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晏傾君自服下“浮歡”后, 一直昏昏沉沉,渾身漸漸地染上詭異的紫色, 幾乎大半日里意識都在虛無的夢境中,偶爾清醒的時(shí)候還暗暗地嘲笑這宮里的御醫(yī), 上次會篤定花粉毒就是“浮歡”。若真是“浮歡”,晏傾云哪里來的力氣跑去說下毒者是“晏傾君”。
待到第二日,整個(gè)怡園靜到令她覺得窒息。她勉強(qiáng)睜眼,迷迷糊糊地見到祁燕坐在自己身側(cè),略有擔(dān)心地?cái)Q眉。
祁燕的模樣本是極為清秀,如同夏日里潔白的蓮花,一顰一笑間自有一番風(fēng)韻。此時(shí)皺著眉頭, 有些難看……
晏傾君笑了笑, 本想嘲笑幾句,哪知說不出話來。
祁燕見她睜眼,又恢復(fù)到面無表情的模樣,淡淡地說了一句:“剛剛傳來消息, 晏公子……死在回東昭的路上。”
晏傾君努力眨了眨眼, 確定不是自己幻聽,隨即搖了搖頭,示意不可能。
不說他那么厲害的武功,單單就他那腦子,也不可能被人算計(jì),死在回國的路上!
“尸體已經(jīng)運(yùn)了回來,停在西直門外。”祁燕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晏傾君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力氣, 突然地坐了起來,扯住祁燕,示意她帶她出去。祁燕連忙上前擁住她軟如稀泥的身子,輕聲道:“夜深人少再去。”
晏傾君覺得自己定是被那“浮歡”毒得糊涂了,此時(shí)那里的人不會少,自己身中劇毒,也沒有立場沒有身份去看晏卿的尸體。只是,沒親眼看到……打死她都不信晏卿會死!
“隔壁那女子……”祁燕緩慢地開口,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晏傾君聽見,“被奕子軒接走了。”
晏傾君嗤笑。
他早便知道自己才是晏傾君,而隔壁那人是封阮疏,卻仍舊與她談條件,當(dāng)著她的面喚封阮疏為“阿傾”,讓她因?yàn)橄露径胩炖危F(xiàn)在又將封阮疏接出宮,或許,打算一直這么自欺欺人下去?
封阮疏與她說,在奕子軒眼里,她與奕家是同樣重要的,她不想反駁,也不屑反駁,但此時(shí),她是在利用這一點(diǎn),逼奕子軒面對現(xiàn)實(shí),在兩者中做出選擇。
其實(shí)也是她在賭,賭奕子軒會來給她解藥。一旦他來給自己解藥,便意味著浮歡之毒他也有,而他手握解藥,卻不給皇后解毒,已是大罪!他身為奕家家主,此舉會給奕家?guī)碓鯓拥闹貏?chuàng),可想而知。
晏卿曾說她自負(fù)而急于求成,那么這次她給自己留了兩條后路,其中之一就是晏卿。可是……他死了?
思及此,晏傾君心中一驚,睜眼,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是夜幕降臨,銀月如鉤,掛在半空中,夜幕上星光閃耀,煞是美麗。她正要找祁燕帶她去看“晏卿”的尸體,霍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殿外,靠在一只廊柱邊,身上披了件厚重而暖和的披風(fēng),帶著淡淡的蘭花香。
晏傾君因?yàn)椤案g”而迷糊的意識瞬時(shí)清醒許多,微微側(cè)首,便見到奕子軒坐在她身側(cè)的臺階上,不知看著何處出神。她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見到一簇蔭綠的薔薇花叢。
那花叢太過熟悉,日日夜夜,它曾伴了她十五年。
原來她現(xiàn)在在白淑殿前。
晏傾君再掃了一眼坐在臺階上的奕子軒,記起他正式回都城那年,她十一歲,他十三歲。
挽月夫人在世時(shí)曾經(jīng)教她,身為公主要舉止端正,不可席地而坐。所以挽月夫人過世之后,晏傾君如同跟她賭氣一般,每日都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玩書本,玩樹葉,玩小蟲……
那時(shí)奕子軒是晏的伴讀,時(shí)常隨著他一并過來,見到她邋遢地坐在地上,面無表情的臉上就會露出些許笑容來。
“公主,坐在地上,不合規(guī)矩。”終于有一次,奕子軒先晏一步,將她扶起來。
“什么規(guī)什么矩要那些做什么?我喜歡干什么就干什么!喜歡坐地上就坐地上,喜歡躺床上就躺床上!現(xiàn)在我就喜歡坐地上!”晏傾君笑著推開奕子軒的手,執(zhí)拗地坐回地上。
“反正白淑殿也不會有人過來,沒人發(fā)現(xiàn),子軒,我們也坐地上試試看吧?”晏的小腦袋湊過來,未等奕子軒的回答,便坐在晏傾君身邊,笑嘻嘻地拍了拍冷硬的地面,“好涼快!”
