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1 章 全族被滅文女主角(4)
謝柏翹扒著繡墊,氣若游絲輕喘著,“新桃,新桃,回來……”
你哥還沒死!
嘩啦。
有人掀開了車簾,攜裹了一身的雪粒跟涼氣,“翹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的巫儺面具就掛在胸前,鬼神般猙獰兇惡,而謝柏翹視線上移,那分明是清麗典雅、又尚且稚嫩的少女眉目,兩張不同的面孔放在一起,色彩奇異又濃稠,仿佛要暈染下來。謝柏翹當(dāng)即吞咽了自己的喘息聲,因?yàn)樗且痪渫蝗缙鋪淼摹奥N哥”。
這跟他妹妹喊他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謝新桃那頭小蠻牛,每次叫得又響又亮,活像他是個聾子似的,又好像喊慢了半句,他就要去見謝家的列祖列宗。
實(shí)際上他耳力好得很,能聽見各種細(xì)微的、不易覺察的聲音,爺爺為他的病四處求醫(yī),病沒治好,倒是尋來諸國奇師,其中就包括一名隱世耳師,謝柏翹跟著他學(xué)了半年,對方就以公子聰慧我等自愧不如的理由,收拾包裹連夜逃離了。
哎,耳師也真的是,他就好學(xué)了點(diǎn),至于一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驚恐樣子嗎。
在他眾多的師傅當(dāng)中,他最滿意的是他的蠱師傅。人狠,話不多,上來就教他蛇蠱、癲蠱、金蠶蠱、三尸蠱。
傾囊相授,都是奪人性命的狠蠱。
當(dāng)然,還包括,男男女女都喜歡的,情蠱。
他學(xué)成之后,總想下蠱,但他的朋友都不是什么精明的人,他很擔(dān)心會玩死他們,這樣就沒人帶他去外面玩了,遂一直沒能實(shí)行,謝柏翹感到異常遺憾。
此時,看見新君的臉,他忽然,有一點(diǎn),想下蠱。
最烈又最艷的蠱。
“翹哥?”
新君在他耳邊喚他,指尖從他的額頭摸到臉頰。
謝柏翹睫毛微顫,帶著一股濕意,“明上,嗯,別摸了,尸體還沒凉……”
比起這個,他更在意她的稱呼。
“明上怎么……嗯,突然叫我翹哥?”
新君偽裝成了元魏武官,除了身形單薄些,嗓音拿捏得恰到好處,又低又啞,“謝公子病體虛弱,干不來伺候人的活兒,做我隨從容易露餡,不如以兄妹相稱,日后我也好方便照顧翹哥,不叫人起疑。”
“那……委屈明上了。”
她笑了起來,特意敷黑的臉龐有了少女的神彩,“怎會是委屈?我雖有哥哥姐姐,體統(tǒng)所在,也不好過分親密的,如今可算得了一個溫和有禮的哥哥,愛你敬你還來不及呢。”
謝柏翹心里流著蜜餡,卻是黑的。
他想,我謝柏翹出身名門望族,卻不是什么溫和有禮的大哥哥,狐貍尾巴露出的一天,就是我爬上龍床的一日。
嗯,甚好。
病美人有些羞澀躲閃緋紅的目光,低聲道,“那束心就卻之不恭了。”
“束心?”
“嗯,我表字束心,明上若不介意,也可叫我心哥,咳咳。”
謝家公子連占便宜都是一副嬌嬌弱弱喘個不停的樣子。
緋紅從善如流,“心哥。”
他咬著唇,弱氣低吟,“二妹妹。”
他剛說完,就看見簾子邊緣鉆進(jìn)了一顆腦袋,妹妹謝新桃正聚精會神看著,見自己被謝柏翹發(fā)現(xiàn),也厚臉皮撐著雙肘,笑嘻嘻地說,“我的好哥哥,你又舍不得死了,是嗎?心哥,真好聽呀!”
