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太陽光輝之神——席利烏斯說的話, 不會有人聽錯。
他剛才稱呼那位少女為……至高女神冕下……
一名圣職者手中的金鈴倏然落地,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他咽了咽唾沫,瞳孔放大,第一次在席利烏斯的面前露出如此失態(tài)的表情。
“席、席利烏斯大人……您說, 這、這位是……”領(lǐng)頭的騎士一臉驚恐地看著席利烏斯, 隨后慢慢扭過頭, 將視線一點(diǎn)點(diǎn)挪到伊爾薩的身上。
“奧斯頓,不可直視女神冕下。”
席利烏斯頭也不抬, 低緩的聲音比以往多了一分嚴(yán)肅和冷厲。在場眾人從未聽過他用這種語氣說話, 幾乎都在這一刻感到了一種徹骨的寒意與畏懼。
是真正的女神,比席利烏斯大人還要至高無上的存在……!
“……是!”
騎士幾乎是一個哆嗦,膝蓋一軟便猛地跪了下去。其他眾人也紛紛跪下,一時間盔甲碰撞發(fā)出的清脆聲響與膝蓋碰地的動靜令之前近乎死寂的氣氛熱鬧了一些。
可惜沒有一個人感到歡快,深深的敬畏籠罩在他們的頭頂。
他們不敢抬起頭, 只能死死跪在冰冷的荒地上,用低的不能再低的余光偷瞄少女飄逸的衣擺。
神吶,他們剛才究竟做了什么?他們居然在訓(xùn)斥神祗!甚至還用劍指著她!!
只是短短的幾分鐘, 局勢便逆轉(zhuǎn)了。
除了伊爾薩一行人,其他所有人包括席利烏斯都虔誠而敬畏地跪在地上, 他們面朝伊爾薩的方向,深深地低下頭, 仿佛要匍匐于塵埃。
伊爾薩知道, 這群人是在害怕她發(fā)怒。但其實(shí)她并沒有感到不悅,畢竟這是騎士們的職責(zé)所在,他們會阻攔她反而證實(shí)了他們的盡職盡責(zé),這對圣殿來說是好事。
一定要說她對誰不滿,那也只是這個領(lǐng)頭的騎士而已。
“哼, 狗仗人勢的東西。”康斯坦汀不客氣地嘲諷道。
他的聲音并不小,飄蕩在凜冽刺骨的寒風(fēng)里,清晰地傳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里。跪地的騎士們紛紛咬著牙忍了下去,只有那個名為奧斯頓的領(lǐng)頭騎士飛快地抬起眼,憤恨地掃了康斯坦汀一眼。
這一眼自然被伊爾薩捕捉到了。
她自我感覺自己的脾氣還是很好的,一般情況下為了達(dá)到目的,她可以忍常人之不能忍。但是她有個不算壞毛病的壞毛病,那就是護(hù)短。非常護(hù)短。
康斯坦汀是她的使徒,她平時怎么欺負(fù)都可以,但是別人可不行。
哦,剛才好像是康斯坦汀在欺負(fù)人家。那名騎士只是因?yàn)閼嵟闪怂选?br/>
那也不行。康斯坦汀罵了他,他就得感恩戴德地受著。
否則就是對她不敬。
伊爾薩的嘴角彎起小小的弧度。她溫和地看向單膝跪地的席利烏斯,沒有讓他起身,只是柔聲問道,“席利烏斯,這位盡職的騎士是什么人?”
席利烏斯眼睫微動,驚訝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是圣殿騎士團(tuán)的現(xiàn)任騎士長,女神冕下。”
“騎士長啊……”伊爾薩若有所思地垂著頭,淺金色的長發(fā)微微蜷曲,在夜色中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暈,“我還以為亞蘭是騎士長呢。”
奧斯頓握在胸前的拳頭頓時緊了緊。
亞蘭?女神大人為什么會認(rèn)識亞蘭?那小子是什么時候勾搭到高貴的女神大人的?
席利烏斯眼神微變,復(fù)又垂下頭,低聲解釋,“原本的候選人的確是亞蘭,但他在騎士長的選拔中輸給了奧斯頓。”
“是嗎?”伊爾薩搖了搖頭,溫和的聲音充滿了惋惜,“真是遺憾。看上去似乎亞蘭要更適合這個位置。”
席利烏斯微頓了頓,“我也是這么想的。”
奧斯頓死死握緊拳頭,胸口因?yàn)閼嵟c不甘而劇烈地起伏。
可惡,亞蘭那個混蛋——!當(dāng)初受到席利烏斯大人的青睞也就算了,自從在騎士長選拔上輸給他以后,席利烏斯大人慢慢也開始器重他。為什么如今連高高在上的女神大人也更喜歡亞蘭,亞蘭那個輸給他的手下敗將到底哪里好了??
