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魔窟 !
在一個安靜的夾門中,紅焱扶著千葉背靠石壁坐下,聽他道:“我們距離成功已經(jīng)很近了,越到這個時候,越不能盲目。走不出去,我們就沒有食物,如果不斷走錯路,將體力耗費在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上,就會增加敗北的危險?!?br/>
她故意冷冷道:“你失血過多,還這么多話?!钡睦锵胝f的是,快閉上眼休息吧,她知道他一路都在強撐。這么重的傷,他才是應該好好休息的人。
他確實很疲累,幾乎氣若游絲,“已經(jīng)死了太多的人,如果我們誰也不能走出地獄門,我會覺得他們的死,變得毫無意義了……其實這么想本身就很蠢……”
紅焱一記手刀,劈在千葉的頸側(cè),她有些心酸地看著他終于安靜了下來。
“傻瓜,他們死是因為他們自己無能,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何必往自己身上扯那些勞什子的責任,費心費力也不會有人感激你,你還是睡一覺吧?!?br/>
她也挨著他坐下來,感受到他額頭灼燙,身上卻冰冷,又有些后悔將他打暈了,萬一他就此睡去,再也醒不過來,該怎么辦?
紅焱側(cè)身將他摟在懷里,少年軟軟的頭顱滑靠在她胸前,引得她不停面紅耳赤,但她卻始終沒有松開手的想法,一刻都沒有,哪怕就在這人工打造的地獄里,和他呆上一輩子,她也沒有任何怨懟。
情感的釋放猶如逃出牢籠的洪水猛獸,已經(jīng)徹底將她淹沒。那些曾經(jīng)的雄心壯志,那些日日夜夜以血肉為代價才煉化的堅強,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比不上此刻在她懷里安靜睡去的少年重要。
“千葉,千葉……”她小聲叫著他的名字,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焦急再喚,卻摟得一手空,駭?shù)盟隽艘簧砝浜埂?br/>
面前似有一道白光,像極了始終走在她身前白衣少年的背影,和這座魔宮地獄如此的格格不入。
“千葉,千葉,是你嗎?”她急急呼喚,拼命去追,“等等我,千葉,等等我,不要丟下我,千葉,千葉……”
是夢,終會醒。
紅焱一身冷汗淋漓地從床上彈坐起來時,心中苦澀地如是想。千葉這次出行,不知為何,她的內(nèi)心卻是無法安寧,日有所憂,才會入夜做了這樣的夢吧?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即使是在夢中,也總是斷在這令人沮喪的節(jié)骨眼上,而那短暫的美好,卻一次都沒有夢到過。
為了穩(wěn)妥起見,她已經(jīng)安排了人一路悄悄跟隨千葉,他應該不會有危險才對。十年了,她希望這種安穩(wěn)可以一直延續(xù)下去。她對他已別無所求,只愿他一直都能在她看得見的地方,便好。
她愣愣坐在床上出神,卻有一雙手自身后摟住了她的腰。她下意識摸了摸那雙手臂,肌膚結(jié)實緊致,是男人的手臂,可作出這種撒嬌的動作,卻令她第一次覺得如此別扭,當然他還發(fā)出了聲音。
“尊主?你怎么了,尊主?”
尊主?紅焱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聲音多么小心翼翼和諂媚,別說比不上他,連不惑那個硬骨頭都他娘的比不上!
心中無名火起,伸手狠狠掀開摟住她的那雙胳膊。意料當中的,是緊隨其后惶惶無措,滾翻下床,跪在她的腳下,軟語央求的聲音,“尊主息怒,小奴到底做錯了什么?尊主罵是罵得,打嘛也請輕著些,小奴膚白,若是帶了傷,怕尊主看到了也是心煩,當然只要尊主消氣,怎么地都成……”
這聲音滿是示好,平日聽得耳中,倒也覺得機靈討巧,頗能得她歡心寵愛,可此刻為什么聽到了,卻有一種想要一掌揮下去的沖動。
這要是收了做戰(zhàn)仆,日日相對……紅焱狠狠閉了閉眼睛,極力控制語氣道:“回你房里去吧,今晚我想一個人呆著?!?br/>
“可……”無限委屈的聲音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被紅焱冷冷回望的眼神嚇退,慌忙拾起散落一地的衣服,急急套上后,才細聲道:“那尊主早點休息,有事便喚小奴,小奴定……”
紅焱卻不耐煩地打斷他,“不惑呢?”
“右使?”小男奴有些不情不愿低聲抱怨道:“尊主難道要右使來陪宿不成?”
紅焱冷冷一笑,“再說廢話……”
小男奴立刻道:“在他院中跪著呢!”