謝柏翹虛弱咳嗽了下,在緋紅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嫻熟地暈了過去。
——這招,是跟老帝師學(xué)的。
暈,也要暈得舒服,有范兒,不能墮了謝家的門庭。
還有,新桃太話癆了,要知道伴君如伴虎,言多必失,所以當(dāng)哥哥的,改天找個時間,給她善良地下個閉口蠱吧。
謝家公子料得不差,僅是一天的功夫,宗政國主的車馬被截住了,起因是辛小吉沿途做了標(biāo)記,引起了魏軍的注意,很快就把他們五花大綁,綁回了鱗都,去見了元魏皇帝魏殊恩,而辛小吉看到旁邊站著的老爹,想到自己的雪夜驚險,哭了出來。
“好好好,我的乖女兒,不哭了,不哭了,安全了。”幸晦連忙給她松綁,還夸她聰明,“幸好你留了記號,否則爹也沒能那么快找到你。”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宗政國主臉色慘白,痛苦閉上了眼睛。
悔不聽吾兒的勸誡!
國主夫人比丈夫還要鎮(zhèn)定,她似乎早料到了這一幕,溫柔地說,“國主,孩兒們都長大了,都有他們要走的路,你應(yīng)該高興,不是嗎?”國主夫人只是有些遺憾,沒能親眼看到吾兒權(quán)掌天下的風(fēng)光。
她太忽略那孩子了,害怕她受傷,便把她教得規(guī)矩體統(tǒng),如今為帝為皇,一切都要重新學(xué)過了。但愿她能走得更遠(yuǎn),不要像她父兄一樣,仁慈卻無能,總是連累親族,還連累百姓。
魏殊恩淡淡道,“把他們押到涿鹿臺,貼上告示,午時三刻,斬首。”
辛小吉似乎害怕起來。
“這……能不能不要?dú)⑺麄儯俊?br/>
她還拿出了那塊玉佩,她知道是他扔給她的。
“我救過你一命,你放了他們吧!”
魏殊恩從頭到尾都沒有表情變化,“是你。一塊玉佩換一條人命,你要換你自己的,還是要換他們當(dāng)中一個人的?”
辛小吉咽了下口水,她不敢去看身后人的神情,“那我,我換我自己的。”
“很好。”
魏殊恩袖袍一卷,玉佩被他撞在墻上,碎裂開來。
辛小吉的眼底映出元魏皇帝冷血無情的側(cè)臉輪廓,鋒利得像出鞘的刀刃。
“宗政余孽,押下去,吉時處斬!”
“是!”
涿鹿臺,午時三刻,魏軍要屠戮國主以及宗室。
魏殊恩要徹底結(jié)束開國一百七十年的宗政王朝。
在強(qiáng)大悍戾的軍隊面前,含章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任何一個國家的滅亡,都是累積了無數(shù)的矛盾,而含章的矛盾積攢了百年,病入膏肓之后,終于在此刻徹底爆發(fā)。民怨沸騰,卻又凄厲慟哭,為他們的國主,也為他們將來被元魏奴役的日子。
有人嘶吼,有人咒罵,場面混亂一團(tuán),而在魏軍的黑色甲兵前,他們無一例外啞了聲,面上只剩下最凝重的情緒。
“副主。”
魏殊恩的心腹魏童湊上前來,低聲地說,“辛小姐說,昨夜在麟甸,宗政國主將玉璽交給了皇三女,也就是三公主宗政緋紅,是老帝師親口授的。”
元魏皇帝的高挺鼻梁落下一片陰影,眼尾的朱紅小痣也仿佛昏暗起來。
“就這樣?”
“辛小姐的情緒不是很穩(wěn)定,也不想說話……”魏童說,“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吃了很久都不愿意出來,還、還罵您。”
“罵我什么?”
魏殊恩漫不經(jīng)心,他還想著少年相逢的小公主。
再次見面之后,那么細(xì)的手腕,怎么就藏進(jìn)了冰冷沉重的袖箭,還想要將他置之死地?