奕子軒狐疑地掃了兩人一眼,也笑著在臺階上坐下。
從那以后,他每次來白淑殿,總會時(shí)不時(shí)地坐在殿前的臺階上,譬如此時(shí)。
晏傾君說不出話來,微微喘著氣,冷眼睨著奕子軒。奕子軒察覺到她的眼神,轉(zhuǎn)首看她,喜色從眸中一閃而逝。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撩去晏傾君眼前的碎發(fā),接著從袖間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塞到晏傾君嘴里。
晏傾君吞下,心口像是被注入一股暖流,漸漸流遍全身,無力感瞬時(shí)消散許多。
“阿傾,這是你想要的‘浮歡’解藥。”奕子軒的聲音清清淺淺,如同月光一般凈涼,“待會我送你出宮。”
“太子妃畏罪潛逃?”晏傾君嗤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有了說話的力氣。
“嗯。”奕子軒頷首。
“我不走呢?”
“阿傾,‘封阮疏’的身份,于你無用。”奕子軒緩緩站起身,垂首看著她,緩聲道,“宮中兇險(xiǎn),即便你洗脫了下毒之罪,隨晏去了利州,晏也不會放過你。我已經(jīng)替你安排好一切,五國內(nèi),除了東昭,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多謝好意。”晏傾君低笑。
“那尸體,是晏卿的。”奕子軒沒有征兆地轉(zhuǎn)了話題,晏傾君心中一顫,他繼續(xù)道,“不是‘他’的。”
晏傾君這才想到,奕子軒從來不會喚晏卿為“晏卿”,而是“他”,所以他所說的“晏卿”的尸體,應(yīng)該是真正的晏卿。
“你和他一伙的?”晏傾君直覺他與晏卿是不和的,否則在祁國三人碰面時(shí),晏卿不會是那種態(tài)度。
“不是。”奕子軒肯定地回答,“我是想說,倘若他回來,我不會給你解藥。”
所以晏卿不會回東昭,也在奕子軒意料之外?
“阿傾,奕家……至今為止,三百五十八年。”奕子軒背過身去,好似正看著不遠(yuǎn)處明明暗暗的宮燈,背影寂寥,繼續(xù)道,“去年的三月初三,我是奕家的嫡長子。現(xiàn)在,我是奕家第十六代家主。”
晏傾君似乎已經(jīng)料到奕子軒想說些什么,轉(zhuǎn)首,閉眼。
“奕家三族內(nèi)的血親,五百三十二人,算上記錄在冊的家丁三千六百七十一人,門客兩千九百六十四人。”奕子軒的聲音清淡,不摻雜任何情愫,如沾染在葉間的露水,輕薄剔透,“奕家倒下,阿傾,聰穎如你,能明白那代表的是什么。三百年的家業(yè),不可毀在我的手上。”
“所以就要我死?”
“我只是送你走。”奕子軒轉(zhuǎn)過身來,凝視著晏傾君,微微擰眉,“倘若要你死,今夜我不會給你送解藥。”
晏傾君不語。奕子軒繼續(xù)道:“待在皇宮內(nèi),有何好處?”
