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章 縱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
剛交五更,加著陰沉,柴房周遭黢黑一片。
“真好吃!”負(fù)責(zé)看守的家丁抄著袖子坐在地上,身子半倚著柴房旁邊的一棵刺槐,夢囈著,手中的燈籠撂在一邊,里面的蠟燭已經(jīng)燃盡。
天冷,所以家丁們一個時辰便換值,這個家丁得了上一值家丁的好處,替他繼續(xù)在這里看守,時間一長,而五更剛至正是人最容易困倦的時辰,又因著里面關(guān)著的不過個偷情的女人不是殺人兇犯,所以他靠著門竟睡著。
李青昭手里拎著個洗衣服用的木槌,躡手躡腳的走來,到了那酣睡的家丁面前看了看,夜色依稀,只是隱約看有個人,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木槌,感嘆用不著了。
本來善寶教她拿穴的手法,讓她用點穴法制住家丁,無論肩井穴還是神闕穴都可以,手法得當(dāng)人暫時身體失靈但不至死,這樣她就可以救出喜鵲,但李青昭覺著點穴這種江湖手段有點不靠譜,不如用木槌敲人的腦殼更保險。
眼看那家丁動了動,李青昭立即揮起手中的木槌……那家丁復(fù)又睡著,她捂著咚咚狂跳的心口,后怕,若是自己一槌下去,不是打昏家丁而是打死,救一個殺一個,實在不劃算。
她撇開家丁來到柴房門前,一推門,方想起門是鎖著的,鑰匙應(yīng)該在家丁手里,重新回去家丁身邊,為了找鑰匙貼近了去看,那家丁嘟嘟囔囔:“你放屁了。”
唬的李青昭慌忙后退。沒退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得齜牙咧嘴,卻見那家丁仍在睡著。罵道:“你娘放的屁!”
她穩(wěn)穩(wěn)心神,手按著冰涼的地面龜行過去,發(fā)現(xiàn)鑰匙在那家丁的腰帶上系著,她試著去解,左右下不得手,因為那家丁的肘部剛好擋住鑰匙半部,她就左右的比量。急的抓耳撓腮,這時有人輕輕碰碰她的肩膀,她嚇得猛然回頭。而手中的木槌已經(jīng)打了過去,見是善寶,想收招已經(jīng)不能,幸好善寶躲的快。
“你怎么來了?”李青昭捏著嗓子問。
“噓!”善寶制止她開口。看看那仍舊睡著的家丁。嘆口氣,這樣都不醒,明兒把他攆去掃院子。
李青昭隨著善寶來到柴房門前,指著老鐵鎖,示意沒有鑰匙,卻見善寶拔下頭上的發(fā)簪,朝那老鐵鎖一捅,咔噠。竟然開了。
李青昭朝善寶豎起大拇指。
善寶感嘆,人這輩子。有時得學(xué)點下三濫的手段。
取下鐵鎖開了門,善寶示意李青昭進(jìn)入救人,她就自行去了,去哪兒?去探查事先想好的路線,看看有沒有障礙,一路不見半個人影,等見著撥巡夜的護(hù)院,她便躲在一叢連翹后面,雖然此時節(jié)還未開花,但隱隱的嗅著萌發(fā)的氣味,非常舒爽。
躲過了護(hù)院,善寶繼續(xù)往前走,踩過點,前頭便是后花園的西角門,由此可以出祖家大院。
想想自己那些手抄本的江湖故事沒有白看,學(xué)會了用發(fā)簪打開鎖頭,學(xué)會了踩點,所以說人這輩子得會點旁門左道。
走著走著,一方巨石兀然橫在面前,不知是影壁還是插屏,因看不清上面的字,善寶索性蹲下來等候李青昭和喜鵲。
初春的天氣,這時辰冷的她牙齒上下打架,腳也懂得麻木,又不敢亂動,怕給人看見,一直等到天已經(jīng)微微放亮,才聽李青昭和喜鵲歘歘的走來,善寶忙往巨石側(cè)面躲了開去,她不想讓喜鵲看見她,是覺著身為大當(dāng)家,這樣做實在不稱職。
耳聽李青昭邊走邊小聲勸著喜鵲:“好死不如賴活著,你竟然想上吊,若不是我進(jìn)去,這個時候你已經(jīng)見了閻王,你說你長得怪俊的,等去了濟(jì)南,那里沒人知道你的過去,你找個好人家好好過日子,生七八個孩子,養(yǎng)七八條狗,多好。”
喜鵲怎么聽她的話都覺著別扭,但也感謝她救了自己,當(dāng)下也不說話,悶頭的隨著她走,正走的緊,忽聽有人喝問:“誰在那里?”
李青昭和喜鵲頓時停下腳步,嚇得屏息靜氣,愣愣的站了半晌竟不知所措,聽著那喊聲像是祖公略,被他堵個正著,非但喜鵲跑步了還罪加一等,李青昭也落了個私放罪人的罪名。
“我,我在這里。”善寶那廂已經(jīng)高聲回過去。
李青昭松了口氣。
喜鵲卻更加害怕了,咬著李青昭的耳朵道:“我去引開大奶奶和二少爺,你快跑。”
李青昭反過去悄聲道:“就是大奶奶讓我來放你的。”
喜鵲呆住。
踏、踏、踏,祖公略手里拎著個風(fēng)燈,慢悠悠踱步到善寶面前,還故意舉著朝善寶臉上照了照。
善寶怕他照著后面的李青昭和喜鵲,一把搶過他的風(fēng)燈,嘴巴叩在燈口處朝里面噗的一吹,頓時漆黑一片,她還振振有詞:“莫教旁人看見,這個時辰這樣的地方,還以為我們倆也在偷情呢。”
祖公略:“……”
善寶又拉著他往旁邊走了幾步,問:“黑燈瞎火的你不睡覺在這里作何?”
此處是后花園,附近有處練武場,祖公略每日凌晨都來這里練功夫,二十年未間斷,平素都是猛子陪著他,昨個讓猛子離家去辦了別的差事,所以他才自己來的,當(dāng)下不答反問善寶:“你又在這里作何?”
善寶故作深沉的道:“白居易有詩曰,平旦起視事,亭午臥掩關(guān),我效仿他平旦即起,視事就免了,不妨賞賞月,你看這一輪曉月高掛……等抬起頭方瞧見,天上青黑一片,別說月亮,星星都沒有一顆,有點尷尬,仍舊繼續(xù)道:“你看這一輪曉月高掛,倒教人想起柳永的那首詞了,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便縱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
祖公略隨著她舉頭去看,啞然失笑,望著漫漫蒼穹道:“今晨的月亮真圓啊!”
善寶恬不知恥的附和著:“是啊,今晨的月亮真圓啊!”
李青昭和喜鵲也舉頭去看,然后和喜鵲面面相覷,感覺表妹和二少爺都魔怔了,當(dāng)下管不了太多,拉著喜鵲朝西角門跑去。(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