說來也奇怪,辛小吉算是他的恩人,他初到含章,因?yàn)椴涣?xí)慣坐船,吐得昏天黑地,險些死在路邊,身上的銀錢也被盜兒摸走了。隨后,橫在路邊慘兮兮的少年,被辛小吉當(dāng)成了乞兒,救濟(jì)了一頓,也讓魏殊恩活了過來。
按理說,這種話本似的情節(jié),他應(yīng)該一眼鐘情給他買包子的辛小吉。
但是沒有。
他吃飽喝足之后直接溜了,為了不欠人情,他還把自己身上最貴重的玉佩丟給人家,權(quán)當(dāng)結(jié)了一頓飯錢,然后兩不相欠。
魏殊恩最討厭就是糾纏不清的東西。
可是呢,他在寺廟外的魚鱗松上,第一次聽見那么令人心動的哭聲,哪怕是她叫著鬼啊狼狽爬樹的樣子,他至今想起來,回憶里仍舊鮮活無比。他欺負(fù)她,逗弄她,纏得越來越近,越來越緊,少年還不知道那叫情竇初開。
現(xiàn)在他懂了。
他要將她捧著玉璽的手,環(huán)在他的腰間,壓在他的床上。
元魏皇帝沒有收集天下美人的癖好,但他想嬌藏一個小公主,只屬于魏殊恩的小公主。
“副主?”
魏童輕緩喚了一聲。
自從要來含章,副主的心情便是一天比一天奇怪,還會莫名愉悅,跟中了蠱似的,可是也沒聽說含章有蠱人。
“……嗯?”
魏殊恩撩了下眼皮。
魏童就把辛小吉罵他的話原本轉(zhuǎn)述出來,魏殊恩全程沒有反應(yīng)。
魏童又道,“副主,涿鹿臺要不要加派人手,如今是三公主手握四章符,含章的四軍都在待命,今天恐怕會有血光之災(zāi)。”這位三公主,也的確是狠得出乎意料,她帶走的,都是宗政皇族的出色人物,那些平庸的,淪墮的,不怎么聽話的,都被她全部舍棄,做了她的車前卒。
他們這次假借元朔小王爺?shù)拿x,就是想要深入含章,拿到四章符,將含章四軍據(jù)為己有。
所有的計劃都被一場滔天大禍中斷了。
含章精美絕倫的宮殿被燒成了殘垣斷壁,也燒死了他們在朝野中當(dāng)暗樁的官員,對于元魏將來管理含章是極為不利的。
要不是混進(jìn)了一個辛小吉,恐怕他們也抓不到宗政國主等人。
“不用,含章的政權(quán)支離破碎,短時間內(nèi),她難以支撐起新王朝的意志,威脅不大。”元魏皇帝饒有興致,“而且再多點(diǎn)人,嚇著了三公主怎么辦?”
魏童:“……”
行吧,您高興就好。
越接近午時三刻,人群的聲音就越小。
積雪被烈陽化開,成了薄薄的、清澈的流水。
他們好像在期待什么。
被捆束的宗政皇族仰著脖子,也隱隱露出一抹期盼。
他們想起了三公主那一句話。
“行,這禍害,你們想帶著就帶著,將來上了斷頭臺,可別怪我沒先下手為強(qiáng)!”
這是不是說明,三公主神機(jī)妙算,早就算到辛小吉會貪生怕死,出賣他們的行蹤?眾人心想,那三公主肯定會有后手,將他們一一全部解救,就像是她在國宴上做的那樣!至于縱容辛小吉跟他們一起上路的事情,宗政皇族都覺得不是什么大事,日后他們不輕信他人就是了。
他們可是三公主的血脈親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縱然犯了一時的小錯,三公主怎么會不管他們呢?