“我既然回來,自然有我的打算,無需奕公子掛心!”晏傾君冷笑,“奕家家主是奕公子你,不是我晏傾君!我無須為你的責(zé)任做出任何犧牲!落霞!”
晏傾君突然一聲高喚,空中竄出黑色的人影,迅速將晏傾君抱在懷里,行起輕功。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顯然在奕子軒的意料之外,他面色一凜,看準(zhǔn)眼前人,追了過去。
“刺客!抓刺客!”
祁燕的動作并不輕,有意地召來禁衛(wèi)軍的注意,皇宮內(nèi)瞬時(shí)點(diǎn)起火把,大批禁衛(wèi)軍涌了過來。晏傾君回頭,見到奕子軒迅速地折轉(zhuǎn)方向,匿在夜色中。
晏傾君與祁燕二人最終在昭華宮不遠(yuǎn)處被劫了下來,禁衛(wèi)軍高舉著火把,將二人圍在中間。晏傾君拉著祁燕,跪地高聲道:“求見皇上!”
晏璽親自出了昭華宮,身邊還有耿家與段家兩名家主,宮人很快在宮外設(shè)了座,晏璽在上位,兩位家主在右,四周圍了一圈禁衛(wèi)軍,晏傾君與祁燕跪在正中。
“你的毒……解了?”晏璽皺著花白的眉頭,沉聲問道。
“回皇上,解了。”晏傾君輕聲道。
春夜的東昭皇宮,突然靜得沒有半點(diǎn)兒聲響。數(shù)十道視線聚集在晏傾君身上,有疑惑、有驚訝、有不解。這位親子服毒的“太子妃”,突然就解毒了,且行蹤詭秘……
“是奕家公子送來的解藥。”晏傾君沉吟片刻,低聲道。
簡單的一句話,引得在場數(shù)十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晏璽面色不變,問道:“你為何夜半在此,形同刺客?你說是子軒替你解毒,他人呢?”
“我不知何故會被他帶走,喂我吃下解藥后,身邊的婢女來找我,他便走了。”晏傾君仍是輕聲道。
“有何證據(jù)?”晏璽繼續(xù)問道。
“沒有。”
兩個(gè)字落音,當(dāng)場的氣氛頓時(shí)松下來許多。沒有證據(jù),憑口說白話,有誰會信?
“浮歡之毒,不僅我一人有,且,皇后的毒,不是我下的!”晏傾君抬首看向眾人,面色堅(jiān)定,目光灼灼,咬牙啟齒道,“封阮疏愿以死明志!”
“以死明志”四個(gè)字剛剛落音,便聽一聲長劍出鞘聲,銀白色的劍光在夜色中一閃而過,眾人紛紛閉眼,卻聽見“叮”地一聲脆響,睜眼只見到“封阮疏”脖間殷紅的血和落在地上的長劍,還有夜色中緩步而來的奕子軒。
春風(fēng)很柔,如輕緩的低吟拂過心頭,風(fēng)中的男子面色如玉,步子略浮,慢慢地走到晏璽身前,跪下行禮。空氣中突然騰起莫名的無奈與蕭瑟的失望,不知從那個(gè)角落里迸發(fā)出來。
晏璽微微皺眉,問道:“子軒,你為何深夜入宮?”
奕子軒垂首,半晌不語。
“疏兒說,她的浮歡解藥,是你給的?”晏璽繼續(xù)問道。
奕子軒掃了一眼晏傾君,眼神如春日新發(fā)的綠芽,清新,卻也帶著易折的輕脆,他垂下眼眸,低聲道:“是。”
“你有浮歡的毒……和解藥?”
“是。”奕子軒閉眼。
晏璽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耿家與段家兩名家主面面相覷。
“皇后的毒,是你下的?”晏璽的聲音驀地沉下來。
夜色寥寥,靜寂無聲。
星辰滿布的夜空突然飄來幾片烏云掩住了星光,銀月都躲在云后,閃爍的宮燈霎時(shí)顯得明亮了一些。
沒有人注意到這細(xì)微的變化,所有人,包括晏璽晏傾君在內(nèi),都全神貫注地盯著奕子軒,生怕漏過他嘴里的哪怕一個(gè)字。
可奕子軒仍是沉默,仿佛入定一般,不動,也不語。
突然,一聲大喚打破沉默。
“著火了著火了!”
