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魔窟 !
虢華夫人聞言好奇道:“究竟是什么秘密?”
千葉神秘一笑,“一樁丑聞,夫人有興趣,我就慢慢講給夫人聽。”
安景侯謝道桓還不是安景侯的時候,那時候他還只是個布衣書生。彼時每日的愿望很小,溫飽能顧,有閑錢買些書籍筆墨足矣。當(dāng)然,還有一件事,他藏在心里不曾對人說起,卻是他每日活著所能盼到的最開心的事情。
“凡為女子,習(xí)以為常。五更雞唱,起著衣裳。盥漱已了,隨意梳妝。撿柴燒火,早下廚房……”動聽的聲音隔著院墻高高,每日卯辰之交便會如約響起。
他每日都在這聲音的催促下早早起身,佯裝坐在院中讀書,實則是想離這聲音近一些,再近一些。刮風(fēng)下雨,從無間斷,若是有哪一日聽不見這聲音,他就會莫名焦慮不安,心中掛念這聲音的主人,是不是還安然無恙,有沒有生病,還是生氣了,又或者是不是搬走了。
這樣的焦慮會延續(xù)到第二日、第三日,而這段時間他會茶飯不思、神魂不屬,念書也沒有勁頭,直到那聲音又突然再響起來。
這聲音相伴約有個四五年了。初搬來時,這聲音聽著還很年稚。他不是個喜歡和鄰里相湊的人,但為著這聲音的主人,還是拐彎抹角打聽過。
隔壁這位姑娘應(yīng)該是個大家閨秀,只是父親去了,繼母容不下她,索性便搬到了生母從前的舊宅子,自己住。她搬來那日,曾引起諸看客圍觀,畢竟這是個少有貴人踏足的小地方,那么華貴的馬車,覆著面紗的小姑娘便理所當(dāng)然成了眾人意淫的對象。
但這樣人家出身的姑娘,是沒人敢欺負(fù)的。她應(yīng)該還有哥哥,因為總是見到有男子來看她,然后聽她溫聲細(xì)語送他離開。貌似她的繼母也來過一次,隔著院子都能聽到那個女人高八度的挑剔聲音。
這位姑娘家鬧過賊,因此還驚動了官府,那日的陣仗頗為壯觀。但從此,沒人再敢招惹這家的姑娘,因為大家都明白這家的背景硬,尋常百姓惹不起。
那之后她哥哥又來過,說是想要給她請個護院,但被她謝絕了。她一個閨閣未嫁的姑娘,怎能和一個陌生男人單獨共處一個屋檐下?她哥哥似乎也覺察不妥,這事便沒再提起。
她每日安安靜靜很少出門,念書也是女子規(guī)規(guī)矩矩念得那些書,但是她會發(fā)牢騷,這點很有趣。就比如她今日讀的這《女論語》——
“五更雞唱,起著衣裳……阿棉,”她悶悶問道:“你說我起了那么早,干什么去呢?”
她身邊的婢女應(yīng)該是笑了,但很快忍笑回道:“小姐,這個奴婢也不知道啊。”
“揀柴燒火,早下廚房……”她又喃喃道:“我也不用撿柴啊,燒火自有婆子,下廚自有廚子……所以這女論語是讓我五更起身這么早干什么呢?”
他噗的一聲沒忍住,突兀笑出了聲。這位姑娘或許是遠(yuǎn)離俗世,想法單純天真;或許是書看得太多了,有些女書呆子氣。但她柔柔裊裊的嗓子,問出這些愁人的話來,卻讓他神魂不屬、心思難靜。
清晨時分,院落靜謐。他的笑聲自己聽著都覺得突兀,想來隔壁院子也聽得真真的。那邊一下子靜了下去,又過了一小晌,才有細(xì)碎的腳步稀稀疏疏地步遠(yuǎn)了。
他有些懊喪,又有些失落。若是平日里,她應(yīng)該還會念上小半個時辰。都怪他太過孟浪,似乎有些驚嚇到她了。
果然余下的幾日,她再也不念書了。
她生氣了?他吃飯的時候這般想。
她生氣了?他讀書的時候這般想。
她生氣了?他睡覺的時候這般想。
他要瘋了!如果她再也不出聲的話。
沒有她的院落里,死一般的寧寂。夜深時他坐在院中不想睡,若有若無的藥味飄過來,驚動了他微閉的眼睛。
他猛然意識到,她這幾天不再念書,竟是病了?什么病,這么突然?怎么好幾日了,還不見好?
他心中無數(shù)的問號,但沒有人解答他。盯著那不矮的高墻,他第一次有了想要翻墻,闖到別人家里的沖動。但他不敢……他也翻不過去。
熬藥的味道持續(xù)了數(shù)日,他也心焦了數(shù)日。又到了一日傍晚,他忽然聽到了瓷碗被摔裂的聲音,隨后便是那個隨身伺候她的丫鬟匆忙無序的腳步聲。在那之前她還在給她家小姐熬藥,難道說……她不好了?
