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章
坊間有言,請神容易送神難。
外面極寒,貨棧內(nèi)溫暖,冷熱交鋒,老客感覺額頭針扎似的痛,這本是正常現(xiàn)象,只因善寶說他身帶煞氣,所以他撫著額頭不停哎呀啊呀,前一刻還生龍活虎,后一刻卻如病入膏肓,追著善寶問如何除掉煞氣。
一句玩笑,善寶現(xiàn)在是騎虎難下了。
祖公略拱手對老客道:“方才是與閣下說笑呢。”
那老客半信半疑,指著自己腦門:“我這里恁般不爽。”
祖公略笑了:“等下會慢慢好起來。”
那老客似信非信的看去善寶,問:“這位是?”
老鐵從旁介紹:“這是我們總把頭奶奶,因總把頭最近身子有恙,所以參幫和商號上的事務(wù)均由我們大奶奶代為處理。”
老客于是拱手過去,連說失敬,暗想祖百壽真是艷福不淺,知天命之年還娶得如花美眷,看善寶年紀(jì)尚輕,長的又是人神呵護(hù),很容易讓他憐香惜玉,于是對善寶之前誆他的事也就不了了之,言歸正傳,說起人參里摻雜趴貨之事。
祖公略請老客去了內(nèi)堂,逐個給他看排放在地上的貨,問:“這些可是你當(dāng)初所驗之貨?”
老客搖頭:“當(dāng)然不是,我要的可是上品。”
祖公略思量,貨是老客驗看之后封存的,只是為何出了山貨棧突然發(fā)現(xiàn)貨里摻雜了趴貨,他問去老客何處何時發(fā)現(xiàn)貨有錯。
老客道:“距離祖家山貨棧不遠(yuǎn)便是我住的來福客棧。到了客棧巧遇個同鄉(xiāng),他是做絲綢和茶葉生意的,對人參算是外行。也就好奇,一把年紀(jì)了妻妾成群,想從我手里買一苗好貨補(bǔ)補(bǔ)身子,轉(zhuǎn)手就有錢可賺,我當(dāng)然高興,于是啟開一罐子,不料里面的人參個頭小須子多顏色不對。我再仔細(xì)看,根本不是我驗看的上品,所以就回來找了鐵掌柜。”
這事算是離奇。在場的各位都費(fèi)心琢磨,除非神仙,凡人無法將封存好的上品換成趴貨,而神仙是不屑做這種缺德的事。
祖公略想起李青昭醉酒時無意透漏的那句話。善寶已經(jīng)得知她服食了奪魂草與喬姨娘有關(guān)。而此次人參被掉包與大哥祖公遠(yuǎn)有關(guān),所以祖公略望去善寶,問:“你,覺得呢?”
“啊?”善寶愣神,方意識到自己不是來看熱鬧的,斟酌下道:“唯有一種可能,即是裝車的時候。”
她說的聲音很小,也很含糊。畢竟這或許涉及到祖公略的兄弟,一是管庫房的祖公遠(yuǎn)。一是管運(yùn)輸?shù)淖婀溃硕硕寄芙佑|到這批貨。
至于之前她為何懷疑祖公遠(yuǎn),是覺得祖公道粗枝大葉,這樣極其縝密的籌謀他做不到,而祖公遠(yuǎn)看似只會吃吃喝喝,善寶總覺得他有點(diǎn)刻意韜光晦跡收斂鋒芒,比如花廳內(nèi)那次較量,祖公遠(yuǎn)或許不知道蘇東坡寫的那首詩,但他不懂人參諸多的別名這有點(diǎn)說不過去,生在參幫總把頭家里,長在人參盛產(chǎn)之地,耳濡目染,他對人參的所知也不會少的可憐,或許當(dāng)時他是故意輸給自己,至于為何輸,不得而知。
對于這一切,善寶是后知后覺的,總之她感覺,哪怕是女人的直覺,她也覺得此次人參被掉包與祖公遠(yuǎn)有關(guān)。
祖公略聽她說的有道理,裝車是由祖家的伙計來做的,監(jiān)管的是祖公道,出庫的人可是祖公遠(yuǎn)。
老鐵湊到祖公略身邊悄聲問:“現(xiàn)在,是不是重新出貨?”