遠(yuǎn)處陸續(xù)傳來宮人驚慌的大喚,不一會便有禁衛(wèi)軍快速到了晏璽身前跪下,急道,“參見皇上!棲云殿失火!”
僵冷的氣氛猶如緊繃的弦被一挑而斷,一瀉千里。眾人側(cè)目看去,只見西面的天空火光沖天,濃煙彌漫,仿佛給暗紅色的天幕掩上一層黑紗。
晏傾君冷眼睨著奕子軒,她知道奕子軒不會輕易認(rèn)罪,卻未料到他反應(yīng)如此之快,片刻之間便找到了拖延局勢的最好辦法。只要拖過今夜,明日會有什么變故,誰還說得清?
晏璽意味深長地掃了二人一眼,起身,沉聲道:“救火!”
晏傾君被人送回怡園,奕子軒也出宮,明日再審。
“傾君,我們這算……成功還是失敗?”回到房內(nèi),祁燕低聲問了一句。
“當(dāng)然是成功。”晏傾君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急急地喝下,“只要毒不是我下的,管他是奕家還是其他什么人,與我無關(guān)。”
“其實(shí),剛剛他不出現(xiàn),我也會救你。他知曉我的身手,未必猜不到。”祁燕面上冷漠,阻住晏傾君繼續(xù)倒茶的手。
晏傾君眸光一閃,嗤笑道:“這種時(shí)候,比的不過是誰對自己更狠一點(diǎn)!他既然悉心照料毀容的‘阿傾’,必然是心有愧疚。既然肯出手給解藥,就該算好了我和晏璽做挖好了坑等著他跳。既然舍不得我死,跳了第一次,便會跳第二次。”
“所以你逼他現(xiàn)身。”祁燕垂眼,淡淡地道。
“毒本就是他下的,我憑什么替他頂罪?”晏傾君冷聲道,“伴君如伴虎,他該隨時(shí)做好被老虎反撲的準(zhǔn)備!一個(gè)不小心被老虎吃了,也只能怪他無能,怪不得我這微不足道的誘餌。”
“賤人!”一聲尖銳的厲喝突然插入晏傾君與祁燕的對話中,房門被人踢開,晏傾云滿面怒色地站在門口,抬腳便入了房,對著祁燕喝道,“賤婢!滾出去!”
晏傾君聞言,怒由心生,執(zhí)起手上的茶杯狠狠地砸了過去,“我身邊的人,輪不到你來教訓(xùn)!”
晏傾云躲不過那茶杯,一聲驚叫,茶杯砸到額角,迅速地紅腫起來。
祁燕拉了拉晏傾君的袖角,示意她收斂氣焰,對著晏傾云微微行禮便退下。
晏傾君深吸一口氣,捋了捋氣息。晏傾云私下里本就是個(gè)刁蠻跋扈的性子,挽月夫人死后她也吃過不少暗虧,只是懶得與她計(jì)較,但她那么罵祁燕,讓她沒由來的壓不住怒火。
“是我瞎了眼,居然這么晚才認(rèn)出你的身份來!子軒待你那么好,你卻一心置他于死地,晏傾君,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晚上可能安睡?”晏傾云怒氣沖沖地到了晏傾君身前,大嚷著質(zhì)問。
晏傾君笑了笑,覺得自己方才與她置氣,真是給自己降格了。
“當(dāng)初你去和親,奕老爺病逝,他守了整夜靈堂,第二日聽聞邊疆戰(zhàn)事,丟下那么一大家的人快馬加鞭往祁洛山趕,大半月的往返路程,他五日便回來!回來暈倒在地上還抱著面目全非的你死死的不放手!”晏傾云滿面地心疼,瞪著晏傾君的眼低卻是怒火燃燒,“你倒好!好生生地活著,讓他拖著大病的身子對著一個(gè)外人噓寒問暖,你卻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給晏,拉得他太子之位不保,現(xiàn)在連一心待你的子軒也不放過!”
