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寶拼命掙扎，不識水性，遇水則慌，更別說這水實在太熱，縱使她穿著衣服鞋襪，一會子便浸透，燙得皮膚火燎燎。
    突然，手被誰抓住，隨即她被撈了出來。
    “你平時不洗澡么，怕成這個樣子。”
    聲音不高，閑適中透著威儀，隔著濃重的水汽她看見了祖公略，見祖公略濕發(fā)披散，身裹長袍，衣領(lǐng)交疊處露出一截健碩的胸肌，不用問，剛剛?cè)思以谙丛瑁缓笞约翰簧髯踩耄肓嗽》坑秩肓巳思业脑璩刈印?br/>     “主要是那水太燙。”
    她為自己的狼狽辯解，努力回想方才有無看到祖公略的赤體，覺得既然回想得如此費神，應(yīng)該是沒看見，摸著心口暗自慶幸，偶聽有咕嘟咕嘟的聲音傳來，回頭去看，玉石壘砌的水池子里正在冒泡，像煮沸了似的。
    這間浴房底下是湯子，熱得能煮熟雞子，長年浸泡有益身體，祖家大院獨此一處，因別人受不了這樣的燙，遂成了祖公略的私有。
    善寶不知是地下泉，還為水池子底下燒火呢，所以好奇的轉(zhuǎn)身去看，青石鋪就的地面非常濕滑，她轉(zhuǎn)的也不夠靈巧，所以直直撲倒下去，關(guān)鍵時刻祖公略伸出腿來用腳把她勾住，于是，驚駭之時她看見了祖公略裸著的小腿。
    男女授受不親之意，是指男女之間親手遞送物事都不可以，更別說看見對方的身子。
    其實這不是善寶第一次窺見男人的身體，十三歲時。她同表姐李青昭偷偷溜出家去勾欄看戲，戲散場時卻不見了李青昭，她只好到處去找。無意間闖入一所屋子，同樣的水汽繚繞，同樣有個男人在洗澡，不同的是祖公略躺在玉石池子中而那男人坐在木桶里，兩只嫩白的手臂隨意搭在木桶邊緣，更不同的是，那男人沒有祖公略的功夫。不能從水里一躍而起且在瞬間裹住衣袍，還不同的是兩個人的態(tài)度，處變不驚的祖公略好整以暇。而那男人竟然大駭，指著她喊：“你看見了我的身子，你要對我負(fù)責(zé)。”
    看見了他的胳膊而已，善寶問：“我怎么對你負(fù)責(zé)？”
    按例若是她兩個性別調(diào)換。善寶該娶了對方。可自己是姑娘家，娶他是不能。
    那男人道：“你嫁給我。”
    這，算誰對誰負(fù)責(zé)？善寶當(dāng)即拒絕。
    之后，那男人竟然神通廣大的找到善寶家里，天天去纏著要她負(fù)責(zé)。
    最后善寶很是負(fù)責(zé)的——讓家丁把他打了一頓，據(jù)說那男人是勾欄院的劇作，因為這件事他還專門寫了本書叫《凰求鳳》，里面還有插圖。畫的就像卓文君隔墻聽司馬相如彈琴，一個女人隔著門偷聽一個男人洗澡。
    那書善寶看得哈哈大笑。隔著門偷聽男人洗澡，只能聽個撩水聲，怎么就叫凰求鳳了？
    李青昭道：“所以你不能當(dāng)小說家，關(guān)鍵你不會想象，你可以由撩水聲想到木桶，由木桶想到木桶里的人，由人想到男人，由男人想到赤體，由赤體想到偷情，由偷情想到……”
    善寶聽得云里霧里，李青昭臉紅的像猴屁股。
    有了前車之鑒，善寶現(xiàn)在很是怕祖公略也要她負(fù)責(zé)，真真是沒法對他負(fù)責(zé)，因為自己是他的繼母。
    “這么不當(dāng)心。”
    她胡思亂想呢，祖公略已經(jīng)扳正了她的身子。
    善寶剛想說聲謝謝，房門吱嘎開了，有嬌滴滴的聲音：“公略。”
    聽是文婉儀來了，善寶想，不吉利的事這么快就發(fā)生了，瓜田李下怕文婉儀多疑，想跳窗逃跑，濃濃水汽下根本看不清浴房四下的狀況。
    “公略。”文婉儀由芬芳、青萍陪著已經(jīng)走了過來，而芬芳手里還拖著一木盤，木盤上布著兩個玲瓏盞和一只青玉壺。
    祖公略一直沒有搭腔，兀自站著，腳下是地火籠，舒服的很。
    文婉儀喚他第三聲時，就看見了他對面的善寶，冷不丁愣住，見善寶周身上下濕噠噠的，額頭還緊貼著一縷濕發(fā)。
    文婉儀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氣炸了，冷笑道：“大奶奶怎么三更半夜不歇著跑到二少爺?shù)脑》縼怼！?br/>     善寶想解釋，如果說自己是被追殺不慎誤入浴房，文婉儀指定不相信，一旦那兩個殺手是她派去的呢。
    如果說自己是夢游，那為何不去別處單單來到祖公略這里？
    如果說自己是來給祖公略搓澡的……
