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半條命
倪影的手術(shù)約在三天后,陳崇州回辦公室交班,鄒主任替了他半天。
“起晚了?。俊绷卫ご蛄克?,氣色不佳,縱欲過度相。
事實上,陳崇州沒那心情。
他純粹是煩躁,睡不著罷了。
“沒起晚,私事。”
“為了新歡,夠浪漫的?!?br/>
沈楨還瞞著,這狂熱勁,瞞得住嗎。
陳崇州脫外套,“婦產(chǎn)科的住院部,有床位嗎?”
“有孩子了?”
他蹙了下眉,“倪影的手術(shù)?!?br/>
廖坤震驚不已,“她又出現(xiàn)了?”
“沒懷孕?!标惓缰萸榫w很穩(wěn),“朋友的化驗單?!?br/>
廖坤不相信,“她造假圖什么?。俊?br/>
陳智云是什么人物,商海的無間道里混到今天,算計他,簡直與虎謀皮。
倪影區(qū)區(qū)一女人,哪來的膽量。
而且陳崇州的強勢在她身上也不靈了,她一發(fā)-騷懺悔,他硬逼自己失憶。
鄭野曾經(jīng)評價倪影:白月光的戰(zhàn)斗機,集陳崇州的萬千“賤寵”于一身。
這世道,男女之間想愛就愛,凡是吊死一棵樹上的,全犯賤。
“圖陳智云的錢?!标惓缰堇_消毒柜,取工作服,“青春損失費?!?br/>
廖坤恍然大悟,倪影愛錢如命,什么荒唐事都干,母憑子貴,借肚逼婚,這些像她的行為。
上不了位,訛一筆油水,撈女就這德行。
但她最出彩兒的把戲,是搞定男人心。
陳崇州這種高級海王、頂尖精英,甘愿淪陷在她股掌之上,可謂通天的道行。
沈楨輸?shù)脩K,不怨倪影,她拴男人的本事,著實欠火候。
“你和沈楨說清了?”
陳崇州想起她站在婦科診室外,那張蒼白無血色的面容,心口不由悶得慌。
醒過神,若無其事系扣子,“她怎么了?!?br/>
“你們才戀愛幾天啊,又耍她?”
又。
這字真扎心。
怪不得,沈楨的眼神心灰意冷到那地步。
“沒戀愛?!?br/>
廖坤惱了,“都同居了,你不認賬?”
他也渣過一陣,被那位女法醫(yī)初戀拋棄之后,談了七八段“快餐戀愛”。
她們自詡女友,在廖坤這,只是用來渡劫的“女性朋友”,無名無分無未來。
可他再狠,遇見沈楨這么單純干凈的女人,他也繞開,不招惹。
生怕,成為她一生的愛情陰影。
太造孽。
“她住我那,方便換藥,沒睡?!?br/>
陳崇州走到對面診室,開始接診。
廖坤在隔壁坐班,也跟上,“倪影是玩咖,分分合合習(xí)慣了,沈楨不是那類女人?!彼年惓缰菁绨?,“好自為之,崩得太徹底了,沒后悔藥賣你?!?br/>
前面的男人步伐一頓。
很快,沒當(dāng)回事。
午休時,蔡醫(yī)生拎了一空麻袋進來,“陳主任,海鮮盛宴呢?周五了啊。”
陳崇州盯著他的麻袋,他解釋,“我打包,給老婆孩子吃。咱們科室都了解,我是一個顧家的好男人。”
那麻袋的個頭兒,能把他裝了。
“海云樓,記我賬?!?br/>
他沒工夫去,倪影在家等他。
“陳主任,我有醫(yī)保呢?”蔡醫(yī)生坐下,“早晨我在大堂撞上她了,哭著跑出門診的?!?br/>
“哭了?”
“那鼻涕眼淚,哭可慘了。”
陳崇州眉心緊皺,沒說話。
蔡醫(yī)生瞧出他們十有八九沒下文了,很識趣,撤了。
接連看完一批病人,陳崇州騰出空,打沈楨的電話,無法接通。
她這是拉黑他號碼了。
夠決絕的。
陳崇州堵心,直奔2診室,找廖坤,“她微信?!?br/>
廖坤在開藥,沒抬頭,“貂蟬妹妹狍蟬?!?br/>
“你是什么?!?br/>
“呂綢戲狍蟬。”
陳崇州瞇眼。
暫時,不跟他計較。
沈楨的微信并未設(shè)置問題,直接加上了。
他連發(fā)三條。
——生氣了?
——補償費,你開個價。
——回一下。
第三條,沒發(fā)出,被再次拉黑。
陳崇州眼前閃過她嬌氣又綿軟的身軀,以及那副倔強含淚的模樣。
這女人,外表唬人,實際上,人間清醒。
晚上,陳崇州回到家,一進客廳,空氣中彌漫著特殊的、別開生面的香味。
倪影舉著香水瓶,從正面摟住他,“我精心挑選的禮物,咖啡苦調(diào),適合你。”
他垂眸,說不出這一刻的神情,“你和她,還真不同?!?br/>
倪影臉色一沉,“哪個她?”