懷揣著這樣的美好念頭,宗政皇族略微松懈了心神。
國主夫人知道,他們在期待一個力挽狂瀾、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救世主。
但她希望緋紅不要來。
國主夫人清醒意識到——
含章,已經(jīng)不再是含章了。
而宗政皇族卻沉湎在先祖的豐功偉績里無法自拔,矜傲自負(fù)。他們需要一個深刻的、永久的、沾滿了血腥的教訓(xùn),否則,日后難免重蹈覆轍,還要軟弱求著別人來救。
魏軍設(shè)下天羅地網(wǎng),就等著三公主為了一群蠢貨飛蛾撲火。
國主夫人端正跪著,面容美麗清冷,誰也沒想到,她第一句話竟然是對那個元魏暴君說的。
“魏懷慈,你喜歡我家三兒。”
被可能是丈母娘的女人喊著自己,喊的還是表字,這種新奇體驗(yàn)魏殊恩很久沒有過了。
他笑了笑,“徽音夫人,何以見得?”
國主夫人輕聲道,“你在宴會上,看我三兒的目光,很是過火。”
魏殊恩并不否認(rèn),“三公主皎如明月,哪個少年不愛呢?”
“可是——”國主夫人話鋒一轉(zhuǎn),頃刻迸發(fā)見血的恨意,“你永遠(yuǎn)都得不到這一輪明月!魏懷慈,若教我兒知道,昔日在冷蟬寺予她陪伴的哥哥,今日成了禍我含章的戎首元兇,她只會把你的示愛的頭顱踩進(jìn)泥里!”
人們鴉雀無聲。
恭謹(jǐn)柔順的國主夫人……也會罵人?
罵得還有點(diǎn)臟,顛覆了他們之前的高貴典雅的印象。
魏殊恩翹起兩邊唇角,笑意不達(dá)眼底。
“國主夫人,洞察力真是可怕。不過呢,我與三公主的事情,就不勞您老人家在黃泉下操心了。”
國主夫人挑起一絲冷笑,“魏懷慈,黃泉之下,妾身等著你哭,哭吾兒為何不放過你,為何要一次次折磨你,為何將你的愛意棄如敝履!也是,世上兒郎千萬,當(dāng)吾兒坐擁天下,三千美男亦是唾手可得,又豈會因你一仇人而停留?”
魏殊恩徹底不笑了。
他的兩粒眼珠似浸泡在冰水中,黑水銀丸般,極清,極冷。
國主夫人不再理會他,先是沖著國主一笑,“夫君,徽音做到了,與你生死與共。”
她又對著老帝師歉然道,“您風(fēng)光了四朝,最后一刻,含章讓您受辱了。”
最后,她燃燒了蓬勃的母愛,懷著最深切的愛意,大笑著說,“祝吾兒……國運(yùn)隆昌,江山永固!元魏,在未來,不過是我含章的膝下之臣!”
國主夫人一身紅衣,宛若艷烈的火蝶,引頸就戮。
久久無聲。
“夫人……夫人……徽音,是我識人不清,連累了你……”
宗政國主慟哭不已。
這位溫和了大半輩子的國主,被逼到困境之后,似乎終于嘗到了仇恨的滋味,他看向元魏軍隊隨行的官員,密密麻麻,竟站了大半的含章朝臣,都是來送行宗政國主跟徽音夫人的,此時他們也面帶哀痛,真心實(shí)意為舊主而難過。
不,那是豺狼虎豹的眼淚,沒有一點(diǎn)價值可言。
他含章一向厚待朝臣,便是君王最討厭的諫臣,也能頤享天年,兒孫繞膝。
他宗政清石,向來沒有輕慢過每一位官員。
但臣子回報給他的是什么?
是背叛!是恥辱!是宗政皇族的滅頂之災(zāi)!
宗政國主放聲大哭,亦大笑,“元魏,你們今日,盡管踐踏我含章,踐踏我宗政皇族,待來日,吾兒重奪國土,爾等終究為臣,為奴,為一切輕賤之物!”
