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章 我要善寶的命
文婉儀的房里焚著寧神香,繚繚繞繞,聞之欲睡。
竇氏一哭,文婉儀方從讓人昏沉的香氣中掙扎出來,慵懶的歪在炕上,十日九病,人參靈芝名貴藥材吊著,才得以續(xù)命,更因心中有個執(zhí)念,要讓善寶和祖公略不得好死,這執(zhí)念變成毅力,竟也起了作用,拖著她活到現(xiàn)在。
芬芳守著個藥爐子,爐子上小銀銚子咕嘟嘟冒著氣泡,還有半個時辰藥才能熬好,竇氏的哭讓她好不心焦,難免出言埋怨:“祖二奶奶這是哭誰呢?該不會是那個善小娘,怎么,她死了?”
明知竇氏是哭文婉儀,所謂侄兒媳婦可憐,不過是為挑撥文婉儀和善寶埋的伏筆,芬芳瞧不上她這樣假模假樣,遂冷嘲熱諷。
竇氏拿著帕子按了按眼角,根本沒有淚水,但這動作純熟到可以以假亂真,肥嫩的手拉住文婉儀枯瘦如柴的手,兩下對比,甚覺恐怖,她悠然一嘆:“善小娘用不到我來哭,我是哭婉兒,怎么說瘦就瘦成皮包骨頭,是不是累的。”
文婉儀幾時胖過,也懶得揭穿她這種無病呻吟,淡淡道:“管著這么大個木幫,能不累嗎,走一趟山場子幾乎要了我半條命,偏今年的老客多,水場子掐套,幫伙們都撥到山場子伐木了,只等明年春上冰雪融化,水場子又忙了,幫伙不夠,我正準(zhǔn)備招一批呢,總之大家有錢賺,個個卯足勁干,沒有松套的,哎,不比你們參幫,一年閑個大半年,個個窮的揭不開鍋,還自以為了不得,若是二奶奶知道哪個幫伙想跳幫,為我引薦,少不了您的好處。”
竇氏很想告訴她,如今參幫幫伙冬日里也不閑著了,因?yàn)樯茖氁呀?jīng)開了制墨和制炭作坊,不知文婉儀為何孤陋寡聞的不知道,為了討好文婉儀,竇氏沒有說出,那樣無異于吹捧善寶,于是道:“我可一直當(dāng)你是侄兒媳婦,你反倒叫我二奶奶,好不生分。”
文婉儀欠起身子,芬芳忙指使個小丫頭過來攙扶,竇氏搶了先,扶著文婉儀坐起,連說:“小心著。”
文婉儀隨手拔下頭上的一支金步搖塞給竇氏道:“這物事壓得我頭疼,太重了,嬸嬸若不嫌棄,自拿去戴罷。”
竇氏歡喜的接了,身為祖家二奶奶,她又哪里缺這些個東西呢,人心不足蛇吞象,看這支金步搖夠分量,她就不客氣的插戴在自己發(fā)髻上,然后向文婉儀兜出善寶對容高云說的那番話。
聽罷,文婉儀氣得變了臉色,一巴掌拍在炕上,咬牙切齒道:“我不招惹她,她反過來背后辱沒我。”
竇氏附和著:“是了,連我聽了都?xì)鈶嵅灰眩缃袼闪瞬坏昧耍依锞陀形夷呛恐秲簩欀忸^就有那糊涂知縣捧著,把誰都不放在眼里。”
有小丫頭端了碗燕窩粥進(jìn)來,芬芳接了在手,上了炕準(zhǔn)備服侍文婉儀吃,邊道:“樹大招風(fēng),小姐和那種人置氣不值當(dāng),善小娘與安王的事聽說都傳到京城了,皇上能允許他們胡作非為嗎,前些日子還不是給安王賜了婚,說是胡族公主呢,不知后來怎么就不了了之了,但奴婢想,安王早晚娶個名門閨秀,不會娶雷公鎮(zhèn)這種小地方的女子。”
仿佛有什么刺在文婉儀心頭,痛得呼吸都發(fā)抖,抬手就將芬芳手中的粥碗打翻,熱粥落在芬芳手腕處,燙得她哎呀一聲叫,忙不迭的掏出帕子來擦,孰料竟硬生生擦掉好大一塊皮,慘不忍睹。
文婉儀似乎還不解氣,抓過枕邊擋風(fēng)的小屏風(fēng)丟了過來,那屏風(fēng)雖小卻也不輕,盛怒下恁大力氣,不知該罵什么好,只一句:“你個賤婢!”
本是好意安慰她,卻捅了螞蜂窩,芬芳委屈得不行,略微思忖也明白自己措辭不當(dāng),說祖公略不會娶個雷公鎮(zhèn)這樣小地方的女子,這無異于變相嘲諷她文婉儀,更何況,文婉儀口口聲聲說與祖公略勢不兩立,還不是心里愛得太深,哪能說放下就放下。
先是被熱粥燙了,后又給屏風(fēng)打著,芬芳低頭垂淚,暗想都是自己命苦,偏偏攤上文婉儀這么個主子,瞧善寶身邊的錦瑟,被善寶寵著像姊妹似的,善寶那樣的好性情,也該著人家好福氣。
竇氏也理會文婉儀為何突然發(fā)脾氣,忙從中調(diào)和:“怎么就動這么大的肝火,回頭病了是你遭罪,公略是王爺不假,你可也是堂堂的木幫大當(dāng)家,名門閨秀還不是指望著娘老子才能出人頭地,你不同,你這份風(fēng)光是自己賺來的,當(dāng)?shù)脗€巾幗英雄,公略亦是英雄,你們兩個方是絕配,還不是因?yàn)槟莻€善小娘纏磨,公略才變了心意,早晚他會想明白的。”
她這么一說,文婉儀心里的氣消了些,覷了眼芬芳:“讓長貴套車送你去醫(yī)館,治晚了別落下疤痕。”
芬芳下了炕跑了出去。
小丫頭上了炕拾掇起粥碗。
文婉儀穩(wěn)穩(wěn)心神,午后的陽光撲在窗戶上,廊上的鈴鐺被風(fēng)一搖叮當(dāng)作響,這是她讓人掛上的,總感覺自己這身子骨捱不過冬日去,聽著鈴鐺一想,才感覺還在人世,此時把目光挪向窗戶,厚厚的棉紙刷著桐油,透光不好,更看不見外面的狀況,但那里亮,亮的地方亦讓她感覺陽氣足。
心頭的氣慢慢平息,肋下因氣而惹來的脹痛也緩緩好了,她心里憂慮,嘴上卻強(qiáng)硬:“等公略明白那一天,只怕悔青了腸子,我不急,會等到那一天的,但眼下有樁事急,你看二叔還是公公健在的時候就幫襯著打理參幫和祖家商號上的事,從風(fēng)度翩翩的年紀(jì)到垂垂老矣,而今什么都沒撈到,我很是替二叔不值。”
一句話捅到竇氏的心坎,擰著帕子恨恨道:“苦累就是我們老爺?shù)模L(fēng)光就是大伯的,如今風(fēng)光卻是她善小娘的。”
文婉儀見機(jī)會來了,道:“不如這樣,我?guī)湍銑Z了參幫和祖家。”
竇氏眉頭含喜,問:“你又要我?guī)湍阕骱文兀俊?br/>
這種禮尚往來她懂,更明白像文婉儀這種心腸的人無利不起早。
文婉儀淺淺一笑:“我要善寶的命。”
竇氏陡然感覺后背發(fā)冷。
而婉儀,卻平靜得如常。(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