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魔窟 !
千夜十九歲那年離開魔窟,而她十九歲這年來到魔窟……想了片刻,莫朝云又覺得自己可笑。仿佛經(jīng)歷了十九院的變故之后,她確實(shí)遇事喜歡多想了,再不像從前那樣沖動魯莽。
思忖間,又聽清影道:“我家主子你應(yīng)該見過的,除了他,其他幾位命使今晚也都會在。幾位命使其實(shí)很少能聚齊了,這次也是巧了,不過千葉大人果然還是不來,我還和我家主子打賭,壓千葉大人或許會來,畢竟他都破天荒收了新戰(zhàn)仆呢,不過好可惜,我還是輸了呢。”
莫朝云問道:“這種酒宴,千葉大人是從來都不參與的嗎?”
清影點(diǎn)頭,“基本上是從無例外,不過也是怪了,我家主子皮糙肉厚喜歡屢敗屢戰(zhàn)也就罷了,其他幾位命使有的性情極是火爆,但說來可笑,不知怎的卻都對邀請到千葉大人興致不減,甚至是爭相恐后,每次都會被拒,可是每回都會去請,你說有趣不有趣?”
莫朝云心想,千葉這種性情或許才是最容易招惹旁人上心的那種類型吧,畢竟能將仙人拉下神壇,是一件僅止想想都很激動興奮的事情呢。
“那千葉大人和哪位命使關(guān)系更為親近些?”
清影想了想,才道:“似乎也分不出什么親疏遠(yuǎn)近,不過我家主子沒皮沒臉總愛纏著千葉大人,所以往來勤一些,還有風(fēng)火堂的聶命使,他的為人和千葉大人異曲同工罷了,一個(gè)是疏離,另一個(gè)則是冷酷,說起來大家也都好奇,他們兩位常常湊到一起是怎么說話的。”
莫朝云點(diǎn)點(diǎn)頭,做到心中有數(shù),“聽你說了半天,幾位命使看起來都是男人了?”
“才不是呢!”清影忙擺手,“七位命使中有兩位姐姐的,一會兒你自會見到。”
兩人說話間,已是穿過了第三層樓閣。沒錯(cuò),與宴之地是個(gè)高九層的高閣,名為霜臺,而他們約定吃酒的所在正是霜臺的第九層,頂路臺正東面。
據(jù)清影說,這是她那位不靠譜的主子顧言的主意,喝酒賞月才夠風(fēng)流倜儻,沒有月不風(fēng)流。
剛上了第九層,就聽到了一陣悅耳的琴聲,而且這曲子怎么聽都覺得似曾相識,仿佛在哪里聽過的樣子,引得莫朝云不由得快走了兩步,想一探究竟。
眾人果真挑了一個(gè)極好的位置,舉目就是皎潔的圓月懸空。今夜的月色極好,而且月亮圓滿低垂,仿佛伸出手就可以夠到。在頂臺東面的中心有一座小筑臺,此刻臺中有人正在翩翩起舞。
妙舞之人一身華裳,廣袖如云,但舞衣卻很貼身,于月下勾勒出難以言喻的曼妙身姿。因?yàn)樗龑υ露瑁阅撇]有看到她的臉,不過單憑這身段和舞姿,已經(jīng)絕非凡品了。
不過吸引莫朝云的并不是這位舞者,而是舞者十幾步開外的那名琴師。
她在月下?lián)崆伲┑囊琅f是件粉白的衣衫。月色縷縷,映透她的袖袍,顯得她很有些仙風(fēng)道骨。她依舊坐姿無比端正,臉上系著遮目的黑布,和妖冶無比的舞者一比,她干凈得更像是奮筆疾書的筆工,只是在她指尖活躍的并非筆桿,而是隨著她的動作顫動不停的古琴弦。這畫面有凝固時(shí)間的魅力,唯一的敗筆就是她無比駭人的手指。那本該是琴師最引人注目的所在,只可惜她琴音雖妙,但左手卻只有兩根手指,而右手則只余三根。
她的手指原本無比修長好看,這點(diǎn)能從她余下的手指上看出原貌。忽然心中有些難受,這么好看的,屬于琴師的一雙手,到底是何人將這樣的一雙手毀成了這個(gè)模樣。
一旁的清影道:“是不是覺得飛音姐姐彈琴特別好聽?”說完又取笑莫朝云,“你都聽入迷了。”
“她的琴音……好悲呢。”
莫朝云的話甫一出口,流轉(zhuǎn)直下的曲子卻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很入迷,乍一聽曲子斷了,都很驚訝,首當(dāng)其沖便是那名舞姿曼妙的女子。
她不悅地扭回頭,對琴師嗔道:“飛音,你突然停了,害老娘差點(diǎn)沒閃了腰。”
莫朝云聞言差點(diǎn)沒笑出來。沒想到看背影如此嬌滴滴的美人,竟然是如此火爆的脾氣,可是等莫朝云看清了舞者的臉后,卻幾乎嚇了一跳。
這舞姿無雙的舞者并非旁人,乃是一院的院主宮九!