奧斯頓氣得幾乎咬碎牙根,但伊爾薩并不打算放過他。
因?yàn)樗惺艿搅藠W斯頓對亞蘭的嫉恨。
亞蘭以后可是她的使徒了,嫉恨她的使徒就是嫉恨她。
伊爾薩緩步上前,伸出素白的手,輕觸席利烏斯的額頭。席利烏斯睫毛一顫,在她的示意下慢慢起身。
“我有事要交予你,不要讓任何人前來打擾。”伊爾薩平靜地直視席利烏斯。
“明白了,女神冕下。”席利烏斯眸光微閃,不動聲色地避開她的目光。
伊爾薩向圣殿入口的方向緩步走去,席利烏斯隨侍在一旁為她引導(dǎo)道路。跪在地上的奧斯頓不敢起身,卻如釋重負(fù)地松了一口氣。
還好女神與席利烏斯大人寬恕了他,并沒有因?yàn)樗囊粫r魯莽而處罰他。
然而,在他心存僥幸的下一刻,逐漸遠(yuǎn)去的伊爾薩忽然幽幽道了一句。
“對了,為了圣殿的體面考慮,還是換一位騎士長吧。”
“屬下明白。”席利烏斯應(yīng)下。
“……!”奧斯頓瞬間僵硬了,整個人如墜冰窖。
在席利烏斯的指引下,伊爾薩一行人穿過幽深純白的長廊,走進(jìn)一座高大空曠的殿堂。純白的大理石圓柱上刻滿了古老晦澀的神文,散發(fā)著圣潔柔和的淡金色光輝,托著龐大的圣石圓頂,組成了這個恢弘神圣的大殿。
原本待在大殿里的圣職者與教廷眾都被席利烏斯身邊的侍者提前驅(qū)散,如今大殿里空無一人,只有一座高大的神像矗立其中。
伊爾薩仔細(xì)審視那座悲憫美麗的純白神像,最后得出結(jié)論——這的確是至高女神像。
“伊爾薩大人。”席利烏斯在伊爾薩身側(cè)站定,輕輕喚她。
“嗯?怎么了?”伊爾薩回過頭來,這才注意到他仍然站在她的身邊。
她下意識向后瞥了一眼,果然看到康斯坦汀正一臉不爽地盯著席利烏斯,塞根也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們倆,只有萊斯特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見了,伊爾薩又轉(zhuǎn)移視線看了看,發(fā)現(xiàn)他正雙手負(fù)后,一臉悠閑地觀摩大殿的穹頂。
……這家伙,是來觀光的嗎?
伊爾薩無語地收回視線,正對上席利烏斯專注而認(rèn)真的目光。
“伊爾薩大人,您剛才說有事要交予我。”他輕聲提醒道。
“哦,差點(diǎn)忘了。”伊爾薩摸了摸鼻子,漫不經(jīng)心地環(huán)顧一圈,“就在這里說,還是換個地方?”
她不太習(xí)慣在這么空曠的地方談私密的事情,總有一種不安全的感覺。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們也可以去圣女的寢殿。”席利烏斯抿了抿顏色淺淡的唇,“只是,那是圣女居住的地方……非圣殿之人不得進(jìn)入。”
伊爾薩認(rèn)為席利烏斯是窮講究。圣女早就死了,還搞這些條條框框的干什么呀?但畢竟是她提出要換地方的,再對人家挑三揀四似乎也不太好,于是伊爾薩轉(zhuǎn)過身,對康斯坦汀與塞根二人叮囑道。
“你們就在這里不要亂跑,我去談點(diǎn)事,談完就回來找你們。”
康斯坦汀:“我也要去!”
“不行。”伊爾薩堅定地否決了他,然后對席利烏斯點(diǎn)點(diǎn)頭,席利烏斯便領(lǐng)著她向圣女寢殿的方向走去。路過萊斯特身旁的時候,伊爾薩下意識睨了他一眼。
萊斯特察覺到她的目光,側(cè)過臉來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伊爾薩:“?”
這個迷之微笑又是什么意思?萊斯特這幾天怎么總是神神叨叨的?
伊爾薩一臉茫然地離開了大殿,跟隨席利烏斯來到了圣女的寢殿。
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該是前任圣女的寢殿。
大門關(guān)上,她好奇地打量起這里的陳設(shè)來。席利烏斯直直地看著她,眸光微動,猶豫再三終于還是開口了。
“伊爾薩大人,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伊爾薩拿起一本厚厚的書卷翻了翻:“嗯?”
“為什么我會在塞根閣下的身上察覺到深淵魔物的氣息?”席利烏斯語調(diào)緩慢,剔透雙眸緊緊盯著伊爾薩的面容。
伊爾薩倒是沒料到他最先提出的居然是這個問題。
她將書卷放回桌上,輕撣了撣指尖,“因?yàn)槲倚枰蔀槟铮褪沁@么一回事。”
席利烏斯神色出奇地凝重:“伊爾薩大人,您不能將深淵魔物留在身邊,這太危險了。”
“不會的。”伊爾薩輕松地笑了笑,“塞根是個好孩子,他是不會傷害我的。”
更何況有萊斯特在,沒有魔物可以傷害她。
伊爾薩沒來由地堅信著。
席利烏斯聞言,本就凝重的臉色變得更冷了。他壓抑著聲音一字一頓道,“您又這樣。我應(yīng)該對您說過,您的安危至關(guān)重要,不要總是滿不在乎!”
“那我應(yīng)該也對你說過,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伊爾薩雙眸微瞇,冷冷地直視他。
“……對不起,伊爾薩大人。是我僭越了。”席利烏斯薄唇微動,緩緩垂下眼睫。
伊爾薩輕哼一聲,沒有再計較下去。她站得有些累了,便倚靠在桌邊,一只手托起下巴,開始在大腦里組織語言。腦子這么一活絡(luò),她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華點(diǎn)。
“對了,有件事我從剛才就想問了。為什么你在那些人的面前叫我冕下,在我面前又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她這個問題問得極其隨便,卻讓席利烏斯的心律在這一瞬間無法抑制地加快了。
他抬起美麗俊雅的臉,通透如琥珀般的雙眸變得柔軟而隱忍,就連開口的聲音,也變得低柔而克制。
“因?yàn)椤蚁M翣査_大人’是只屬于我一個人對您的稱呼。”