跪著?紅焱愣了愣神,隨后心底苦笑,那家伙果然是個硬骨頭。自從那日說了要將他逐出*殿的話后,他便日日跪在她的門前。無論烈日還是風起,無論下雨還是陰天,他只是安靜跪著,卻不說一句討?zhàn)埖脑挕?br/>
不惑跟隨她日久,該深知她的脾氣。她原本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哪怕他肯服軟一分,也不用白白吃那么多日的苦頭。
那日她原本也是在氣頭上,事后想想也有些后悔。其實只要他愿意認錯,她自然會給他顏面,讓他繼續(xù)留下來。
可他偏偏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周而復始跪在她的房門前,像塊令人想要狠狠踢飛的頑固石頭。
“你那么喜歡跪,那就回你自己院子里跪著,別在我門前礙眼!”昨日她終于忍不住心中的惱怒,對他嚷出了這么一句,結(jié)果,他竟然真的跪到他自己的院子中去了。
紅焱喃喃道:“夜這么深了,他怎么還跪著呢,死心眼……”
小男奴察言觀色道:“要不要去請右使過來?”
那個木頭疙瘩,旁人能請過來才怪!紅焱心中生氣,口中卻柔柔對小男奴道:“好了,寶貝,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小男奴忐忑不安的心終于被這句愛寵的話安撫了,他湊上前吻了吻紅焱的手背,“尊主也早些休息,小奴告退了。”
紅焱目送小男奴關門退出,忽然氣惱地反手一拍手旁的案幾,只聽咔嚓一聲,案幾美輪美奐的八角便少了其中精美的一個。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坐回床上,剛剛躺下身,又猛地坐起來,最后冷笑一聲,從掛壁上取了一件火紅色的披風,系好頸前的帶子,才吹熄燭火,出了門。
夜里確實有些涼,紅焱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披風,腳下卻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她和不惑雖然日日都見,但不惑住的院子她其實很少來。一路行來,只覺得心頭莫名火起。真不知道那個人為什么要弄得好像她薄待了他一般,身為*殿的右使,住的院落何止粗糙,簡直就是落魄!
他明明知道她喜歡華麗奢靡,卻偏偏不做半點討她歡心的事情。這股怒意持續(xù)著,直到她望見獨獨跪在院中天井的那個人。
他跪得筆直,并沒有因為沒人看到而放松半分。他背對著她,夜半的月光冷暗蝕,稀疏落在他的身上,將那身蕭索烘托到了最極致。
若不是深知不惑的為人,她都想懷疑是不是他故意收買了小男奴,來演這出苦肉計給她看。她在心中嘆口氣,壓住腳步聲,慢慢靠近他。誰承想,還沒到近前,他便警覺回頭,正看到她輕抬輕落的步履,惹得她一陣尷尬。
“你功夫有長進啊,這都能發(fā)現(xiàn)。”
不惑還沉浸在驚見她的喜悅中,聽她說話,才笑了一下,“你身上的味道……很香?!?br/>
莫名其妙,有種被調(diào)戲了的感覺緩緩升騰起來。紅焱走到他近前,直到紅披風能碰到他的鼻子,才停下來,“那你聞聞看,我今日身上是什么香?聞對了,有賞?!?br/>
“榴花、蜜蕊、金苼菊……是你最喜歡的味道?!彼卮?,心中卻忍不住想笑。她明明知道他絕不會答錯,還說什么獎賞,估計是想和他講和,又拉不下臉來,所以才來這么一招的。
果然,紅焱從紅披風中伸出藕白的玉臂,“你再聞聞看,真的很香嗎?”
不惑握住她的手腕,微微有些涼,于是皺眉道:“你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就出來了?”
她居高臨下,傲慢道:“那你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就跪在這里了?”
“我惹尊主生氣了,理應受罰?!币娝卮鸬靡唤z不茍,紅焱暗暗生恨,故意道:“我要在月下勾引你,穿那么多礙事?!?br/>
不惑聞言愣住。他愣神的功夫,紅焱已經(jīng)解了紅披風,她松開手,火紅的披風便擦著不惑的鼻端落了地,紅焱一歪身子,半跪半坐在紅披風上,身體卻靠入了不惑懷里。
他下意識摟住她,薄薄一層紗衣遮不住她肌膚賽雪,溫熱的手掌覆上她圓潤的肩頭,只覺得觸手生香。
他喉結(jié)微微上下滑動,口中卻肅然道:“你穿這么少,會著涼的……”
“我說了今夜要勾引你,你若是喜歡在天井中,我也只能陪著你跪在天井中了?!?br/>
他嘆息一聲,“我和你回房,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