晏傾君坐在桌邊,看都不看晏傾云一眼,始終沉默。
“你隱瞞身份嫁給太子哥哥,無非是想要刺激他對么?你想方設(shè)法回東昭來,無非是想要報(bào)復(fù)他們對么?可是你憑什么報(bào)復(fù)?”晏傾云秀美的臉上浮起猙獰的妒色,嘲諷道,“不就是憑著子軒對你的那份情?他舍不得讓你死,所以必須在你與奕家之間做出選擇,在自己的原則面前做出讓步!你這是無恥的利用!”
“利用又如何?”晏傾君站起身,輕笑,睨著晏傾云,“當(dāng)初他設(shè)計(jì)我去和親,何嘗不是利用我僅對他有的信任?何嘗不是利用我對他四年來的依賴?何嘗不是利用我對他的情?那如今我利用他對我的不舍,何錯之有?”
晏傾云見她還能義正言辭地反駁,氣得滿面通紅,找不出措辭,高高地舉起右手,一個(gè)耳光扇下來。晏傾君準(zhǔn)確無誤地將她的手腕擒住,甩開,譏笑道:“姐姐心腸好,懂得疼惜他人,憐愛他人。妹妹可沒他人這么好的命,當(dāng)初在戰(zhàn)場上生死一線,沒有任何人來可憐我疼惜我!妹妹奉勸姐姐一句,泛濫的同情心也得用的恰到好處!愚蠢的人,在這皇宮里,是要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jià)的!”
晏傾云無言辯駁,怒瞪著雙眼淚水便流下來。她不明白,這樣一個(gè)可怕的女子,為何會從小贏得父皇的寵愛,亦不明白,她失去父皇的寵愛之后,為何還能贏得太子哥哥和奕子軒的青睞,甚至到了如今,她不知廉恥地嫁給自己的親哥哥,不擇手段地陷害奕子軒,奕子軒還是要為了她放棄自己的原則……
“姐姐可以走了,妹妹要休息了。”晏傾君懶懶地掃了一眼晏傾云,趕人。
晏傾云擦掉眼淚,轉(zhuǎn)身離開。
晏傾君略有失神地坐在桌邊,半晌,面無表情地躺上榻。
只要皇后的毒與她無關(guān),她又依著晏璽的意思給奕家使了絆子,任務(wù)完成,結(jié)果如何輪不到她來憂心。她該想的,是如何在三月內(nèi)找到母親。
本來唯一的線索只剩下晏卿那邊的“白玄景”。她自信滿滿地以為晏卿會回國,畢竟身為皇子,還是一個(gè)沒有太子的東昭國皇子,對他那種愛權(quán)愛勢的人來說,這個(gè)身份再適合不過。否則他也無需苦心假扮質(zhì)子,周旋在祁國兩宮太后和幼年皇帝之間。
可是,眼看目的達(dá)到,只缺臨門一腳,他卻突然跑了!
這只無良心無節(jié)操的爛狐貍,又將她耍了一道!如果不是五皇子晏卿,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最重要的,他不回來,找母親的最后一條線索都斷了!
“傾君!”祁燕不知何時(shí)入房,一聲輕喚里難得的帶了點(diǎn)兒緊張的情緒。
晏傾君睜眼,問話還未出口,祁燕便將一張紙箋塞到她手里,“剛剛園內(nèi)有人,我追了過去,那人便用暗器給我扔了這個(gè)。”
晏傾君疑惑地拿著紙箋,展開來,一顆心突然竄到了嗓子眼,雙手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那紙箋上,只有兩個(gè)字。
——阿傾。
普通的兩個(gè)字,很多人曾經(jīng)這樣喚過她。
但,那是挽月夫人的字跡,是母親的字跡,是她永遠(yuǎn)不會認(rèn)錯無法被人模仿的字跡!
“落霞!”晏傾君覺得自己渾身都開始顫抖,連聲音都止不住地帶了顫音,緊緊地拽住祁燕的衣角,低聲道,“落霞……快!我們準(zhǔn)備去南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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