宗政國主追隨徽音夫人而去。
宗政皇族都驚呆了。
老帝師面色哀切,卻不懼死亡,最后一刻,他閉上眼,感悟著萬物,神情舒適得像是見了老友,在冬日里喝上一杯暖胃的小酒。
老帝師聽見了積雪化凍、新芽初綻的聲響。
——剜去腐肉的陣痛過后,含章會重生的。
老帝師這般篤定著。
沒什么好可惜的,他見不到了,但他的孫子孫女會見到。新桃他不擔(dān)心,這頭小蠻牛生機(jī)勃勃,無論在哪里都活得下去,就是一張嘴容易得罪人。至于柏翹,老帝師只能希望他少玩點(diǎn)人兒,世間不止他一個人精兒,又是那副嬌嬌小身子,人家一生氣,不把他骨架子壓垮就不錯了。
啊,其實(shí)他還有一個愿望,就是希望孫子有生之年,能用上謝家的傳家之寶,這孩子生來就帶病,陰沉壓抑的,沒過多少快活的日子,若能有人憐惜他,那是再好不過了。
老帝師又想到自己親手把兄妹倆托付給新君的場景。
她一個橫抱,就把謝柏翹頂上了駿馬,大孫子瞪得眼睛都圓了,險些露了狐貍尾巴。
老帝師嘀咕著,謝心心這個小狐貍,總有辦法將人玩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他可不要一時上頭,去做那種吹著枕頭風(fēng)的禍水妖妃,那他老謝家的清正威名毀于一旦,他謝萬斯就沒臉去見兒子兒媳以及列祖列宗。
一抹酒香襲來,勾起了老帝師的饞蟲,他在混亂的人群中瞧見了學(xué)生的身影,用薄酒為他踐行。
老帝師不由得失笑。
這群臭小子,算沒白疼他們一場。
老帝師壽滿天年,慢慢停止了呼吸,人群不由得放輕聲音,生怕驚擾老帝師的亡魂。
午時三刻已到。
魏殊恩特意等了一會,見沒有動靜,他輕輕招手,眉眼盡是狠戾,“處決!”
涿鹿臺飄起了大雪,卻洗不凈猩紅的血。
當(dāng)辛小吉從辛宰相的嘴里聽見涿鹿血案,筷子里夾的鵝脯掉落下去,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了?都死了?三公主沒有救他們嗎?!”
辛晦也神色古怪,“還真沒有。”
人們期待已久的奇跡沒有出現(xiàn)。
事實(shí)上,辛晦震驚于三公主理智冷血的處理手段,涿鹿臺布下重重機(jī)關(guān)與人手,就等著她自投羅網(wǎng),哪怕她劫人成功,也得留下大半的精銳,被元魏皇帝扒下一道血皮。但她自始自終,都沒有露面。
當(dāng)一個復(fù)仇者連親族都可以衡量、舍棄、犧牲,那她的心性也達(dá)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恐怖程度。
辛晦忽然背脊發(fā)涼,他有些急躁叫來護(hù)衛(wèi),多調(diào)動了兩支巡邏小隊,在宰相府輪流守夜。
辛小吉心情不好,軟綿綿趴在桌面。
“三公主怎么可以不救他們呢,三公主這也太心狠了……”
辛晦察覺到了女兒的心結(jié),寬慰她,“這是宗政皇族內(nèi)部的事情,權(quán)力更迭,很正常,跟我們沒有關(guān)系,你不要多想,來,吃一吃這荔枝白腰子,爹專門請來元魏的廚子做的!”
“咦,冬天怎么會有荔枝?”
“傻姑娘,那荔枝是假的。魏帝很喜歡這一道菜,春夏秋冬都要品嘗,廚子們呢,自然要想盡辦法滿足。”
辛小吉一聽他提起魏帝,心里怪不舒服的,“哼,我救他一命,他就給我個破玉佩,脾氣還那么兇,分明是討厭我……”
辛晦爽朗大笑,“魏帝哪里是討厭你呀,他啊,不近女色,也就只有你收到過他的玉佩,心里肯定是特殊的。不過男人都愛面子,不好明說。”
辛小吉雀躍起來,還嘴硬,“我才不信呢。”
但她已經(jīng)低頭,迫不及待品嘗起了荔枝白腰子,吃完了一道,還意猶未盡要再來一道,辛晦自然要滿足她。
這次等得稍微久。
辛晦正要招人催促,房門被打開了,婢女低頭,端上了菜肴。
辛小吉愣了一下,“怎么還蓋著呢?”
