)址,網(wǎng)址m..免費(fèi)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