陳崇州知道,她不樂意了。
他笑得欲,動作更欲,那充斥在毛孔的力量,翻騰著欲海。
“沒哪個,只有你?!彼麚碇謹Q開臥室門,下一秒,表情一凝,“你換床單了?”
“我討厭不屬于我的女人氣味?!?br/>
她攤開手掌,一根黑色長發(fā),倪影是酒紅色波浪。
那頭發(fā),是沈楨的。
這破案的仔細勁。
“介意她?”
“你認為呢?!?br/>
她撒手,發(fā)絲墜地,鞋底狠狠碾過,“我很反感她存在?!?br/>
陳崇州解了皮帶,進浴室洗澡,特意找出倪影買的沐浴露,之前沈楨住在這,他收起來了。
她偏愛含蓄,清洌的味道,或者濃重沒有遮掩的煙酒味。
而倪影的喜好,像她本人一樣奔放,她喜歡繁華,偽裝,與傳統(tǒng)道德背道而馳。
從浴室出來,倪影挨著陳崇州,他沒那想法,手覆在她腰肢,“不困?”
倪影吻著他喉結(jié),像未熄的火焰,一觸即發(fā)。
她那股濃郁的,艷極的體香,刺激著陳崇州。
太烈了。
一切妖嬈的花,熱辣的香型不足以形容她,美得那么沖擊力,那么直白,令人深信不疑。
可一眼明了的美麗,也缺失了探索的樂趣。
對比下,沈楨仿佛古埃及茉莉,有遙遠的神秘,空靈的誘惑和純欲的攝魄。
她艷麗過,在新世紀(jì)酒吧,試圖釣他上鉤,整治周海喬那次。
沈楨的艷贏不了倪影,可多一分隱晦,那青澀,最是勾人。
想撕破她的皮,看她色彩之下的骨,有多純白。
倪影抱住他脊背,“崇州,我回話劇院了,但我不陪投資商?!?br/>
陳崇州淡笑,像不信,又信她,“是么?!?br/>
“年底賀歲劇,院里的B角頂了我的主演?!?br/>
倪影很會撩他,撩得他肌肉緊縮。
“你投資嗎?”
陳崇州撐起身體,俯視她,“你為這個?”
“自己男友捧,應(yīng)該的呀?!?br/>
這下更掃興,背對她,抽煙。
倪影像一條美女蛇,從后面纏上去,“不高興了?”
“你為什么回來?!?br/>
“因為愛你,我對你也同樣瘋狂?!?br/>
陳崇州掐了煙,嘴里的霧在她臉上化開,蒸騰。
“愛我?”
倪影仰臥在他腿上,“我愛他們的錢和勢,愛你的人,你的體魄?!彼?,壓住他,居高臨下,“更著迷你愛我時候的樣子。”
陳崇州推開她,“有事,去書房。”
那頭,沈楨既失業(yè)又療傷。
周海喬要了她半條命,陳崇州又要了剩下的半條。
滿打滿算,才曖昧兩個月,可某種程度,陳崇州是她“初戀”,她第一個男人。
那種新鮮,掙扎,彷徨,瘋狂,是她沒體驗過的。
滾燙又禁忌。
因此,后勁這樣大。
連宋黎看見她,都直呼,“你中毒了?”
沈楨沒否認,陳崇州下得劇毒,確實余毒未清。
起碼,再熬十天半個月。
宋黎躺在沙發(fā)上,小男友喂她吃西瓜,這畫面讓沈楨不自覺帶入陳崇州和倪影,他對她,一定寵得更厲害。
嘴對嘴喂。
沈楨用力呼氣,“有招聘信息嗎?”
“有啊?!彼卫璐饝?yīng)得爽快,“我朋友的公司,大規(guī)模,高福利,你如果應(yīng)聘,破格錄用高層?!?br/>
“你扯淡吧。”
“騙你是周海喬生的!”
沈楨被逗笑,“哪家公司啊。”
“你聽信兒?!彼卫枨袛嗔艘曨l。
她手上有這資源,沈楨半信半疑,結(jié)果當(dāng)天下午,宋黎真發(fā)來短信,通知她面試。
地址在廣陵路38號。
最近刮臺風(fēng),天灰蒙蒙的,沈楨沒開車,打出租過去,剛下車,陳淵在路邊鳴笛,似乎在等她。
她跨過馬路,“你在附近辦事?”
“談工程?!?br/>
“成了沒?”
“挺順利。”
沈楨完全沒多想,搓了搓手,“我發(fā)現(xiàn)和你見面,要么刮風(fēng),要么下雨?!?br/>
陳淵笑了一聲,“風(fēng)雨同舟,算嗎?”
“算啊?!彼囬T,“搭你車,送我一趟,我面試。”
他開足暖風(fēng),“你是不是怕冷。”
“小學(xué)三年級差點燒傻了,后來怕冷?!?br/>
陳淵心底最深處,猛然一顫。
函潤也怕冷,每次發(fā)燒,要死要活的。
二十四歲那年,她本該在他懷里。
那場錯過,她出事了,以致于陳淵遺憾至今。
這世上的緣分,大抵也冥冥之中。
“宋黎介紹的面試?”