她隨后揭開,一顆頭顱正死不瞑目對著她,辛小吉嚇得大叫,一屁股坐歪在地上。
“什么人!”
辛晦厲喝,抽出了桌底下的匕首,卻被婢女一把打掉,等她再抬頭,赫然是辛小吉見過的面孔,謝新桃。
“辛相大人,辛小姐,又見面了。”
謝新桃的眼睛泛起血絲,盡管她知道爺爺是沒有痛苦走的,但他老人家風(fēng)光了一輩子,最后卻被押著跪下,永遠(yuǎn)睡在涿鹿臺上,她內(nèi)心就燃了一片火星。在見到罪魁禍?zhǔn)字螅x新桃的火星轟然爆發(fā)。
盡管辛小吉的確如太子殿下所說,是個十四歲的少女,但她干的事情,魏新桃無法原諒。
明上為了策劃那一條逃亡路線,耗費(fèi)了無數(shù)精力跟人力,還留下了精銳隨從,本是萬無一失的。
辛小吉搞砸了。
她用她一個人的命,換取了無數(shù)人的命。
謝新桃的月牙刺割開了辛小吉的后背。
“啊啊啊啊!!!”
辛小吉痛得大哭,她消耗積分,兌換了一顆又一顆的止疼丸、生肌丸、造血丸,可是傷口愈合的速度比不過魏新桃砍刺的速度,很快她就傷痕累累,滿地打滾,她不停求饒,“不關(guān)我事,不關(guān)我事的啊,都是你們?nèi)鳑]有救人,賴我沒有用啊!”
“爹,爹爹救我!”
她下意識向辛相求救,而下一刻被凄厲的痛叫覆蓋了耳膜。
辛晦,正在被一群黑衣人千刀萬剮!
是真的,千刀萬剮。
辛晦執(zhí)政二十一年,國主順從他,大臣依附他,何等的風(fēng)光人物,他還做著去元魏當(dāng)高官的美夢呢,冷不防一夜之間,從榮華富貴跌落萬丈深淵。他被剜得錐心刺骨,根本沒有招架之力,只得噗通跪在地上,像是喪家之犬。
“三公主,三公主饒命,是臣被豬油蒙了心,臣愿意將功折罪,啊,不要剜了,我的眼睛!”
辛小吉嚇得傻了。
而謝新桃冷笑,“辛小吉,你用不著挑撥我與明上,誰是罪魁禍?zhǔn)祝抑x新桃清楚得很,所以今晚,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你也別嚎了,看看,你爹都剩下一副骨架了,你也趕緊上路吧,我們還有下一家要去造訪呢。”
辛小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不,不,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瘋狂地召喚咸魚系統(tǒng)。
‘脫離!我要脫離這個世界!積分我不要了,全給你,讓我離開啊!!!’
咸魚系統(tǒng)沒有回應(yīng)。
辛小吉剩下最后一口氣的時候,聽見系統(tǒng)的提示音,喜極而泣。
‘2344,我們快走啊!’
[嗶——程序發(fā)生未知錯誤——]
辛小吉寒毛直豎,崩潰般召喚。
‘脫離!我要脫離!我不要在這里!我會死的,真的會死的啊啊啊!!!’