被宮九數(shù)落的飛音有些尷尬,她吶吶道:“有人來了。”
眾人齊齊扭頭,正看到想要找地方藏身的莫朝云。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大駕光臨的莫朝云啊。”說這話的,自然是宮九,“果然是和老娘犯克,上次差點(diǎn)沒把老娘給穿成刺猬,這回可好,又差點(diǎn)扭了腰!果然碰到她就沒好事!”
飛音拉了拉她的衣角,“好了,繁香,少說兩句,是我不好,沒有控好琴。”
宮九嗔怪地瞅了飛音一眼,“你又慣做老好人,來,我看看你手指有沒有傷到。”
飛音顯然很尷尬,她抽回手,“你別鬧……”
“呦,妹妹來了,我們可等你半天了。”這一聽就很“風(fēng)流倜儻”的聲音,自然是顧言,他先是夸張地快步走到莫朝云近前,用幾乎眼睛都要長在她身上的距離,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才吹了一聲口哨,“妹妹今夜可真漂亮啊……”
話音未落,就聽一聲彈腦殼的脆響和清影笑嘻嘻的聲音同時(shí)響起,“怎么樣,主子,這回彈得響不響?”
“你放肆你……”這聲音明顯有氣無力,一副想要管教又不敢的無能架勢。
“你應(yīng)過我,以后絕對不再隨便調(diào)戲姑娘家。”清影說完,又瞅了瞅莫朝云,“而且千葉大人的人你也敢調(diào)戲,我看主子你最近皮緊得很。”
“行行,小姑奶奶,算你厲害。”顧言一展折扇,那夸張的四個(gè)大字“風(fēng)流倜儻”晃得人眼花,他一拉莫朝云的手,“走吧,妹妹,初次見面,我給你引薦一下。”
莫朝云靈活地手腕翻轉(zhuǎn),避開了顧言的手,嘴上說得倒是客氣,“那就多謝顧命使了。”
顧言愣了下,隨后笑道:“說什么命使不命使,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你叫我言哥哥就行。”
“主子,你不調(diào)戲人家不能說話是不是!”身后的清影叉腰道。
“小清影的醋壇子又掀翻了。”說話的是坐在暗影邊角處的一位,一身紫衫,笑起來很顯出光明磊落,可是卻是一位女子。
“這是丁好,丁命使。”顧言引薦道。
“丁姐姐好。”莫朝云歷來喜歡這樣闊落豪邁的女子,于是笑著答話。
“你就是莫朝云啊?”丁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錯(cuò)。”
不知為何,丁好只說了兩個(gè)字,莫朝云卻肯定她說的是真心話。
丁好旁邊坐著一人,詭異地戴著一個(gè)巨大的黑色斗笠。他垂著頭,沒有露臉,粗著嗓子道:“還不上肉,餓死老子了!”
丁好屈肘撞了一下斗笠男的側(cè)肋,“秦瘋子,人家小姑娘過來和你說話,你怎么連點(diǎn)樣子都沒有!趕緊的,摘了你那個(gè)讓人鬧心的斗笠,看著就心煩!”
被喚作秦瘋子的斗笠男怪笑一聲,“早就見過了,甭麻煩了。”
莫朝云有些詫異道:“我和這位秦大哥見過?何時(shí)何地啊?”
“小女娃娃記性忒差,你差點(diǎn)喂了麟獸那日,大爺我可是圍觀了全程呢。”這話說完,這人才終于摘掉了遮面的斗笠,露出了他的臉。
此人約在四十歲左右年紀(jì),黃臉絡(luò)腮胡,豹眼厚唇,可是唇角的笑意卻很犀利,令人不敢輕看。
莫朝云恍然,原來那日無聲坐在黑暗中的三男二女中,便有這位秦瘋子。
顧言接口道:“看來那日妹妹的籠中斗十分精彩啊,我都聽他們幾個(gè)說過好幾遍了,只可惜我出門辦事,都沒有眼福一觀。”
“顧言哥哥慣會胡說,我那日看了一點(diǎn)也不好玩,血腥得很,而且這位姐姐那日傷得很重,明顯有失共允。”
這開口的聲音很顯稚嫩,莫朝云循聲望去,卻是一位娃娃臉的少年。見莫朝云看他,便主動道:“你是莫姐姐吧?我叫蘇織,你叫我阿織就行。”
莫朝云很是意外,命使在魔窟中貌似地位不低,怎么會有這么年輕的一位?
“莫姐姐,我覺得你最后用的那個(gè)法子極好,雖然自己也會受傷,不過確實(shí)是當(dāng)時(shí)最好的辦法了,我很佩服呢。”這話說完,少年的臉便透出了紅潤之色。
莫朝云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什么可佩服的,我當(dāng)時(shí)都嚇得魂飛魄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