    如果說自己是來給祖公略更衣的……
    如果說自己是來個祖公略穿鞋的……
    自己沒那么下賤，也就想不出個法子來應(yīng)付。
    文婉儀見她支支吾吾，更起了疑心，繞過祖公略來到善寶面前：“大奶奶怎么不說話，瞧瞧這一身的水。”
    祖公略剛想發(fā)作，善寶道：“我既然是大奶奶，沒有哪里是我不能去的，剛剛巡夜，見門開著就進(jìn)來了，到處是水，摔了一跤。”
    “巡夜？”文婉儀笑了，“怎么偏就巡到這里呢？”
    善寶道：“哪里都巡了，大少爺在吃夜宵，三少爺在睡覺，四少爺在讀書，五少爺在練拳腳。”
    她說的太過自然，文婉儀倒有幾分信了，其實這都是善寶憑著幾位少爺?shù)男郧閻酆眯趴诤a的。
    文婉儀再沒說話，看著善寶離了房間而去。
    “你來作何？”祖公略轉(zhuǎn)過屏風(fēng)后面去更衣。
    文婉儀瞅著八扇屏上的美人個個搔首弄姿，氣不打一處來，壓了壓火氣道：“曉得你平素沐浴時喜歡吃幾杯果子酒，我就送來了。”
    剛剛浴房的門沒插，正是祖公略要小廝虎子去給自己端酒了，他道：“我今個不想吃，你出去吧。”
    今個事多，他還沒解決文婉儀私自嫁入祖家的事。
    文婉儀也不勉強(qiáng)，留下酒具就退了出去，祖公略越是不待見她，她越是恨善寶。
    芬芳道：“小姐，那個善寶很是囂張，也難怪，她現(xiàn)在可是祖家大院的掌家夫人，更是參幫的統(tǒng)領(lǐng)。”
    此話戳到文婉儀的痛處，自己弄個假遺囑蒙混過關(guān)，早晚露餡，而且現(xiàn)在善寶是參幫統(tǒng)領(lǐng)，自己怎么也不能被她比下去，所以，必須當(dāng)上木幫統(tǒng)領(lǐng)才可以，這件事若是父親不同意呢？
    一路神思恍惚，想去看看祖百壽的狀況，希望他快點好起來，無論出于何種目的，祖百壽還是可以拉攏之人。
    剛好五少爺祖公卿從上房出來，見了她恭敬的喊了句“二嫂”。
    文婉儀忽然想起方才善寶的話，于是問：“五弟你一直在老爺這么？”
    沒等祖公卿回答，芬芳陰笑：“那個大奶奶居然說看見五少爺在練拳腳，原來是誆人的呢。”
    祖公卿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問：“怎么了？”
    文婉儀道：“剛剛在你二哥的浴房看見了善……”差點叫出善寶，急忙改口：“大奶奶，她說她是巡夜到了那里，還說各處都看了一遍，看見五弟你在練拳腳，偏偏五弟你是在上房陪老爺，可不是誆人的么。”
    祖公卿了解了大致，道：“沒錯，我是才來上房的，剛剛就是在家里練拳腳。”
    文婉儀微微有些難堪。
    祖公卿隨之道：“我先去了。”
    其實他剛剛根本沒練什么拳腳，是替善寶打掩護(hù)罷了，離了上房徑直去了抱廈，門口有個丫鬟在掛風(fēng)燈，見他來，屈膝道：“五少爺。”
    祖公卿上下打量：“你是？”有些面生。
    那丫鬟道：“奴婢阿珂。”
    門吱嘎開了，又走出個丫鬟，祖公卿仍舊不認(rèn)識，問：“你是？”
    丫鬟道：“奴婢阿玖。”
    阿珂阿玖因為長的貌美，祖家大院的女主子沒有一個愿意收在身邊，所以淪為粗使，善寶進(jìn)了祖家，總管上房事務(wù)的明珠得了二奶奶竇氏的令，把她們兩個撥給善寶做了近侍，本叫小紅小草，是善寶才為她們改的名字。
    祖公卿笑著連說：“好聽好聽。”然后讓阿珂阿玖稟報進(jìn)去給善寶，他來了。
    須臾阿玖出來請，他走進(jìn)抱廈，見善寶正在擦濕漉漉的頭發(fā)，他想問問文婉儀所說的事情，道：“你……”
    出口竟不知怎么稱呼，笑道：“你還比我小一歲，我怎么開得口叫你娘呢。”
    善寶道：“那就叫我名字。”
    祖公卿搖頭：“豈不亂了人倫，這樣，我叫你小娘如何？”
    善寶點頭：“隨你心情。”
    她其實并無打算在祖家留一輩子，怎奈剛剛為了對付文婉儀，才承認(rèn)了自己大奶奶的身份，如今也不知該怎么是好，唯有半推半就。
    祖公卿還沒開口問方才之事，卻見阿玖過來道：“大奶奶，二少爺來了。”
    祖公卿愣住，難道傳言二哥同這個小娘關(guān)系非同尋常，是真？不然這個時辰二哥為何來呢？(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