也就是把老客的趴貨重新?lián)Q成上品。
祖公略搖頭,畢竟這老客也脫不了干系,誰知是不是他于客棧內(nèi)偷龍轉(zhuǎn)鳳呢,于是對老客道:“請閣下先回客棧暫候,三日,祖家給你答復(fù)。”
三日不算太長,老客點(diǎn)頭應(yīng)允,臨走時想起善寶說他身帶煞氣的事,雖然祖公略已經(jīng)解釋過,他卻無法釋懷,轉(zhuǎn)頭問善寶:“大奶奶能否再給我看看,我這幾年生意慘淡,怕是這煞氣管的。”
善寶再次愣神:“啊!”
以求助的眼神看去祖公略,那廝卻干笑下,不過是牽動嘴角,眼睛里毫無笑意,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漠然。
善寶又不好對老客說自己是誆他頑的,突然想起方才看見貨棧柜子外面的茶爐上架著個銀銚子,且有濃濃的草藥味,遂管老鐵要了紙筆,寫了個方子,無非是人參、肉桂等等益氣補(bǔ)神的,好歹糊弄過去,把老客打發(fā)走。
只剩下家里人,也就談到人參的事,善寶讓錦瑟帶著阿珂阿玖別處去頑,是刻意支開她們,阿珂阿玖用著時日尚淺,也說不定是個內(nèi)奸。
得了方便,祖公略便問善寶:“你懷疑誰做的手腳?”
善寶有些遲疑:“這個不好說,況我是個外行,猜錯了豈不害了好人。”
祖公略笑道:“大家也只是談?wù)劊睦锞吐淞税福显捳f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多一張嘴就是多個腦子。”
老鐵也勸:“大奶奶您就說說罷,若是信不過我,我出去便是。”
說完真的要走,被善寶喊住:“老爺和二少爺把山貨棧這么重要之地交給你管,必是信得過的。”倏忽嘆口氣:“好罷,說就說,我覺得這事唯一有破綻的地方就是,驗貨之后,鐵掌柜和老客便出了庫房,裝車是由三少爺?shù)娜耍屫洺鰩斓膮s是大少爺,大少爺讓伙計們搬哪個便是哪個。”
再明白不過,祖公略長長的吁口氣,囑咐老鐵幾句,就同善寶離開山貨棧準(zhǔn)備回去大院,當(dāng)然是要找祖公遠(yuǎn)質(zhì)問。
一路緩行,祖公略心事重重,忖度大哥這樣做的目的,為錢?可能,但他明明知道老客遲早會發(fā)現(xiàn),也會找上門來,怕只怕還有其他用心。
側(cè)頭看看認(rèn)真騎馬的善寶,覺得這丫頭古靈精怪,說不定方才的一番話還有下言,于是有了主意,指著天道:“還早著,不如尋個酒肆吃幾杯,琉璃等幾個丫頭難得出來一次,何不讓她們頑個痛快。”
善寶正不想回去大院,那個地方仿若敞開蓋子的棺材,直讓人憋悶壓抑到快窒息,聽祖公略說,當(dāng)下高興道:“聽說家里的婆子們夜里坐更都有酒吃有錢賭,我每日里就是吃飯睡覺,木頭人似的,不如今個你帶我去賭場看看。”
得寸進(jìn)尺,祖公略搖頭:“賭場里清一色留胡子的,你去不方便。”
他的意思,賭場沒有女客。
一語罷,善寶倏然變了臉色,人家是談虎色變,她是提胡子色變,心情突然低落。
祖公略看在眼里,把自己靠近了哄她:“改天你扮男裝,我?guī)闳ァ!?br/>
善寶就破顏而笑,一笑傾城。
祖公略怦然心動。(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