[嗶——程序發(fā)生未知錯誤——]
模糊的視線中,她隱約看見了一道熟悉的人影,身邊站了一個白衣裳的青年男子。
那少女國主說,“站遠(yuǎn)點(diǎn),別臟了心哥的鞋。”
那男子迎風(fēng)咳嗽,又?jǐn)n著領(lǐng)子,溫柔回應(yīng),“知道了,二妹妹。”
兩人身處血腥之地,卻從容的好似在賞花談月。
辛小吉又混亂又痛苦,最后徹底絕望。
此時,含章皇城,在一處保存完好的宮殿里,魏殊恩束著火,很是興味地走動著,偶爾翻一翻小鏡子,摸一摸纖軟的頭繩,隨后坐在那張小床上,玩弄起垂下來的四角金鈴,還有公主親自繡的小香囊。
魏殊恩愛惜摩挲著那小香囊上的柿蒂花。
含章遍地柿樹,小公主自小便是吃著這個長大,她還尤愛柿膏兒,經(jīng)常帶來與他分享,盡管他并不喜歡那黏黏糊糊的玩意兒,仍舊違背良心說好吃,得到她一雙滿足笑眼,仿佛月牙掉在了里面。
他那時離開含章,她也是哭哭啼啼,親手繡了一個柿子小香囊給他,歪歪扭扭的針線可比不得現(xiàn)在的精致流暢。
魏童一進(jìn)門,就看見自家主子的淺笑。樂文小說網(wǎng)
像極了癡兒。
這話魏童不敢說出口,他疾走稟報,“副主,出事了,那些投奔我元魏的含章官員,半個時辰之內(nèi),被屠殺殆盡了!”
魏帝的手指一頓。
“全殺了?”
“是,全殺了,沒有活口。”
魏童從小就跟在魏殊恩的身邊,從潛邸侍衛(wèi)到帝王心腹,勾心斗角滿門抄斬見得多了,但他仍舊為今夜這潑血如墨感到心悸。
太狠了!
這三公主比瘋狗還可怕!
“報!”
又是一道身影不顧阻攔奔到了魏殊恩的面前。
“陛下,我們的糧草被燒了!不僅如此,含章的糧倉也是十有九空,根本就是幌子!”
“報!”
更急的軍報來了。
“陛下,曲刃城傳來急報,大承出兵了,他們正北上,想要將我們困死在鱗都里!”
魏殊恩將香囊揉捏得不成樣子,脫出了一絲細(xì)線,他不怒反笑。
“好,好啊,前腳斷我糧草,后腳攻我命穴,小討厭鬼不哭了,倒是給哥哥送了一份天大的禮物。”
等他抓到她,一定教她明白大六歲的哥哥不是好惹的!
“駕——”
鱗都城門大開,火光四起,人們驚慌逃命。當(dāng)中有駿馬飛馳,跳過了一截火勢極大的門柱。
馬上的人戴著儺面具,一身靜穆黑服,腰佩獅蠻寶帶,而在他的身前,是披著白狐裘的病弱公子,大半的面孔被銀茸茸的兜帽覆蓋。身后也跟著一隊人,他們騎著驕驄,越過混亂,飛快出城。
駐扎在外的元魏軍隊早被血洗一通。
“明上!”
含章四軍之一的幽流騎突襲了元魏駐軍之后,奉命在城門等候,迎接新主。
“吁!”
新主斥停了駿馬,在蒼茫的雪夜里,回頭看了一眼鱗都的西城門。大章門巍峨磅礴,似要定鼎天穹,將沖天的火光攔在它的身后。
懷里的狐貍公子從輕軟白裘里探出一只手,搭在她握住韁繩的手背上。
謝柏翹輕聲地說,“終有一日,我們會回來的。”
謝新桃大仇得報,吐了一口怨氣,整個人都爽利不少,她吐槽哥哥真是太不懂事了,握法竟然是十指相扣,一點(diǎn)都沒有當(dāng)臣子的老實(shí)本分!
但新君縱容了謝柏翹,并且反握了他的手掌。
病美人輕輕嬌喘,“嗯,明上,此地不宜久留……”
宗政緋紅騎馬離去,幽靈般的軍隊也隨著她沒入黑暗里。
逃亡的人們隱約聽見——
“他日,若我歸來,當(dāng)洪水滔天,王朝唯我獨(dú)尊!”
作者有話要說:男主:搞事業(yè),搞事業(yè),我愛搞事業(yè)
一段時間后
男主:我的家怎么被偷了?!
男二:不關(guān)我的事(西子捧心gif)
感謝在2021-12-2200:00:00~2021-12-2900: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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