他再也顧不得許多,直接沖出家門,就到了她家門前。不管不顧他就開始拍門,靜謐的夜里,這急切的動靜,驚起了周圍無數(shù)燈火。
丫鬟似乎已到了門邊,但沒有開門,她遲疑問道:“是誰呀?”
他想了想,如果實言相告,恐怕明日這些長舌婦的鄰里就會說些腌臜話埋汰她,畢竟她這樣出身的小姐,本就不融于這種地方。
他壓低了聲音,“看病的先生。”
丫鬟許久未言,或許她在想根本沒請郎中啊?又或許她在想到底是誰知道了她家小姐生病了?
但門還是最終開了。他來得恰是時候。小姐的病不見好,還繼續(xù)惡化,吃藥不管用,要請大夫親自瞧瞧了,只是夜這么深了,誰家的郎中還會登門看診呢?更何況一位未嫁女子的獨住居所,即使是郎中也不方便上門應(yīng)診的。
他表明了身份,就要往里去。丫鬟已經(jīng)慌得六神無主,也沒有攔他,或許她更需要一個幫忙拿主意的人。
她已經(jīng)燒得面色赤紅,神志不清。他有些怒意,“她都這樣了,怎么不看大夫?”
“小姐不讓,她說男女授受不親。”
“迂腐!”他一把將她抱起來,然后背在身后,往外就走。
小丫鬟急道:“你要帶著我們小姐去哪?”
“去看郎中!”他口氣不善道:“你要么喊人,要么哭鬧,要么跟上來。”
夜?jié)獾孟耢F,她軟綿綿的身體靠在背后,細(xì)軟的柔荑無力垂在他的眼簾視線中。柔軟的胸口在他每次的大步前行中都會蹭到他的背,惹得他喘息更加沉重。
郎中認(rèn)識他爹,是他爹生前的舊識,于是破例應(yīng)了診。郎中說小姐命大,再晚來這病灶就要入了心肺了。
回去的路上,他已經(jīng)成了小丫鬟口中的大英雄,看他的眼神都放著光,一路“謝公子”叫個不停。
回去的路上依舊背著她,但他察覺到她的身體有些僵。他暗暗笑,看來她的身體好多了,又有了閑情去關(guān)注男女之別了。
送她回房,他有些戀戀不舍,但又沒有理由留下。她面色嫣紅,他也不知道她是羞澀的,還是余燒未退。
“如果有事,就去叫我。”他盯著她,目光沉沉,“我就在隔壁。”
她躺在床上不出聲,雖然他很想聽她開口挽留他。
他暗嗤自己一聲,怎么可能。
第二日,他還是五更天起的。她依舊沒有念書,但是小丫鬟卻隔著院子,壓著嗓子道:“謝公子,我家小姐好多了。”
他心中一笑。如果沒有料錯,這話定是她讓傳的,不然一個小丫鬟,不會如此多事。
他回應(yīng),“知道了。”
他該感謝她得了這場病嗎?至少他們不再是一墻之隔的陌生人,她在他的記憶里,也不再只是聽了那么多年的一個聲音,她是鮮活的,有熱度,會呼吸,也會因為他而臉紅的活生生的一個女人。他喜歡的女人。
空中樓閣永遠(yuǎn)見不到的仙子,一朝跌下凡塵,被他歪打正著抱入了懷中。這不是他的想象,是真實的,發(fā)生了的事情,雖然在此之前,他從來不敢這么奢望過。
她身體柔軟、馨香,呼吸是暖的,身子也是暖的,尤其是胸前那片柔軟,更是讓他輾轉(zhuǎn)難眠。
在她康復(fù)后的第二夜,他做了一場春夢。夢中的一切都和她有關(guān),歷歷在目、無比真實。轉(zhuǎn)日,他破天荒地起晚了。睜開眼,翻身坐起時,褻褲一片濕膩冰涼。
這真是尷尬。一大早,他在院子里洗褲子,而一墻之隔的她又開始念書了。
依舊是《女論語》,這回她念到了守節(jié)篇。
“古來賢婦,九烈三貞。名標(biāo)青史,傳到如今。后生宜學(xué),勿曰難行。第一貞節(jié)。神鬼皆欽。有女在室,莫出閑庭。有客在戶,莫露聲音。不談私語,不聽淫音。黃昏來往,秉燭掌燈,暗中出入,非女之經(jīng)。一行有失,百行無成……”
她慢慢停下來,抱怨道:“阿棉,當(dāng)個節(jié)婦好累啊。”
他停住洗褲子的動作,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微微搖頭。果然這話只有經(jīng)由她說出來,不僅不讓人生厭,還覺得她真實可愛。
忍不住生了戲弄她的心,于是他開口道:“女子出嫁,夫主為親。前生緣分,今世婚姻。將夫比天,其義匪輕,夫剛妻柔,恩愛相因。居家相待,敬重如賓。夫有言語,側(cè)耳詳聽……”
他念得也是《女論語》中的一篇,不過講得卻是女子事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