“對,她朋友...”沈楨回味過來,一愣。
陳淵笑意極濃,“她朋友,然后呢?!?br/>
“是你?”
他調(diào)頭,往晟和的方向開,“很意外嗎?!?br/>
她坐直,面向他,“你和宋黎,怎么還成朋友了。”
“我有求于她?!?br/>
“你求她?”
陳淵空出一只手,給沈楨系安全帶,“她是一個很熱情的紅娘。”
這話,意思很明顯了。
她裝沒聽懂,“你公司缺高層?”
“缺?!?br/>
“公關(guān)經(jīng)理,市場總監(jiān)?”
“再高一點?!?br/>
“董秘,副總?”
他手隨意搭在方向盤上,“膽子這么小,不敢再高嗎?!?br/>
“再高...那不是老板了?”
陳淵偏頭,他眼睛是一口歷經(jīng)歲月沉淀的古井,沒有波瀾,卻深邃到極點。
“老板娘,怎樣?!?br/>
車停在紅綠燈路口,他注視沈楨,好半晌,沒再出聲。
她故作鎮(zhèn)靜,“陳淵,你別鬧,我可是傷痕累累的離異女人,禁不起玩笑?!?br/>
顯然,她故意打岔,回避了他。
陳淵不露聲色,壓下話題,“聽你的,我不鬧?!?br/>
沈楨心臟噗通直跳,手心全是汗。
剛才,好懸。
估計沒有女人,抗拒得了陳淵那雙成熟深刻的眼。
太性感了,也太憂郁。
在晟和底商的西餐廳,沈楨和陳淵吃了晚飯。
他沒提工作,她也沒問。
吃完,他親自送沈楨回去。
到小區(qū)樓下,陳淵叫住她,“你不愿意,是礙于我嗎。”
沈楨側(cè)過身,“晟和真的缺高層嗎?”
路燈底下一片昏黃,陳淵笑著,“不缺?!?br/>
她也笑,輕輕踩他和她的影子,影子時而重疊,時而分開,像他們這份若即若離,“缺什么?!?br/>
“女司機?!?br/>
“我的車技那么爛...你命大嗎?”
風(fēng)吹得嗆人,陳淵不著痕跡挪了位置,替沈楨擋住風(fēng)口。
他個子高,身板也開闊,這一擋,她連影子都沒了。
“我可以自求多福?!?br/>
沈楨低著頭笑。
最終,她沒給陳淵答復(fù),只說考慮。
去晟和上班,是好事,可她這人,講究情面。
陳崇州對陳淵的敵意很大,沖她和他有過一段,她不想摻和。
就好像她刻意報復(fù)他,膈應(yīng)他。
顯得不灑脫。
倪影手術(shù)那晚,陳崇州本來陪床,她不肯,覺得自己沒化妝憔悴,死活不見他。
于是請了護工,他去會所找鄭野。
鄭野翹著二郎腿,張嘴打抱不平,“沈楨倒八輩子霉了,碰上你?!?br/>
陳崇州端了一杯酒,語氣平平,“你心疼?!?br/>
鄭野余光瞟他,“她又玩不起,你非折騰她?!?br/>
“玩不玩得起,不干你事?!彼蛄艘豢诰?,倚著靠背。
“我不理解,她算是你前女友嗎?”
“假性戀愛,不算?!?br/>
這渣出國際水平了。
還弄出個假性。
“真性是什么?”
陳崇州沒理他。
真性,是承認,沒承認,就假性。
不過,他也清楚,沈楨這事他不占理,她要是好女人,他肯定是壞男人。
“倪影什么病?!?br/>
“炎癥?!?br/>
“不嫌棄?”
這包容度,實在沒底線了。
陳崇州有潔癖,精神潔癖。
一年前,收到倪影的結(jié)婚請柬,他凌晨在大排檔,淋著大雨,整箱的灌酒。
“我只要想到,她在別的男人床上。”他指著自己胸口,沒說下去。
悶,痛。
鄭野當(dāng)時聽了,挺心酸。
倒不是心酸他的失魂落魄,是可憐他的心臟,畢竟倪影閱男人無數(shù),換一個,痛苦一次,可太飽經(jīng)風(fēng)霜了。
陳崇州輕描淡寫,“炎癥和私生活沒關(guān)系?!?br/>
“其他女人正常,可倪影,絕對是浪出的毛病?!?br/>
他神色寒浸浸,像結(jié)了一層冰碴。
鄭野瞬間不吭聲了。
借口去洗手間,躲他。
角落的卡座這時站起一個人,鄭野喝大了,沒看清,等走近了,認出是陳淵。
他氣場太硬,又在高端會所,滿場西裝革履的男人,搞風(fēng)月,談買賣。
唯獨陳淵,特震懾,特打眼,端莊有風(fēng)度。
鄭野匆匆返回,坐在陳崇州旁邊,提醒他,“你哥,朝這邊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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