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魔窟 !
葉竹不見了。她真的不見了。這件事成了十九院中每個人隱隱密密的談資。葉竹失蹤的第一日,十九院風(fēng)平浪靜,仿佛一片晦暗的深淵泥潭,揣著不動聲色的惡意對每個人靜悄悄的虎視眈眈。但到了葉竹失蹤的第二日,十九院就立刻化身為鼎沸欲泄的熔漿,各路心懷叵測的人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圍堵莫朝云和莫熏,逼問葉竹的去向。那氣勢洶洶的架勢仿佛莫熏和莫朝云就是葉竹失蹤的始作俑者。
“稟院主,葉竹失蹤必然和莫熏以及莫朝云脫不了關(guān)系!”身旁氣憤填膺的男子長著一張四四方方的大臉,兩道濃眉如刷,此刻糾結(jié)成一片烏云,沉沉向莫朝云壓來。
莫朝云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無奈地從鼻端哼出一口氣,根本不屑理他。她幾乎是在吃飯的桌上被強行拉扯過來的,心中惱怒已至極點,這幫家伙明顯瞅準(zhǔn)了莫熏離開的光景,幾乎是一擁而上。
好漢不吃眼前虧,莫朝云在這種劣勢下根本不想和他們動手,還好有個黑衣男子制止了一觸即發(fā)的局面,提議由院主來裁定此事。此言一出,驚醒夢中諸人。的確,十九院明令,種子們嚴禁私下武斗,剛剛之事先動手的一方必然受罰,此刻明白過來,自然都附議黑衣男子的提議,于是一行人浩浩蕩蕩來見式九微。
“葉竹失蹤了?什么時候的事?”式九微的大將之風(fēng)此刻彰顯無疑,僅僅是掃了一眼,問了一句,喧鬧的諸人就都噤若寒蟬了。
“院主,葉竹失蹤已有兩日了?!睋屜然卮鸬囊琅f是四方大臉男子,此人名為韓玖,身在男院,似乎很有些自命不凡。
式九微哦了一聲,反問:“既已失蹤兩日,昨日為何不報?”
這話自然問得不是韓玖一人,而是面前的所有人,但韓玖在式九微的問詢下依舊有些抵擋不住,支支吾吾道:“昨日、昨日以為是葉竹身體不適,沒有多想……”
“昨日沒有多想,為何今日又多想了?”式九微面上并無不耐,就仿佛是審訊刑犯的高手般不急不躁,卻令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低頭不語。
“知道距離月底的比試還有幾日嗎?”式九微問完,又自言自語道:“血腥味隔了還不到一個月而已,就已經(jīng)不覺得恐懼了?葉竹失蹤不過兩日,你們就這么大張旗鼓吵鬧,那之前相伴你們好幾個月的人從此消失不見了,怎么未見你們?nèi)绱舜髣痈筛??你們中的某些人還親眼見證了他們的消失,不是嗎?”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的面色都難看得緊。唯有一人不退反進,上前一步恭敬行禮道:“回稟院主,大家懷疑莫朝云并非空穴來風(fēng),葉竹失蹤那晚我曾親眼見到莫朝云突圍機關(guān)而出,不知所蹤?!?br/>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式九微卻微微皺眉低頭看向莫朝云,沉聲問:“莫朝云,沈歸所言可是實情?”
莫朝云原本氣定神閑。葉竹失蹤也好,出事了也好,本就與她毫無半點關(guān)系,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她做的,她豈會認?想潑她一身臟水也要看有沒有那個本事??蛇@個名叫沈歸的黑衣男子此言一出,卻令莫朝云一下子冷汗淋漓。
難道前夜她尾隨蕓姑之后,偷偷闖出十九院的事情,竟然被人黃雀在后發(fā)現(xiàn)了不成?想到此,莫朝云微微側(cè)過頭,想去看看告發(fā)她這人,這個沈歸,究竟是何人,卻突然望見一雙冷冰冰的眼睛。這人抱劍倚靠在大門的花格子上,仿佛已經(jīng)睡著了一般,微微低垂著頭,可是那雙鋒利刺骨的眼睛卻細細密密盯緊了莫朝云,這一眼望過去,突兀的沒把莫朝云嚇?biāo)馈?br/>
莫朝云一個趔趄,猛地轉(zhuǎn)回身,卻聽身旁不遠一聲脆笑。莫朝云苦著臉一看,卻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梳著一對兒盤龍雙髻,睜著一雙大眼睛,感興趣地望著她。
娘啊,這都是誰!怎么仿佛所有人都對她感興趣,而她卻一點都不認得他們。
“莫朝云!”式九微還在等她的回答,見她左右四顧,就是不答,不禁惱怒。
“我、我……”莫朝云正在支支吾吾,卻聽堂口一人大聲道:“院主,萬萬不可聽有心之人栽贓陷害,昨夜我一直都和莫朝云在一起,可以相互作證?!?br/>
莫朝云愣了愣,忽然心頭一喜,回頭去望,來得正是莫熏。只見莫熏陰沉著一張臉,肩膀上還站著一只五彩斑斕的大鸚鵡……大鸚鵡?
幾乎是一瞬間,聲音停止了,四周一片死寂。眾人齊刷刷盯著那只大鸚鵡懶洋洋地展開雙翅,在莫熏肩膀上無聲抖了抖,才慢悠悠飛向了莫朝云。
大鸚鵡直直飛向莫朝云的肩頭,莫朝云下意識想躲開這個龐然大物,卻聽大鸚鵡怪聲道:“要落,要落。”隨后趁莫朝云愣神的功夫,不客氣的在她頸側(cè)抽了一記,隨后舒服落在了莫朝云的右肩上。它落得急,想來位置有些不舒服,于是爪子亂蹭,翅膀亂擺,又抽了莫朝云右臉頰好幾下。
“你這只臭鸚鵡……”莫朝云邊罵邊伸手向大鸚鵡抓去,同時響起的是兩道聲音,一道來自大鸚鵡,它喊的是“大膽”,另一道則是出自式九微之口,她言的則是:“不可”。
幾乎是莫朝云抓到大鸚鵡羽毛的瞬間,她突然感到脖頸右側(cè)狠狠一痛,似乎有什么活的東西瞬間鉆進了她的脖子里。幾乎就是那陣令人不適的涼痛之意消失在脖頸上的同時,一種劇烈的麻痛感開始迅速在她的身體右側(cè)肆意蔓延,右臂、右肩、右腿幾乎是在同時失去了知覺,她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雙膝重重磕在了冰冷的石板地面上,換來一陣鉆心的刺痛。
身體右側(cè)的麻痹感仍在加劇和蔓延,很快就延伸到了她的口鼻以及眼睛。右側(cè)的臉頰開始劇烈抽搐和變形,連手臂也仿佛抽風(fēng)一般扭曲抽搐起來,此情此景簡直不是一般的嚇人,而她肩頭那始作俑者的大鸚鵡卻慢吞吞飛遠一些,盯著莫朝云痛苦不堪的樣子,隨后用嘴又梳了梳羽毛,才怪聲道:“藥,藥?!?br/>
與此同時,式九微面目冷峻,快步上前急點了莫朝云右側(cè)身體的幾處大穴,隨后才怒喝道:“思樂,還愣著干什么?快去請千葉大人!”
千葉大人四個字瞬間驚醒了已經(jīng)傻掉的莫熏,她忽然將右手伸出,在她的手心中靜靜躺著一只白瓷瓶,她急急道:“藥在這?!闭f完后,她又遲疑:“應(yīng)該是這個?!?br/>
式九微看著那個白瓷瓶,冷冷問莫熏:“你怎么會有解藥?”
莫熏立刻搖頭:“此事稍后再向院主稟告,莫朝云她快不行了?!?br/>
式九微一把搶過瓶子,打開瓶蓋聞了聞,才將里面倒出的藥丸塞進了莫朝云的口中,而彼時莫朝云的氣息已經(jīng)淡若游絲,儼然離歸西已是不遠。
這藥也是奇了,吃下去半盞茶的功夫,原本已經(jīng)快要不行了的莫朝云又慢慢平穩(wěn)了呼吸,原本一切異狀開始逐步消退。又過了須臾,她終于慢慢睜開了眼睛。她啞著嗓子問道:“怎么回事,剛剛……”
式九微忽然笑了笑:“你倒真是命大。這魔窟中死在天涯醉下的亡魂多如過江之鯽,能順利活命的卻只有你一人呢?!?br/>
天涯醉?什么鬼。莫朝云默默腹誹,卻感到右手腕傳來陣陣痛感,她低下頭去看,卻是莫熏雙手緊緊攥住了她手腕的緣故,此刻莫熏見她醒來才終于松開手,原本的手腕處已是一片淤青,可見她使了多大的氣力。
她在擔(dān)心自己。這一想,莫朝云忽然覺得有些眼眶發(fā)熱,她喉嚨無力,只是沖莫熏點點頭,表達感激。這幕被式九微看到,又有了一層別的意思。她道:“你是該感謝莫熏,要不是她手中就有天涯醉的解藥,你就死定了。我就算派思樂立刻去千葉大人那里求取解藥,這一來一回,你也等不了這么久,這毒蔓延很快,所以我才說你命大?!?br/>
怎么又和千葉扯上了關(guān)系?莫朝云一頭霧水想來式九微也明白,她笑了笑才道:“小鴛是千葉大人所養(yǎng),知道的人都不敢冒犯這只鸚鵡,因為這鸚鵡身上帶有機關(guān),觸發(fā)機關(guān)便會射出毒針,這天涯醉就是毒針上啐的毒,十分霸道,幾乎瞬間就能取人性命?!?br/>
什么?她剛剛差點因為千葉的這只臭鸚鵡死了?哎呀天哪,真是什么主子養(yǎng)什么東西,她的命……等一下,似乎哪里不對。
“小鴛?”莫朝云試探道。
“嗯,這鸚鵡名喚小鴛?!?br/>
莫朝云想到了昨夜千葉的小紙條:殘紙會由小鴛取回,日后消息也由小鴛傳遞……那這只小鴛不會就是千葉口中的那個小鴛吧?
莫熏接下來的話徹底擊潰了莫朝云的幻想。莫熏道:“我回房就見到小鴛在房里,嘴里叼著這只白瓷瓶。然后別屋的小葉告訴我莫朝云被帶去見院主了,我便立刻趕來了,這鸚鵡不知為何也一路跟著我……我也不敢甩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